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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开战在即

“阿勒赛斯!前进!”

天空被晚霞染成红色,鲜血的颜色。

“阿勒赛斯!列队!”

目之所及是如同行军蚁般密密麻麻的黑甲士兵,盔甲鲜亮、长剑锋利、阵型齐整,到处都飘扬着那不详的旗帜,一颗破碎的黑色心脏——修德兰的国旗。

“阿勒赛斯!进攻!”

亚登精灵以一当十,人人都这么说。神射手的箭术能在暴雨中射中二百英尺开外蜜蜂的尾刺,在见过剑舞者作战时的矫健身姿后,他们的敌人会更愿意手无寸铁的与一只黑豹搏斗——当剑舞者切开第二名受害者的喉咙时,前一名剑下亡魂的血甚至还来不及流出创口。

若是一对一,战斗会在眨眼间结束;五名士兵面对一名亚登精灵,能有一位人类逃得性命,他们所属的军队就堪称精锐;在对手拥有施法者的援助下,族长凯瑞雅·风语依然率领着护卫队击溃了二十倍之数的马塞德步兵团,己方死伤不过寥寥数人。

但眼前黑色军队的数量是整个氏族的一百倍。他们装备精良,兵种齐全,步兵、骑兵、盾兵、炮兵、弓弩手、元素师、术士、影法师,无一不全;精制甲胄、精钢方盾、连发十字弩、抛石机、重型弩机、炼金火炮、作战魔像,应有尽有。他们举着的是“铁石心肠的莉莉维尔陛下”的碎裂黑心旗,胸前别着的是女公爵维卡扎洛的黑锁标志,雷米·逐星之前从未见识过这样的军队,现在她知道了,他们将面对的是阿勒赛斯重装集团军,修德兰阴影议会麾下的精锐部队。

“阿勒赛斯!前进!阿勒赛斯!大女皇万岁!”

为首的黑色骑士高喊道,接着她身旁的两名副官高声重复,随后是四名旗官,接着是八名军官,随后是十六名,三十二名,最后整个黑色的军团咆哮着应和,雷鸣般的呼喝声让整个安达拉山谷都震动起来,而这声音在以后将经常出现在雷米的噩梦中。

“阿勒赛斯!”

瞭望塔和箭塔在抛石机与炼金火炮的轰炸下化作巨型火炬。

“阿勒赛斯!”

鹰骑士们被数倍于己的魔蝠骑手拖下天空。

“阿勒赛斯!”

漫天飞蝗般的剧毒箭雨淹没了百步穿杨的神射手们。

“阿勒赛斯!”

地狱犬与阴影生物将精灵施法者撕成血浆与碎片。

“阿勒赛斯!”

勇敢的战士们在黑色的钢铁丛林面前千疮百孔的倒下。

“阿勒赛斯!杀光反抗者!让他们片甲不留!”

可怕的黑甲骑手掷出第一柄重型投枪,便将长老自然系魔导师萨西兰·影歌钉在树上,接着她策马一次冲刺,两名剑舞者大师便被从中间撕裂,银发的女族长迎上了她。

逐星氏族的人在不断倒下,每个亚登精灵都表现的十分英勇,即便寡不敌众,他们在咽下最后一口气前依然能带走数名敌军。但敌人的损失比起他们的庞大数量,几乎轻微到无法察觉。

他们甚至不是来专门对付我们的,区区逐星一个氏族不值得阴影议会出动一整个集团军。信风、林语、银锋、火翼、还有其他大大小小的精灵聚落,他们是来剿灭我们全部的。

(放弃抵抗,向大女皇的旗帜下跪,就能活。)一个冰冷的声音浮现在诸位精灵的脑海中,站在将军副官位置的鹿首面具读心者冷淡的“说”道:(否则死。)

“我们决不投降!”有精灵高喊道,更多正在浴血奋战的勇士则怒吼着回应,但他们忙于应对眼前的众多强敌,因此他们没能看见幼小的雷米·逐星看见的东西。

一声濒死的短促哀嚎从身后传来,当精灵女孩回过头时,正看见强大的、无畏的、美丽的、不败的凯瑞雅·风语族长被挑在噩梦骑士的长枪上,原本明亮的银色眼眸在迅速失去色彩,鲜血从她抽搐的嘴角与腹部的裂口汩汩涌出。

“阿勒赛斯!女皇万岁!”

这一幕将是她一生的梦魇。

年幼的雷米·逐星崩溃了,她扔掉手中的弓箭,第一个跪倒在修德兰的黑色心脏旗帜下。

“阿勒赛斯!前进!”

