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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万魂(3)

职业等级数是否重要?

非常重要,某种程度来说,光凭分析双方战力的级数,往往就可以直接推断出战斗的结果,阶位较高的职业者在面对低阶同行时,几乎总能占据上风。

那是否意味着代表拥有者实力等级的小小数字,就意味着一切?是否代表阶位较高的参战者就一定会取得胜利?

并非如此。职业等级的划分,与其说是将参与评定者的实力准确的核定在一个小小的点上,更像是数个小部分交错重叠的区间。

同一级数、同一职业的职业者真实战力可能天差地别。而在单个等级差的交壤处,前区间的巅峰者可能实力就足以堪比、甚至稍稍超越后区间的羸弱者。

因此以众敌寡的数量战姑且不论,在整个维瓦尔的历史上,在一对一局面中越阶败敌的强者依然不在少数。在这类案例中,可能是低位者的综合实力或硬实力本来就强于高位者,可能高位者开战伊始就已状态不佳,抑或环境因素、职业克制、个人策略、先手偷袭,但总而言之,区区一级的等级差距,很多时候未必能对战局起到决定性因素。

但相比之下,在人数相当时,越二阶、乃至以上败敌的历史记录就少得多。原因也十分的简单——就算高阶职业者再无能、再弱智,挑战者再年轻有为,他们之间的实力差距至少整整隔着一个大区间呢。

我的归纳水平不是很好,但伊莎贝拉对于解释这类学术问题有更加完善的体系。在沼泽人的观念中,对同一等级的职业者,他们按照战斗中的实际表现打分。

以七环施法者为例:首先设定一个平均值,即七环实力的区间中点处。这类实力的七阶施法者,下可稳稳压制住六环的中段职业者(同样按照平均水准来算),上可与多数同级敌人战成平局,我们就可以认定她的实战能力是标准七环,不强也不弱的中庸水准。

当一名七环法师实力足以压制住实力中庸的六级敌手,但同阶的参战者稍微水平高点就能打赢她,遇见战力圆满的六阶职业者还翻车概率很大。那这种类型的高阶法师,虽然能施展七级魔法、也没人能否认这个货真价实的级数,但她的实战水平明显偏弱了。战力低于平均值的伪阶施法者,显然就是大部分“越阶败敌”案例的主要提供者。

按金发沼泽人的说辞,战斗中稳胜大部分同级敌友、运气好时还能越级斩杀伪阶者的战士,已经能够称作精锐;若能越一阶斩杀中位与巅峰职业者,就是精英中的精英。涉及到越两阶以上杀敌时,只要对手不属于那种虚有等级缺乏战斗力的假高阶,能做到这种壮举的勇士就堪比传说。

而且在越阶对敌时,除开跨越等级越多、难度越高这一条显而易见的规则外,还有一个奇妙而不成文的观点——当等级差距恒定时,双方级数越低,低位者殒命的概率越高;双方级数越高,高位者被击败的可能性越低。

这个理论也非常容易理解,两个关键词就可以做出解释——攻击,与防御。等级较低时,交战双方很难在面对敌人以命相搏的攻势时,给出万无一失的防御手段。在这种层面的战斗中,先行受创者几乎就丧失了反抗的能力,一味的防御相当于是慢性自杀,而你想杀别人,自然就给了别人杀你的机会。

但同时,当位于缺乏行之有效防护措施、谁占取先机谁就能赢得胜利的前提下,遭遇战必然会演变为类似“拔刀对决”的惨烈模式,在这种瞬杀战中,高位者殒命的概率固然大大提高,但等级、力量、速度与经验的优势,往往会导致低位者以极其微小的差距饮恨黄泉——当你目睹一名刺客毫发无损的杀死另一名同行时,可曾想过,可能只需要多个零点几秒,失败者的刀刃就能先行贯穿胜利者的心脏?

等交战双方的实力水涨船高,跨入中阶、高阶、乃至魔导师、骑士长等级的强者,经历了无数战斗的千锤百炼,哪个不是经验老到的大师级人物,又哪个没有大票的自保与规避手段?高等传送、法术吸收、高等潜行、影遁、瞬步、高等镜影术、巨龙冲锋、盾牌反射、烈焰解体……更别提昂贵的魔法装备、卷轴与护身符。

经由铁与血的考验磨炼出的实打实战力和昂贵装备的底蕴让越级挑战的可能性显著降低,一个二级盗贼趁三环法术师酒馆痛饮时一刀肾脏打击让其突然死亡容易,一个七级刺客大师想要结果一名八环魔导师可得着实有点本事。

但若是偷袭不成转为奔逃,稍强于普通人的躯体要逃过一枚火球是个难点。精于潜行又动作敏锐的刺客大师,要在空间锁完成或是被次元锚击中前从容遁入暗影,可不是什么大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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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等级制度的知识还能说上很多,但现在已经到了活学活用的时候了——以这套结合了卢卡斯老师教诲与沼泽人幼崽知识的理论推测,我们战胜“万魂使”阿纳斯塔的概率有多高?

