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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生若只如初见【二】

阿云的娘亲是在半夜自尽的。当时扶桑正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砸门的声音伴随着孩子的哭声响起来。她急忙披衣起身,一开门阿云跌跌撞撞的冲过来,“扶桑姐姐,救救我娘亲!”

赶到房里的时候阿云娘亲早就没了气,她是割腕自杀的,床榻上全是血。烟淼即刻捂住阿云的眼睛,扶桑往前走了几步,白色的鞋子上立即沾染上了血。

阿云娘亲死的并不凄惨,至少面容看上去很是安宁。没过多久后黑白无常便出现了,阿云娘亲的鬼魂站在原地痴痴的望着孩子,“扶桑姑娘,我的孩子日后就拜托给你了。”

自杀也算是杀生,死后也是要下地狱的。况且她生前又害死了那么多人,只怕要在炼狱中饱受折磨方可投胎。扶桑叹了口气,阿云娘亲只当是活的太累,撑不住了所以选择了却生命。

可是留下自己的孩子,交到别人手上,真的就能放心吗?

扶桑亲手烧了阿云娘亲,然后牵着阿云的手转身,“阿云,以后你愿意跟着姐姐吗?”

小孩子在一天中失去所有亲人,这会眼睛都哭肿了。阿云捂着脸,“我要娘亲。”

“阿云乖,娘亲去了别的地方。以后阿云要乖,和姐姐在一起,姐姐会好好照顾你的。”扶桑素来冷情,可既然受人所托,她就一定会答应。

第二日幽兰醒来听闻之后道:“既然如此,我们便离开吧!我带你离开这大漠。”

烟淼扶着幽兰,扶桑牵着阿云,四个人站在寨子门口。最后望了一眼这地方后,扶桑丢出火把,木头屋子一幢幢的烧起来,逐渐全部湮灭在大火之中。

这个僵尸寨子将永远消失,阿云也会有新的生活。扶桑摸摸孩子的脸,阿云抬头,“姐姐,娘亲真的得到解脱吗?”

“只要阿云乖乖的,娘亲就会欣慰。”她牵着他往前走了几步,“我们走吧!”

幽兰在楼兰生活了好久,来大漠也不是头一回。有她带路,自然能很快走出这沙漠。他们到了一个小镇,这里房子都是用石块搭成的,街上熙熙攘攘倒是有不少人,幽兰低声道:“扶桑,带上你的纱巾。”

人生地不熟,扶桑这样的容貌很容易遭来祸端。扶桑依言照做,尽量低头走在烟淼边上。幽兰轻轻道:“这个镇子叫佳木,就在大漠边上。你别看它小,可这里是中原和楼兰交界处,来来往往的人最是多。”

边陲小镇,最是热闹,也最是鱼龙混杂。扶桑不想惹是生非,始终低调的不说话。幽兰告诉她们从这里到楼兰国都还有三天的功夫,如今天色已晚,他们必须要找一处地方住下。

幽兰带着他们到了一家不是很起眼的客栈,扶桑不懂当地话,只能在一边看着幽兰同小二交流。片刻之后小二出来往楼上走,幽兰招呼扶桑几个跟上。

他们一共要了两间房,烟淼同阿云一间,扶桑则是同幽兰一间。烟淼提议等吃完饭再各自去睡觉,店小二端着饭菜上来的时候顺口说了一句刚刚楼下来了一伙人,叫他们当心些。

幽兰比较警惕,等店小二走后走到窗前偷偷看了一眼,“是一伙中原人,看来也是为了那两把剑而来的。”扶桑搁下茶杯也走过去,从她这个角度只能瞧见楼下马房里站着几个清一色都是黑衣的男子,那身上的气魄很是特殊,十分的有条理,看来是训练有素。

偏偏有一棵大树挡在那里,扶桑无法看清楚。幽兰当机立断喊阿云下去跑一趟,“阿云,你就装作不经意的闯入,然后就跑回来。”

扶桑要阻拦她,幽兰却道:“小孩子最容易打听消息,这里好歹是客栈,又是大白日,就算那伙人图谋不轨也不会对一个孩子下手。”

阿云在大漠里晒得黑,身上穿的也不好,看上去根本不打眼,他下去溜了一圈只说要解手。那伙人似乎根本就没有放在心里,等阿云气喘吁吁的上来后,扶桑才放下一颗心。

“是中原人,大概有二十来个,个个都不笑。最前头的那个大哥哥倒是生的很好看,就像扶桑姐姐一样好看!”小孩子家家的心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确定暂时没有什么危险过后就放开心思开始吃饭。

扶桑却是若有所思。她站起来依旧走到窗前,大树还是挡着,可她看见半个身影。那是个年轻的男子,有着伟岸的身躯,穿一身白衣,黑发高高束起。

远远看着便觉得英气十足。扶桑心里有个大胆的想法,可是她又很快否决。她暗暗摇头,那人远在万里之外的晋安城,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扶桑,难道你真的是太想他了?她在心里不断问自己,可还是隐隐抱了希望。