修德兰大使雷米·逐星猝然惊醒,伸手去拿从不离身的占星短杖,却抓了个空,胸口处猛然传来的剧痛让她疼得闷叫一声,穿着黑甲的高大骑士弯下腰按住了她。

“别乱动,你的伤还没有完全好。”那声音出乎意料的柔和。

黑色骑士的幻象在逐渐褪去,站在她位置的变成了另一个人——个头要矮小的多,没有披盔甲,身着极尽华美的绸缎外衣,丝绸般柔顺的亮黑色长发,标志性的紫色双瞳。

占星术师挣扎着坐起身:“亚莉殿下。”

“我说了别乱动。”小殿下略带愠怒的把她重新按回躺姿:“断掉的胸骨需要时间和调养才能完全长好。”

“我不值得公主殿下如此劳烦心力,只需要把包里的治疗药水..........”

“你的药水在战斗现场就已经喝光了。”黑发紫瞳的矮小女孩晃晃桌旁的空瓶:“全亏了它才从蜥蜴人手上保住了你的命。药水用完后我们尝试过其他医疗手段,但全部对伤势无效,也就亚雷斯塔大师的魔法稍微起了一点效果,皇家医师说如果神术与魔法起不到预想效果的话就只能接回断骨等它自己慢慢愈合了。那么多号称能起死回生的神官牧师,居然连这么点小伤都搞不定,那他们吹嘘的其他事还有几分可信,啊?”

“不是治疗师的问题,大部分常规治疗手段都对日蚀之女无效,第三议员大人给我准备的药水是特制的。”修德兰大使断断续续的咳嗽着说:“只要休息几天让魔力池回复正常,我就能用占星术自行加快恢复进程,毋须为这点小伤担心,殿下。”

“我已经通知了修德兰大使馆,接应人员两天内就能赶到,应该能给你带来更多那种药水的,对吧?”小公主耸耸肩:“我等你们的人到,再回父皇那复命,反正回皇都又不急这一天两天。”

雷米·逐星是真的感到受宠若惊了:“公主大人...........为这种事情在一个微不足道的使者身上耽误两天时间,必然会有人指责您缺乏责任心与违背皇家礼仪,甚至皇帝陛下都会因此感到不满的。”

“别继续摆出那副诚惶诚恐的表情了,我又没拿出什么不得了的赏赐,这些是最基本的礼貌。”亚莉殿下无所谓的摆摆手,“至于喜欢告状的人,让他们去弹劾好了。有人肯定会声称发生那样的大事后我一不出面安抚民众,二不立刻回皇宫向父皇报平安,却跑去跟个修德兰人混在一起有失国家体面,不过对我来说,为了所谓的‘礼仪’就把救命恩人一个人丢在这里、自己急匆匆的逃回王都才是真正的丢人现眼呢。”

小公主亚莉二世说的内容不完全对,事实上在沼泽人突袭结束后不久她就直接征召红鸦军团的士兵与冒险公会成员清除街道上的漏网之鱼、从废墟中抢救幸存者、为无家可归的民众们建造临时居住点,让教会的下级神官们彻夜抢救伤者、号召商会发放免费食物,同时让自己的一部分贴身卫队随同城防部队参与巡逻稳定人心。

一切命令与要求都有她本人的手书,这代表一系列指令的责任将来都会落在她头上——一旦期间某个环节出差错,有人可能就会借题发挥声称小公主肆意干涉地方内政——但在当时,这是能让互相间职责隔阂与矛盾重重的城市高层们立刻行动起来的唯一办法。

协商与分工谈判耗去了小公主大部分的心力,因此她只花了很少的一点时间在外面象征性的露面安抚一下民众,随后就回到自己的房间内撰写信件、阅读事件报告、以及查看大使的伤势。

她觉得自己的行为无可指摘,但同时小殿下相当清楚,在有些人眼中,不管你做了多少正事,只要稍微干一点自己的私事亦或是休息一会,没能一直在公众视野内抛头露面稳定平民情绪——或者至少一直保持这种姿态,那就是天大的罪过。他们会为此像闻见血腥味的野狗那样追逐在你身后不放,谴责你的所作所为亵渎了高贵的皇室身份,你不去理会这种“民众”,固然会让你的名声受损,但你若是真的把这些人的话当做一回事、甚至还准备屈尊去满足他们的要求,那你就成了彻头彻尾的白痴。

“而且我很好奇,雷米姐姐,有个问题这两天来一直在困扰我。人人都说修德兰人天性胆小,但为什么你会选择在最关键的时刻冒着生命危险挺身而出?”小公主继续说道,这也是皇家传令官与礼仪官正在赶往圣龙城的路上,她却选择被礼官诟病的风险跑来与大使厮混的原因之一。亚莉殿下从来都不是一个把名声看得很重的人,但她的好奇心却非常强烈。

“胆小鬼就不能偶尔勇敢一次吗?”翡翠发色的精灵虚弱地笑笑:“那么多人在危急时刻都奋不顾身的站出来,您为什么不对他们的举止感到困惑呢?”