我觉得不到一成。

己方队伍这边满打满算,把刚进阶的我与小亡灵赛拉算作七阶中位好了,两个沼泽人就算她们到时候会临阵突破,七环初阶差不多了,那么就算阿纳斯塔是个途具魔导师身份的弱智,她至少也能对付我们中的两个——而人家的真正实力是差点现场进阶的八环巅峰,多出的那个大区间就是压也能把剩下的两个给压死了。

更别提那盏邪门灯笼与主场作战为亡魂之主导师提供的巨大优势,坐拥数以千计的怨灵仆从,周身五光十色的魔法防护层几乎要闪瞎观察者的眼睛:次级钢铁护卫、防护火焰、防护强酸、防死结界、高等刀剑防护、心灵屏障、力场盾、高等法师护甲、箭矢偏转、行动自如、死亡护甲,再加上浩瀚如大海潮汐的汹涌魔力……她伸出一根手指就能把我们碾成渣。

但己方也并非全无优势。首先,根据与亡魂之主莱茵和导师的交战经验来看,她们这个流派的亡魂之主专攻灵魂学和摄魂法术没错,对于元素系力场系杂七杂八的攻击魔法多有涉猎也不假,但她们的战斗方式恰恰暴露出一个问题——毁灭性的黑色死燃火焰,强腐化效果的浅绿瘟疫魔炎,莱茵与阿纳斯塔一次也没有使用过。

是不屑使用,还是她们对其他两个大分支“死亡”和“瘟疫”掌握得并不好?我想应该属于后者吧,否则何苦放弃所属职业对于死灵系法术的强度加成,跑去兼修元素魔法以补充战斗伤害?

当然,亡魂之主、腐疫之主、苍白之主,三个进阶专精本来就是要专修某一特定派系,掌握好一个分支就足以受用终身,我在这里没话找话实属有些挑刺了,但既然她对死亡派系缺乏了解,就代表我的死燃火焰和赛拉的“屠杀形态”对万魂使造成的伤害只能被护身法术耗费魔力硬抗,而非以巧破力的精妙化解,这多少创造了一点点机会。

要知道,任何施法者或者战职者最讨厌的事情就是对上一个同职业、同专精、等级和技能熟练度还比你高的同行,那打起来真真是全方位被彻底压制,一点办法都没有,不同的职业和天赋好歹还存在一点互换优劣的可能性。

其次,助教莱茵的护身魔法被清空后,区区一名低环死灵学徒的火焰箭就炸裂了她的脖颈,最后被我扭断了脖子;在尸坟魔肩上与伊兰雅部队交战时,“万魂使”阿纳斯塔总是在跟进攻者拉开距离,似乎非常不愿意与敌人展开近身战,红鸦的千夫长与提雅教会的高阶圣骑士击穿她的防御护盾后也实打实的对其造成了伤害,只不过后来这些伤势随着她海量虹吸死者精魄慢慢被修补上了。

所以也许我们可以得出一个乐观的结论——层层叠叠的法术保护层后面遮蔽着一个与人类别无二致的脆弱躯体。毕竟,若是阿纳斯塔有着“血肉拼接师”若拉戴尔那样刀箭不侵、冰火不惧的躯体——甚至只需要有堪比助教卡斯的钢筋铁骨,我们差不多就可以闭上眼睛等死了。

最后的最后,我们还有金发沼泽人这个小万事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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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恶战开始前,伊莎贝拉将小队四人同时拉入提前构筑的通讯魔法链路中,快速的分享了自己所知的情报:

“我听阿尔曼阿姨和奥尔瑟雅姐姐说过,阿纳斯塔的摄魂术有缺陷,她那么肆无忌惮的收割与榨取灵魂,得到了堪称恐怖的魔力池、回复力与轻松兼修数门其他派系魔法的可能性,但代价就是对于死灵本系其他分支的掌控变得很差,而且“摄魂”分支的实力其实也只是流于表面,看起来声势浩大罢了,不然她不可能连同为八环施法者、老老实实专修瘟疫一系的“不洁者”阿克西亚都打不过。

