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全喜焦急的跺着脚，他抬头看看正当空的日头，歪着脖子在手臂上蹭蹭汗，又不时向院子里张望，脸上满是担忧。
之前一个妇人端了水盆，摇头叹气的出来，马全喜赶忙上前问了，那妇人也是生了一头的汗，支支吾吾的道：“喜莲嗓子都要喊破了，就是不见动静……怎么也生不出来……怕是难产了……”
马全喜脑袋“嗡”的一下，想也不想的就往屋子里冲，却被那妇人拦住了，他顿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有些失态。
垂头丧气的往回走，那些过来道喜的村民也听到了事情的大概，上前宽慰几句，都纷纷摇头离开了。
难产在这个时代基本上就等同于死亡，孩子救不了，大人同样也救不活。
一桩喜事转眼便成了一桩丧事。
马全喜痛苦的捂着脸，蹲在地上，他不住的揉搓着脑袋，眼睛也已经通红，“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真是造孽啊。”
他知道，孩子他娘怕是要出事，自己未出世的孩子也留不住了。
几个与马全喜要好的村民只能无奈的摇头，拍拍马全喜的肩膀，事已如此，希望他不要太难过。
自古以来生孩子就是一件有风险的事，难产了生不下，生下了养不活，马全喜是见过这类事情发生了，年前的时候，村里的刘嫂子就因难产而死了。
可他怎么也想不到，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家的喜莲身上。
“马大哥，喜莲怎么样了？”
马全喜听到有人说话，缓缓抬起头，瞧见是一脸关心的冬梅，他摇摇脑袋，很是痛苦道：“还没有出来，怕是……怕是不行了。”
马全喜几乎是说不下去，眼角也已经渗出泪花，一个大男人就这样哭了，“喜莲已经生了两次了，都顺顺利利的，这回怎么就这么难了……”
他实在想不明白，喜莲又不是新过门的媳妇，什么都不懂，她已经为娘了，头两次都好好的，怎么这回偏偏要受这份罪。
“马大哥，你别多想，喜莲嫂子这不是还在屋里么，没事的，一定没事的。”冬梅只能这样宽慰几句。
“可是刘婆子说喜莲是命里犯煞，冲撞了山神，所有有此一劫……”说到这里，马全喜自暴自弃起来，“都怨我，早知道就不让喜莲生了，好好的一个人就……”
冬梅还想再宽慰几句，却听到马全喜提到刘婆子，立时气就不打一处来，虽然知道村里生孩子要找刘婆子是免不了的，只是一想起之前田娃子的事，她就忍不住一肚子的火。
那回刘婆子也是这样说自家夫君的，却险些要了田娃子的命，若不是程医师出现，事情真是不敢想。
“刘婆子的话哪能信，她那张嘴就喜欢胡言乱语。”冬梅冷嘲热讽几句，转了话头，“这不，我把程医师也叫来了。”
话虽这么说，其实冬梅也不知道程野能否帮上忙，毕竟生孩子这种事，向来就没有让男人插手的。她当时也是一时心急，才火急火燎的找了程医师，现在想来，怕是有些唐突了。
果然，马全喜听说程医师也过来了，楞了一下，偏头见到站在后面的程野，他急忙站起来，虽然脸色不好，但还是招呼道：“程医师，麻烦你跑一趟，只是……只是……唉……”
他本来说要请程医师喝一碗喜酒的，可是如今怕是没有机会了。
程野走了过来，拍拍马全喜的肩膀，说道：“马大哥，喜莲嫂子的事我听说了，小弟倒是有个法子，不知马大哥是否同意？”
难产属于妇产科，程野自然是有办法的，不过毕竟是封建礼教社会，男女授受不亲限制了许多事情，对于这种事程野也不能强求。
冬梅没想到程医师竟然真的懂生孩子的事，她张大了耳朵，留神细听，马全喜同样没有料到村里的小医师连接生的事也擅长，一下愣在那里，顿了顿，他立时反应过来，兴许自己的婆姨有救了，便顾不上那么多，忙问道：“什么法子？”
“将肚子刨开，把孩子取出来。”程野直言不讳。
“什么？”
周围的人听到了，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这哪里是接生啊？
马全喜也是难以置信的看着程野，他知道程医师有大学问，向来说话算数，可是刨开肚子，取出孩子的事他是不能信的，便是听都没有听说过。
“这，这，程医师，那我家婆姨岂不是真活不成了？”
程野知道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剖腹产是多么的耸人听闻，可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很多时候顺产并不会像想象中一般顺利，胎儿过大、胎位异常、盆骨狭窄等因素都可能造成难产的出现，再加上此时的稳婆并没有相关的专业知识，多半只是靠经验与运气，更有甚者还会将许多迷信思想渗入其中，导致生产灾难层出不穷。
至少在剖腹产出现之前，孩子的出生率要低数倍不止，母亲意外死亡的几率也是居高不下。
“喜莲嫂子已经难产了，若是再继续下去，怕是真撑不了多久了，时间紧迫，小弟不得不实话直说，剖开肚子取出孩子是现在唯一的法子，再拖下去，怕是一切都晚了。”程野如实说道。
马全喜却是焦灼万分，他知道程医师的本事，可他毕竟是个男人，接生的事实有不便，何况又要刨开喜莲的肚子，他内心已经乱成一团。
“真的能救下喜莲么？”马全喜知道自己的孩子定然是保不住了，可是若能救了自己媳妇也是谢天谢地了。
马全喜几乎是祈求的望着程野，谁都能看出他眼中的无可奈何。
说实话，程野心里并不是很有底，毕竟他还没有看到过屋内的情况，不过他还是点点头，“小弟尽力而为。”
屋内再次传出喜莲撕心裂肺的喊声，不过那声音已然弱了许多。
马全喜一惊，在周围人诧异的眼光中，引着程野往屋里走。
“程医师，拜托了，若是真能救下喜莲，小生愿做牛做马报答……”
程野此时顾不上客气，走到门前，他伸手去推屋门，回身道：“冬梅嫂子，与我进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