黑发的公主殿下站起身,开始背着双手在房间内小步踱圈:“别把我当傻瓜,雷米。不管是渡鸦军团的士兵、护卫、公会法师、皇家卫兵和宫廷导师,他们都是伊兰雅人。他们有向皇室效忠的权利与义务,我们也付给他们军饷和报酬,所以在伊兰雅皇室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必须站出来。虽然我的意思不是要说一名皇室成员的命珍贵过成千上万的战士们,但是如果我真的死在蜥蜴人婕罕·灼天的手上,救驾不利的核心卫士们至少有一半要被处死,剩下的也逃不脱罚薪和降职惩罚,因为他们没能履行自己的义务和责任。”

“理应如此。”

“但是你,一名修德兰大使,从来没有任何律法、条例或是世俗认知,规定一名大使必须牺牲自己的生命去保护邻国的公主,事实上,你只需站在一旁袖手旁观,就算我真的死在胜利平台上,事后也不会有任何责任落到你身上,因为没人期待一名外国使者去尽皇家卫士们应尽的职责。就算是为了礼节亦或是友邦情谊,象征性的呆在安全的地方施放几个无关紧要的魔法进行一下支援——就像魔法师公会的那帮家伙一样,也可以称得上仁至义尽了,毕竟当时人人都自身难保。”说到最后两句时,小公主的语气中难得的带上一丝讽刺的意味,占星术师不安的挪动一下身体。

“可是当时其他的法术起不到什么实质性的用处..........”雷米·逐星小声辩解道。

“没错,这就是重点。”黑发紫瞳的女孩停止绕圈,一屁股坐在受伤大使身旁,双眼直视修德兰人的眼睛:“那时候人人都知道常规法术的作用不大,但是所有施法者依然站在安全的位置一动不动,就连德薇娜法师会长手下那群吃着丰厚官方补贴的魔导师亦然,而偏偏是一个没从神圣伊兰雅帝国身上得到过任何利益与好处、也不受其的任何法定义务约束的修德兰大使另辟捷径,以自己步入危险距离为代价硬是缓住了万夫勇疯狂的攻势,为什么?”

“因为拯救帝国公主是大功一件,我当时站得那么近,无论是为了可能的封赏还是殿下对我的信任,都值得为此竭尽全力...........更何况我的一时冲动在事后证明完全是徒然添乱.....”

“别再拿这套陈词滥调来敷衍我了,雷米,我不把你当成什么心怀不轨的阴谋家,你也别把我当成偏听偏信的傻子!”矮个子少女的眉毛扬了起来:“稍有理智的阴谋家都不会选择那个时刻采用你的办法来骗取信任,因为局势太过混乱,碎龙者又过于疯狂,如果真的死了,冒死救驾的戏码还有什么意义呢?不管当时真正情况如何,你觉得我是真的位于危难中,你也知道你的尝试可能会让自己送命,你却依然选择那样做了,那么只有一种解释——你是真的很关心我、至少非常希望我活着。为什么?我们之前根本是素昧平生。”

修德兰人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语气中满是认命的疲惫:“调查我背景的情报员搜集到多少信息了?”

“不多。他们只知道你原来是低语之森中一个中等规模的精灵聚落成员之一,阴影议会的军队攻进村庄后杀死了大部分氏族成员,剩下的小部分精灵向修德兰联合众国投降才得以生还。”

“逐星。只有未成年的幼儿或者缺乏实力的弱者、无法靠战斗书写自己的荣耀,才会用部族的名字担当自己的姓氏,但现在,我的名字是古老的氏族唯一残留下来的回忆了。”雷米·逐星凄凉的笑笑:“他们说的肯定不止这么多,对吧?在其他精灵聚落和王国中我的名声不太好,是不是?”