吃过饭后四个人各自洗了把澡,在大漠这几天没有水,连洗澡都是一件奢侈的事情。好在这小镇虽是比邻大漠,但周围水源还是充沛的。烟淼同阿云早就回房睡觉了,扶桑坐在边上擦头发从镜子中瞧见泡在浴桶里的幽兰。

很小的时候她们常在一起洗澡,那时候幽兰皮肤白皙细嫩。可是如今那本该娇嫩的肌肤上却遍布伤痕,伤口都很深,有些留下褐色的疤痕,十分难看。

扶桑面色一变,“你的背……”

幽兰往背上撩了一把水,仿佛早就习以为常,“这些年杀过的人太多了,难免要留下些伤。”她又转过身,指着胸前一块暗红色道:“三年前我这里中了一箭,当时血流不止,我都以为自己要死了。”

人最是惜命了,可有一天当你云清风淡的说着自己曾经差点丧命的事情,你就会发现原来早就看开。扶桑不知道幽兰到底经历了什么,她不过比自己大上四岁,模样也是当年的娇美,可是幽兰的眼里有浓浓的沧桑。

那是一个有故事的人才会有的哀伤眼神。

在客栈住过一晚后第二天她们一大早就启程,到院子里的时候扶桑刻意经过马厩。在这样的边陲小镇一下出现二十匹汗血宝马,实在令人不得不心生怀疑。

一色请的黑马之中有一匹毛色十分好看的白马,那白马似是通灵性,见扶桑在不动声色的打量它就把头高高扬起。

“倒是个有趣的。”扶桑转过身,上了骆驼。

又赶了三天的路,终于夕阳西下的时候到达了目的地。扶桑翻身下来,看着头顶上方的匾额,她没想到幽兰竟然会是节度使府的人。然而门前两头石狮子上却都挂着白绫,就连匾额上也缠上了。

“我的阿轩!“幽兰变了神色,疯了一样的冲进去。

扶桑也跟着下来,烟淼和阿云在后头,“姑娘,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扶桑抬头看了一眼,这节度使府阴气很重,看来是有冤死的鬼。她叹了口气,身上所带的符纸已经所剩无几了,只但愿不是一件棘手的事情。

“我们也进去吧!”

离正厅还有段距离的时候,扶桑就听见了幽兰撕心裂肺的哭声。然后是砸碎东西的响声,似乎还有拔剑的声音。扶桑几人加快了脚步,等到了正厅才发现这里被布置成了灵堂。

正中央摆着一口棺材,里头躺着一个小孩子。那孩子早已气绝了,面色青紫。幽兰浑身都在抖,拿剑将一男一女逼到角落里,“赫连成!这么多年,你没有为我做过什么,我却为了你几次三番的陷入险境,我没有说过一句,这都是我自己犯贱怨不得旁人!可是阿轩也是你的孩子,我走之前你是怎么答应我的?”

世间焉有薄情郎,最是无情冷血。多年前的倾心到了如今竟然只有两两相厌恶,幽兰持剑往前又几分,“你要纳妾,我同意了。你宠妾灭妻,我也忍了!可是一个孩子,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他?”

被逼到角落里的女子模样艳丽,这样大悲的丧事身上竟然还穿着一身红。此时被吓得一直哭,躲在男人身后,“姐姐,这可怨不得我!是阿轩自己身子薄,咱们也是请了大夫尽力了呀!夫君,你倒是说句话啊!”

男人模样还算周正,只是那双眼睛充满恐慌,此时畏畏缩缩的倒是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只让人看多看一眼都觉得多余。赫连成吞吞口水,“幽兰,琪琪说得对……阿轩命薄,你别这样,我知道你心里一时难以接受……你先把剑放下。”

“胡说!”幽兰泪流满面,“我走的时候他还好好的,怎么就会突然落水了?一定是你,是你容不下我的孩子!”

“不是,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的孩子是我害死的!“叫琪琪的女子紧紧抱着赫连成的胳膊,不服输的反驳,”姐姐自己色衰留不住相公的心,只以为生了儿子就能赢,如今孩子没了便赖在我头上,我才是冤!“

扶桑趁机上前看了一眼,那孩子不过四五岁的模样,五官同幽兰有七八分像,想来生前也是个玲珑活泼的孩子。扶桑叹了口气,“到底是不是你下的手,我自然有办法。”

那三人都把目光对准了她,幽兰想起了什么将剑一丢,走到扶桑面前直接跪下,“我知道你能招魂!扶桑,求求你,帮帮我!”

琪琪和赫连成脸色俱都一变,“原来也是个妖女!”

扶桑伸手,式神出来直接往琪琪脸上招呼过去。众人只看见一个模糊的影子,然后便响起清脆的巴掌声,琪琪捂着脸不敢再说话。

“便是孩子自己落了水,堂堂一个节度使府邸竟然会没有一个下人跟着?”扶桑便是不明白事情的真相,却也总算明白了幽兰这些年的不容易。

所托非人。当年的不顾一切,其实不过换来一个花心滥情的男子罢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