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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生若只如初见【一】

“那你是怎么知道可以用彼岸花来控制这些僵尸呢?”彼岸花只生长在黄泉河畔,在这水源稀少的大漠会出现也着实令人匪夷所思。

阿云娘亲欲言又止,最后咬牙和盘托出,“半个月前我遇见一个身受重伤的姑娘,我本来想将她献给僵尸群的,可是当时我其实已经不能完全控制这些僵尸了。这姑娘为了保命便同我做了交易,她给我一种香教我控制僵尸,我作为代价不能伤害她。”

“姑娘?”扶桑疑惑不解,“什么样的姑娘?”难道这大漠之中也有和她一样的阴阳师。

“而且那姑娘同你一样,可以召唤出鬼魂来。”阿云娘亲露出恐慌的神情来,“而且,她也是个中原人。”

扶桑是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故人。她跟随阿云母子下到地窖里去见那个姑娘,这地窖是用来冬天储藏食物的,并不是很大。扶桑让烟淼在上头等着,她小心翼翼的踩着软梯子下来,走了几步后就瞧见一个裹着一身黑的女子蜷缩在角落里。

地上一直有蜿蜒的血迹,但都是干涸的发黑。扶桑蹙着秀眉,“你没有为她治伤?”

“这姑娘倔强的很,不肯让我碰她,大约是怕我害她。”阿云娘亲面色讪讪,“我送来的饭菜也不肯吃,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撑过这半个月的。”

扶桑若有所思。如果是普通人不吃不喝半个月肯定是要死的,但若真的阴阳师未必不行。婆婆曾教过她一套辟谷的方法,就是为了防止被抓后遭人暗害。

扶桑慢慢走过去,地窖里头实在黑,她不得不提起灯笼。这才看见那姑娘左臂一片濡湿,脚下也有许多血。扶桑搁下灯笼,蹲下身子小心的拍拍那女子,“姑娘,姑娘你醒醒?”

拍了很久,那姑娘始终没有反应。扶桑只好扶起她,把她的一只胳膊勾到自己脖子上,然后和阿云母子一起将人弄上去。

烟淼在上头慢慢把人接过来,弄得一手血,“姑娘,这人还活的了吗?”

半个月不吃不喝,还身受重伤,这实在难说。扶桑也没有把握一定会将人救活,只能量力而行,“你们这里有没有干净的水源?”

阿云急忙点头,“有的,寨子里头有一口水潭,现在还不是旱季,是有水的。”

“不行,你们这里有僵尸,那些水可能已经沾染了尸气。”扶桑摇头。

阿云娘亲有道:“这姑娘之前给了我几张符纸让我贴在水源附近,那些尸气早就被净化了。”

沙漠里头水源本来就很珍贵,找到一个就不容易了,这一时半会的恐怕难以找到第二个。扶桑没法子,只好让烟淼把人先扛回去,自己跟随阿云去水潭。

说是水潭,其实不过是一口小小的泉眼,不停的往下面一个坑里流水,这才形成了一个谭。扶桑蹲下来,那水清澈见底,她撒了一把糯米,果然是没什么尸气。

泉眼四周的石块上分别贴着符纸,扶桑凑上去看。大约是时间久了,那符纸上头的字迹有些模糊了,可是她依稀能辨认出来。

这是寒山寺的法术?她心里疑惑更大,那女子到底是什么人?阿云已经抱着水罐取好了水,怯愣愣的站在扶桑面前,“仙女姐姐,你真的会放过我们吗?”

稚子无辜,阿云年纪还小,纵然有错也应该有改过的机会。扶桑蹲在她上,双手牵着这孩子,“阿云,人犯错了就要悔改,你知道吗?你和娘亲害了这么多人,但是姐姐相信你们不是故意的,你们愿意悔改吗?”

阿云很是懂事,“愿意。仙女姐姐,你不要杀我和娘亲好不好?阿云就只有娘亲一个亲人了。”

小小年纪亲眼目睹父亲变成僵尸,和娘亲相依为命,每天还要活在这么多僵尸群中。阿云其实已经做得很好了,扶桑点头,“姐姐答应你,只要你和娘亲悔改了,我就不会杀你们。但是那些僵尸,姐姐必须要送他们走。”

“姐姐要烧掉爹爹他们吗?那以后阿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爹爹了?“

扶桑浅笑,摸摸他的头,“阿云,那不是你爹爹。你爹爹是不会忍心伤害你们的,姐姐会送他们走,让他们安心的投胎。”

她带着阿云回到屋子里,烟淼傻乎乎的看着她,“姑娘,难道真的是我眼花了?”