亚莉殿下微微咳嗽一声,脸色有些尴尬,事实上雷米对自己的评价相当准确、或者说还要含蓄得多,其他精灵的用词基本上不外乎于“走狗”“奸细”“懦夫”“尖耳朵的人类”和更难听的词汇,让人忍不住怀疑区区一名高等占星术师到底对精灵这个种族做了什么。

“在她们还在被修德兰皇室放逐的时候,诡影们就以低语之森西面最黑暗幽邃的寂静密林为据点,那是个阴森的地方,鸟儿、小兽和猎人们都会自发的远离那片区域。亚登精灵非常讨厌满脑子恶毒念头的黑日诅咒感染者,在人类王国的追捕与精灵王国的驱逐下她们也不敢随意离开那片黑暗之地,那时候没人在乎和尊重这些与暗影为伴的灾裔居民。

直到洛夏大帝在剑仗战争的惨败中失势,阴影议会则取而代之他的地位,一切就变了。她们拥有了一个庞大而强盛的人类国家,没有人再可以像打猎那样肆意追捕和猎杀修德兰的日蚀之女力量...................

大部分诡影都迁移至修德兰联合众国定居,只有很少的暗影之民象征性的留了下来,守护着她们的起源之地、也是落魄与崛起之地......那是她们最痛苦与最得意的记忆............

女公爵维卡扎洛给各个氏族下达了最后通牒,我们有六个月的时间迁置北部密林深处,将大半个低语之森拱手让给阴影议会,凯瑞雅族长当然拒绝了这个无礼的要求——随后修德兰的整编军团全面越过南部溪谷在底沙叶高地登陆.......一场屠杀..........”

“阿勒赛斯重装集团军只用了三个小时就击溃了我们的防线...........在幸存者被套上枷锁运往永夜城的路上,我看见了森林中心的凯莱圣树在熊熊燃烧.............

议会希望由我向其他氏族宣讲逐星的下场,所以她们让我担任使者.........我试图劝说其他长老,各个分散的聚落现阶段完全无法抵挡阴影议会的数万大军,要么迁往北部,要么退往东面红叶王国与女王的部队回合再做商议,我恳求他们,暂时让出修德兰想要的森林和土地,活下去才能重拾亚登精灵的辉煌,但他们认为我是在诱骗他们放弃自己的领土与传承、好让阴影议会不费一兵一卒达成自己的目的。在接下来的七年中,十六个起源最早可追溯至千年前的古老氏族被彻底毁灭,他们的人民变成蠕虫的食料,他们的传承就此断绝...............”

小公主默然无言,这段尘封的往事透露着刺鼻的陈腐血腥味,目击者的惊恐神情更是为其中的恐怖意味加分不少,尤其是提到‘阿勒赛斯’这个名字时,一直以来表现稳重的修德兰大使看起来简直判若两人,十足就是一名吓坏的孩子。

“我确实是个懦夫,我不否认这一点。我畏惧死亡,不敢像族人那样奋战至死,不敢对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说一个不,甚至没有胆量对阴影议会升起一丝反抗之心,我也知道过往的怯懦表现与当时的行为并不相符,但是在那时候...........”亚莉公主惊讶的发现雷米·逐星居然在啜泣:“蜥蜴人挥刀前的神情与那名噩梦骑士如出一辙............我不想看见您的脑袋像凯瑞雅族长那样给插在刀上当成战利品、嘴角溢血用空洞的双眼看着我.............只要想想那副场景我就会做整晚的噩梦......”

年幼的小殿下不得不像哄孩子那样柔声安慰比自己年长数十岁的占星术师:“我会让父皇重重赏赐你的,雷米姐姐。”她笨拙的安抚道。

“我不值得奖赏,殿下,我做的一切事情都是为了自己。”翡翠头发的精灵哭泣道:“您以后会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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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灵魂可修补灵魂,又由于灵魂与灵魂间存在的差异与修补过程中产生的损耗,若想修复受创严重的残魂,所需求的灵魂材质数量往往是缺失部分的百十、乃至上千倍,这就对摄魂数量的要求极为苛刻,即便学会死灵术,正常人类可能终其一生也无法收集齐足以支撑真正的复生仪式所需求的亡魂。他们很可能最终绝望的发现,那些羸弱渺小的灵魂即便吞噬的再多,也有如杯水车薪,对坚韧顽强的灵魂的康复几乎起不到多大作用(平庸脆弱的灵魂在遭受重创后基本上都会直接灰飞烟灭,很难还能保持下拥有复生希望的灵魂残片),而真正强力伟大的魂灵又并不是那么容易收集到的,这也是真正的复生之路如此艰难困苦的原因之一.............】

“先生?”

【由于这种特性,因此残缺不全的灵魂总是在渴求新的牺牲者来填补它们的空缺与饥渴,有人因此用“贪得无厌”来形容它们。但饶是如此,这种饥渴并不是无限的,通常情况下来说,一旦一枚残破的亡魂得到足够的滋养回复完整,它就会慢慢丧失这种吞噬其他灵魂的欲望。但在一些特别罕见的情况下,有些特别恶毒、亦或是特别贪婪的灵魂即便已经大体完成修复,依然不肯放弃它们的小小癖好、甚至变本加厉,其对于噬魂的渴望犹如处于永恒的不死饥渴下的低等亡灵生物,对这一类亡魂我们通常称其为“食魂者”....................】

“卡拉维先生?”

【对于摄魂派系的死灵法师来说,吞噬日蚀之女的灵魂不能说是完全不能触碰的禁忌,但我实在不推荐初学者这样做,虽然目前还无法提供出最直观的证据证明只要吞噬灾裔的灵魂就必然导致恶变亦或是精神失常,但是不可否认冒冒失失的摄入携带大量日蚀之女魂灵的确会带来令人不安的趋势,加深黑日诅咒对于精神的影响,譬如躁狂易怒、梦魇频现、幻视、形态扭曲、记忆紊乱、偏执、精神分裂........以及其他失常举止——虽然任何位于黑日诅咒后期的灾裔或多或少都带有上述症状,难以证明此种变化的确切原因,但是以我个人的意见,在摄魂派系的学识达到八环、足以弥消灵魂反噬带来的副作用之前,不建议读者轻率尝试此类举动..........】

“卡拉维先生!”

我放下《灵魂学——庸人的禁忌,蠢材的万能秘籍,自大狂的末日,谨慎者的实用工具》,这书是我从金发沼泽人那里借来的,因为之前体内寄居的亡姐残魂似乎自发的吞噬了一个亡魂之主的灵魂,我又不方便直接将这种事宣之于口,只能先自学成才、找本靠谱的灵魂方面的典籍看看、评估一下目前情况了,结果我翻开后没多久就后悔了。

不是因为这本书内容拙劣空泛,而是它在摄魂术对修学者可能造成的负面影响条目写得实在太详细了。就像所有身体偶有小碍、不通医学却非要拿本厚厚病例表看的人一样,你会开始怀疑自己咳嗽是因为结核症、牙龈出血可能患了坏血病、不慎通过未熟肉类摄入几种致命的寄生虫以至于时不时的肌肉酸痛、偶有视物模糊那必然已经处于无药可救的白内障末期。

这本灵魂学书籍一页页翻下来看得我汗流浃背、严重怀疑自己此时会不会已经病入膏肓,一时间注意力无暇顾及他事,以至于伊莎贝拉喊了我整整三遍我才反应过来。

“怎么了?”合上书页,我抬头礼貌的回问道,沼泽死灵师的表情稍显局促:“您能不能.....暂时去别的地方呆一下?”

“他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看书碍到你什么事了吗?”小家伙怒道,金发的小个子苦着脸踱到我们身边:“不是碍我什么事了,是弗洛拉,她很害怕你,先生。有你在场的话我没法跟她继续交流发生在血月衰亡据点的事。”伊莎贝拉小声说道。

我瞄了不远处畏畏缩缩的血月学徒一眼,看见我把目光投来她立刻把视线转向别处,甚至不敢直视我的眼睛:“我做过任何惊吓到她的事情吗?”我抱怨道。

“唔.....变身成一个骸骨怪物?当着她的面拧断了她导师的脖子?她自己也讲不出具体是因为什么,但是她说你看起来很凶恶,给人的感觉很可怕,她一看见你就想起血月衰亡的那些导师级别的成员,她觉得你们之间的气质很像...........”女死灵师的声音越来越小,显然她也觉得这种指控简直匪夷所思。

“我看起来很凶恶?”我忍不住伸手去摸自己的脸,看看是不是因为频繁进行亡者化身以至于多出只眼睛或者哪里变成了骷髅,从小到大一向只有别人嘲笑我那张中性化的脸缺乏男子气概,现在居然有人觉得我给人的感觉很可怕?

结果赛拉居然还大点其头:“卡拉维不说话时看起来是很阴沉寒冷,不过我喜欢。”说罢她还亲了亲我的面颊以示鼓励,一时间我居然无话可说。

“咳咳,气质,气质问题,不是什么大碍,但是只要您在场被吓坏的弗洛拉就不肯开口,先生,您是不是可以..........”伊莎贝拉尴尬的轻咳几声,我叹了口气:“好吧,我暂时回避,搞定了再叫我。”

眼看我走向树林深处,小家伙立马也要跟上,但被通过精神链接制止住了:“你呆在伊莎贝拉身边,盯着点那个血月学徒。”我告诉她,“姜姜钓鱼去了,保不齐这小子是想调虎离山乘机做点什么,不能让沼泽人落单。要是她表现出什么异常...........”