扶桑不解,“怎么了?”她拍拍阿云的手,叫他去把水倒进盆里。自己走来,烟淼让开,“你自己看看。”

那姑娘平躺在床上,面色虽苍白,但仍旧掩盖不住姣好的姿色。只是那张脸太过熟悉,扶桑险些都以为自己看错了。

她没想过这一生还有再见到幽兰的机会。

寒山寺的寺主游走于阴阳两界,要匡扶天下太平。除此之外便还有一项最为重要的责任,就是要找到下一任的寺主。

扶桑出现之前,寺里的长老其实已经带回了一个婴儿。那年旱灾,长老在幽兰郡捡到一个弃婴。婆婆为她取名为幽兰,悉心栽培,可是等到幽兰长大后婆婆却觉得她还是资质不够,难以承担大任。

再后来婆婆周游列国,见到了尚早襁褓之中的扶桑。婆婆看到扶桑的第一眼就认定她定然是下一任的寺主,后来扶桑果然也不负她所望,资质确实比幽兰好。

婆婆却也没有厚此薄彼,她希望幽兰能成为长老,以后好辅佐扶桑。后来幽兰下山历练,爱上了一个男人,婆婆知道后大怒将她带回寺中幽禁。

扶桑当时年幼,禁不住幽兰苦苦哀求,只好偷偷放走了她。

这一别,就是八年。八年之后,竟然会在这万里大漠相遇,委实是一种缘分。扶桑叹口气,亲自接过巾子,将幽兰嘴角边的血迹擦干净。然后又小心翼翼的剪开幽兰的衣服,左臂的伤口已然化脓,发出难闻的气味。

“也不知道她究竟遇上了什么,怎生将自己弄成这样?”扶桑依稀还记得,八年前在暗牢里。幽兰目光之中包含希望。

她对扶桑说:“我爱上了那个人,我不能留在寒山寺,我要和他在一起。”

扶桑当时不懂爱,只是觉得幽兰那样子真是叫人心疼。所以她动了恻隐之心,放幽兰离开,最后还被婆婆罚一顿。

处理好伤口之后,幽兰终于转醒。她迷蒙的睁开眼,“你是谁?”

扶桑停顿了一下,然后静静开口,“幽兰,你看看我是谁?”

“扶桑……扶桑?”幽兰眼前终于清明,她睁大了眼睛,忍着伤痛从床上爬起来,“你是扶桑?”

多年之前寺中只有她们两个年纪相仿,那时候她们吃饭练功总是在一道。后来幽兰走了,她的生活彻底安静下来。

“你伤的很重,先别起来。”扶桑扶她躺下,“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寨子充满僵尸,你知道吗?”

幽兰苦笑,“我自然是知道的。我来是为了一样东西,想必你也是一样的。干将剑现世,各方人马都在蠢蠢欲动。”

果然是干将剑。扶桑心里头有了底,“阿云他们跟我说,有一天寨子里带回来一柄剑。从此后这寨子就不安生了,那把剑呢?”

幽兰牵动了伤口,疼的直抽气,“不知道,我来的时候剑已经不在了。干将剑上带有诅咒,凡是碰到的人都会深中诅咒。我夫君得了消息,希望我亲自跑这一趟。我在途中碰见了沙匪,醒来的时候已经在这儿了。”

“我本来跟随胡商进入大漠,后来遇上风暴同他们走散了,也是无意来到这里。”扶桑半咬着唇,“幽兰,我不知道我该不该问。可是你过的并不是很好,这么危险的事情,你夫君为什么会让你孤身前往?”

宋澈曾告诉过她,一个男人爱不爱一个人,就是看他舍不舍得叫她受苦。

八年前,幽兰为爱奔走,甚至不惜放弃一切。扶桑以为她终于得到她想要的一切,可是如今看来好像幽兰过得并不好。

幽兰的眼中根本找不到一点幸福,她似乎比从前更瘦了。

“有什么不好说的,不过是所托非人。”幽兰移开眼,“婆婆没有说错,天下痴情男子何其少,可痴情女子比比皆是。”

扶桑没有再说话了。等幽兰服药睡着后她才走出来,烟淼正坐在台阶上同阿云在玩。见她来了急忙站起来,“姑娘,那些僵尸怎么办?”

阿云娘亲浑身都在抖,眼眶里含泪。扶桑神色凝重,“他们已经不是你们的亲人了。这些僵尸时间久了就会修炼成飞尸,到时候修为大增,你和阿云也会保不住性命的。”

母子两人只是垂泪。扶桑转过头,“烟淼,你去找柴火。也不讲究什么柴了,但是一定要干柴。”

等烟淼费力将柴搬来,扶桑让他把柴围在僵尸群周围。然后在四个方位贴上火符,等扶桑点燃后便燃起熊熊大火。

僵尸被困在其中,发出痛苦的哀嚎声。阿云娘亲更是跪下来哭喊,“相公!相公,你原谅我!”

扶桑举着火把远远站着,火光满天,尸臭扑鼻,她看着僵尸在火里挣扎,看着阿云母子撕心裂肺的哭。

这世间果真是女子痴情的多,哪怕夫君已然成了僵尸,还是痴心不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