“穿心,斩首,大卸八块。”黑发女孩答得很快,我忍不住再叹息一声:“没必要做到这种地步。要是弗洛拉图谋不轨,就先把她揍到不能动弹,等我们回来再处置。”

“那她要是说我也看起来面相不善呢,非要把我也调开呢?”

“把她的腿打断。”我半开玩笑道,忽然想到小家伙很可能真的这样做,赶紧改口:“那就直接喊我回来。我们救了她一命,被挑三拣四就算了,还要这么来两次,傻子都看得出来有问题了,伊莎贝拉又不是白痴。”

赛拉严肃的点点头,朝窃窃私语的两人方向瞄了一眼,把铁锤别在了腰上,看样子还是预备要打断某个学徒的腿。

走出三十余步后精神链接中没有任何异常传来,看来被认定为面相凶恶的只有我一个。不知道老铁匠的孙女连赛拉都不怕,那么怕我干什么,我能拿她怎么样?倒是脾气暴躁的小家伙很可能因为一句话没说对就砍了她的脑袋,很多人就是分不清真正危险的到底是什么,跟金天平商队的那群骑手一样。

再往前行进约半刻钟,不远处的河边便传来一阵聒噪的猫叫声,看来找到钓鱼的家伙了。

小狼人姜姜稳稳的坐在岸边,手持一根长长的钓竿,白色的细线一端连在树枝钓竿的末端,一端深入水下,她每隔半分钟左右,必有一条鱼被线缠住拖出水面,太小的鱼被辛达厄姆丢了回去,只有超过半英尺的才被留下,尽管如此她身边的收获依然颇丰。与此同时某只黑色的猫正喵喵叫着挠着辛达厄姆的靴子、或是用黑爪争抢鱼竿的控制权、或是爬上灰毛狼人的头顶揪她的狼耳朵,总之没让钓鱼者消停过一会,你没法不佩服这只辛达厄姆斧战的好脾气。

“别闹了,小东西,鱼线上我没绑饵食,你钓不上来的。”最终实在按耐不住的灰毛狼人伸手捏住黑猫贝贝的后颈把它提了起来,没好气的说道:“就是真的有鱼钩鱼食,你的力气也拿不动鱼竿啊。”听见我踩断树枝的声音,沼泽狼人回过头来无奈的解释道:“贝贝猫似乎觉得这是一个只要提起来就有活鱼吃的神奇道具,跟它解释过几遍了,说也说不听。”

小黑猫可不管,在姜姜的手上奋力挣扎、大声呼救,要不是我们从圣龙城逃离后已经没日没夜的赶了四天的路程、确认甩掉了所有可能的跟踪者,它这样折腾还真指不定招来什么人。

“蠢猫。”我赞同说,伸手接过扑腾不止的小猫以防它继续干扰别人的正事,同时欣赏着沼泽人特有的捕鱼手段。她似乎不像正常人类那样使用鱼钩和饵食然后坐等鱼类自己上钩,而是在线的末端挂了一个金属坠子,如果她感觉到坠子附近有生物靠近,她就用极其巧妙的力度猛然晃动钓竿、牵引着鱼线将靠的太近的牺牲者死死缠住,最后拽上岸来,别说把这钓竿交给傻乎乎的黑猫了,就是给我来用,一个钟头之内怕是也别想钓上任何东西。我扫了眼她的渔获,惊讶的发现不但有常见的鲤鱼、河虾与七鳃鳗,甚至还有一尺来长的蛇蝎鱼。

“蛇蝎鱼不能吃吧。”我皱眉道:“七鳃鳗虽然看起来吓人,但是肉质鲜美,甚至上过皇室的餐桌,蛇蝎鱼又带毒、味道又差、肉质又老,有的选怎么也不会去吃这种东西吧。”

“烹饪手法不对而已。”姜姜头也不回,用坠子和线又将一条虎鱼拽出了水面:“在萨法玛莎,要是非得指望打到的猎物无须经过多少人工处理就能变得美味可口,那基本就没东西可吃了。”

“在理。”我承认道,大家说沼泽人对烹饪手段特别上心,我一开始还觉得他们是在开玩笑。

此时贝贝猫终于挣脱了束缚,三步并做两步窜到岸边,对坏人不把神奇的钓鱼机让给它气得喵喵直叫,干脆把黑乎乎的小爪子伸到水里乱捞一气,我们也只能随它去。

反正无事可做,我和辛达厄姆也就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根据灰毛狼人平日的表现来看,若要提及有关死灵术或者灵魂学方面的问题,她恐怕是一问三不知,但再怎么说她也是个日蚀之女,有关黑日诅咒的传闻总能回答一部分的:“话说,姜姜,黑日诅咒会让人发疯吗?”

“发疯?怎么个疯法?”雇佣兵打扮的女性好奇的说,我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具体解释,只能生搬硬套在书本上看到的内容:“我也不太清楚。就是说,萨法玛莎有人出现过暴躁易怒、能看见别人看不到的东西、经常做噩梦、精神分裂、或者其他精神失常的症状吗?”

小狼人若有所思的想了想:“容易生气我是不知道啦,大家不都是被招惹后就会生气吗?不过厄加尔院长确实有时会莫名其妙自己就发起脾气来,不过那时候她也不过是把自己一个人锁在屋子里面砸东西,不是什么大问题;一刷经常看见我看不见的东西,你应该知道的;我没听说过有人从来没做过噩梦;精神失常.......我是不太懂这个词啥意思啦,不过你为啥忽然间问起这种问题?”

“我最近在做一个课题,正在研究黑日诅咒对精神方面可能带来的影响。”我胡诌说,“有关这方面的书很多,但是作者观点往往都太主观化和片面,我觉得肯定比不上亲身经历者的讯息可靠。”

“唔,我记得也有人找奥尔瑟雅姐姐谈过这事。”姜姜的尾巴晃了晃:“我觉得还好吧,至少我从来没听到什么声音说叫我把身边的人都杀光、又或者有这样做的欲望,也没有说熟食和蘑菇吃不下去非得吃活人不可的冲动,有时候身体确实有些不舒服和头痛,不过也不是什么大碍。黑日诅咒肯定是有副作用的,不过血领主伊诺说了,最关键的是保持心情愉快,想吃什么就吃,想做什么事就去做,不要经常透支魔力和体力,也别总是压抑自己做违背本意的事情,基本上就不太会出现恶变了。”

“恶变到底是什么?”我忍不住开口道。

“唔,黑日诅咒刚出现的时候,不是有很多孩子变成了彻底失去理智的怪物了吗?”姜姜比划着说:“有人管身体上长出触须、尾巴或者额外的肢体眼睛之类的变化也叫恶变,不过伊诺和赛维塔觉得只有彻底丧失全部理智值、无法控制的黑日之力暴发才叫恶变,只要事情不发展到那种地步,那黑日诅咒的副作用还是可以抑制与处理的。她告诉我们千万不能一直处于糟糕的情绪,如果你长期处于极度的抑郁、恐惧、愤怒或者绝望,是很容易提高恶变的概率的。”

“我看有人说,只要让日蚀之女每天用尽所有的魔力,就能完全阻止黑日诅咒的扩散..............”

“他觉得黑日之力是上天给予你的免费恩赐吗?”姜姜忍不住冷笑了起来:“照他的意思讲,那是不是把所有的灾裔都抓起来给他当免费劳力,一个持续了千年的诅咒的全部副作用就能被这么轻轻松松的化解,与此同时那些日蚀之女还得感激他?他当我们是什么,无限魔力的蓄能水晶?每天不把储存的魔力用尽就会被撑爆?

我们恰恰是每天都要尽量保持部分余力、尽可能避免透支力量的、没事最好别乱动用体内的诅咒之力,长期透支体力与魔力是所有灾裔的大忌。连我都听说过这个人,杜兰特·提米,一个伊兰雅的白痴吟游诗人,他还有一套著名的理论,就是日蚀之女之所以总是显得怒气冲冲、备受折磨,是因为她们没能力得到人类雄性的青睐因而怨气丛生。他觉得,”一向好脾气的姜姜做出呕吐的表情:“所有灾裔的梦想就是随便嫁给某个一无是处的雄性人类,然后生育成家,每天呆在灶台旁烧火做饭。”

“哇哦。”对这个异想天开的观点,从那本著名的历史反面教材《驯服日蚀之女手册》上看到是一回事,从一个非常愤怒的灾裔口中说出又是另一回事了,我作为一个局外人都感到额背见汗,不知道那位多情又自负到声称“开放人类与日蚀之女通婚就能解决黑日危机”的潇洒浪子看见那些“需要拯救的柔弱女子”对于其理论的反应后,还敢不敢言之凿凿的说这种话。

“令人发指。”我评价道,姜姜呼出一口气:“真高兴修德兰人后来把他在凯旋广场上五马分尸了。”

是这样。令人悲伤的故事,据他的朋友说,当时这位胆大包天的诗人居然策划在大庭广众下竖立向阴影议会的大女皇莉莉维尔陛下求婚的横幅,但在他来得及实施这个自取灭亡的计� �前,修德兰人的执法队已经因为那本“流芳百世”的驯服手册而逮捕了他——不单是因为他男性至上的腔调、对灾裔势力的贬低与物化,同时,公然嘲笑日蚀之女的生育能力(成为灾裔的女性不能生育)对修德兰人来说是个非常严重的侮辱。

在经过了七天七夜的血腥拷打与折磨后,最终“可敬”的诗人被拖到他预备竖立求婚旗帜的广场被五匹快马扯成血淋淋的几块,灵魂则被塞进水晶后贩卖给了下层位面的高等恶魔——确保对他的处罚不会如此轻易的结束。

遗憾的是,即便书籍的撰写者已经落得这个下场,他后世的仰慕者与追随者依然前仆后继步其后尘,当然,他们中也许有那么几个真的取得了成功,但是这依然不能说明任何问题。你要知道一点,不管日蚀之女到底是人还是怪物,她们都是有思维能力的生物,就算要与她们交朋友,需要的也是你身上的多项品质与行为的共同作用,而不单单是因为你的两腿间多了点什么。事实上,对大部分灾裔来说,雄性人类的身份是减分项而不是加分项,但是总有人误认为这是满分项,于是抱着不可能失败的盲目自信用轻率的语言与行为激怒她们。

忽然间,河边传来了呼救声:正在用小爪子捞鱼的贝贝猫一个不小心,脚底一滑落进了河里,不会游泳的小黑猫惊慌失措的胡乱拍打着水面,大声呼救起来:“贝贝要淹死了!救贝贝!”

我只能暂时放弃闲聊,一个箭步冲向小猫落水的位置,在它被湍急的河流卷走前一把拽住长长的黑色猫尾,把贝贝猫提上了岸。

浑身湿透的小黑猫脚爪一踏上坚实的地面,立马连打两个喷嚏,然后把我和正在拿出毛巾的灰毛狼人甩了一身的水,接着就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自顾自神气活现的追起了蝴蝶。

我和姜姜无奈的对视一眼,你拿这只死猫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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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一遍。”“不洁者”阿克西亚说,“你是怎么搞丢你的同事和七名学徒的?”

腐疫之主讲师浑身都在发抖:“莱茵说她看见一个不同寻常的苍白之主与一个高等亡灵,还有两个很可能隶属萨法玛莎的幼崽..............”

“然后你就从那群人手上带回了莱茵的尸体。”通灵主宰萨瑞斯·末日祷言嘲讽的说,引来一片讥诮的哄笑声。

血肉拼接师盯着死不瞑目的躯壳看了一会:“灵魂被抽干了。什么样的苍白之主可以吸掉一个亡魂之主的灵魂?”

“至少也要跟她同阶,再加上一个武器精通的高等亡灵,唔,已经不能算是小角色了。”巫妖莉斯·霜心深思熟虑道:“奇怪的是,这样的队伍我们之前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他们让血月衰亡蒙羞,必须为此付出代价。”阿纳斯塔冷冰冰的说,她连看都没看自己的死去下属一眼。

“同意。”

“死掉几个学徒倒不是什么大事,但是这种行为是对我们的挑衅。”

“胆敢脱离组织的人也不可饶恕。”

“卡斯,毒心,暗锋,响铃。”被点到名的讲师阶级立即恭敬的出列,阿克西亚扫视她们一眼,然后看向自己的助教:“莎琳,你既然对那伙人这么感兴趣,那你就带队吧。要么活着带着冒犯者回来,要么死着被抬回来见师傅。”

讲师莎琳的表情像是吞下了一大块火炭。

“不洁者”阿克西亚不在理会嘴唇颤抖的下属,径直走出了会议厅。若拉戴尔耸耸肩:“他们要怎么找到已经逃跑了好几天又没留下任何踪迹的敌人?我不记得这五个倒霉鬼有任何一个擅长追踪和预言。”

“找修德兰人借几个转位者或者地狱犬大师。”末日祷言厌烦道:“我们做了那么多,也该到阴影议会出点力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