当然,在对阵非死灵系施法者时她杂而不精的可用法术反而是个优势,因为圣骑士和神官很难用反制通常死灵法师的应对手段去反制她的攻击魔法,并且由于无需考虑消耗,她的施法频率比阿克西亚快上很多,战场上的持续施法耐力甚至超过了瘟疫派系的辅助者,再加上她参与的屠杀多上很多,所以在通缉榜单和知名度上阿克西亚和若拉戴尔反而不如她……”

“非常感激你的说明。”我不得不在女死灵师滔滔不绝时打断她,打断别人说话是不礼貌的行为,但性命攸关的时刻我宁可担起粗鲁无礼的罪名也希望多争取一点时间:“能否简单的说明一下‘万魂使’身上可供利用的法术缺陷?”

“好的,好的,那我长话短说了,‘摄魂’是一个非常危险和严肃的派系,汲取他人的灵魂为己用更是需要加倍小心和谨慎,冒冒失失的摄入几十上百个灵魂都有可能会遭受严重的反噬,毋论‘万魂’?”

想起呼啸原野上那次痛入骨髓的灵魂错乱,我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指阿纳斯塔体内的亡魂——不,她的那盏灯笼内囚禁的怨魂可能会挣脱束缚?”

金色乱发的沼泽幼崽开心的连连点头:“卡拉维先生真是直切主题!是的,想要打败‘万魂使’阿纳斯塔,我不能,你不能,姜姜和赛拉小姐不能,甚至我们加起来都远远不够,但它们可以。”

她遥遥指向紫袍血月导师腰间轻轻摇晃的妖异灵灯:“阿纳斯塔用偷来的灵魂水晶和同伴的活灵制造的残忍容器无时无刻不在压榨被囚亡魂的本质魂力,这是她无穷无尽力量的来源,但同时也给她埋下了渐涨的隐患。强行让大部分亡魂保持活性,固然可以将可供汲取的收益最大化,但是也造就了它们渐涨的怨恨与挣扎。

在一般情况下,那盏灯笼和阿纳斯塔自身的摄魂术足以弥消万千怨灵的反抗,但是经历了圣龙城突袭战的大量消耗、过度摄入新死魂灵、囚魂灵柱的崩溃反噬,阿纳斯塔的控制力已经降低到了前所未有的薄弱点。”

伊莎贝拉盯住我的脸,认真地传讯道:“尽一切努力对‘万魂使’和那盏魂灯造成伤害,迫使她不得不频繁消耗魔力、无暇压制被囚禁束缚的灵魂集群,最终激发摄魂术的强烈反噬,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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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的机会……

我望向中场被幢幢鬼影团团护卫的紫袍死灵法师,看不到她唱咒施法,但环绕她的怨灵仆从已经变得越来越清晰,原本模糊不清的身影上宛若实质的甲胄、弓弩与长剑正在逐步成形,不仅如此,还有两只足有一人高的半透明大手凭空浮现护卫在亡魂之主的身侧,不需要多高深的法术造诣或是死灵术学识,也能猜到那是八环力场系法术——巨人铁拳的鬼魂版本。

至少在“流于表面”的摄魂术上,阿纳斯塔还是能做到无需咒语颂唱,无需冗长的法术手势,如臂使指。只希望她的法术缺陷能大到掩盖这点。

我颅内与胸前内晦暗的黑色负能量灵光大盛,保持着对血月导师的注视,绕站位分散的队伍成员们走出一个不规则的圆。每踩出一步,地面便被踏出深深的足印,原本就“病恹恹”的泥土更是加速腐坏灰化,所触及之处吱吱嘎嘎的脆响连绵不绝。

在靠近同伴时,我依次加倍燃烧魔力为她们施展“骸骨庇护”、“不洁之盾”、“灵甲术”与“不死罩幕”,黑色与深绿色的光芒一闪而逝,桡骨与腿骨构成的防护圈绕着其余三人毫无规律的飞舞旋转,在遭受攻击时自动提供物理防护,不洁之盾与灵甲术则分别增强对魔法打击与灵体攻击的防护力。至于在战斗中保持“不死罩幕”这个一旦动手立即暴露气息的伪装法术确实看起来很弱智,但反正这个低环法术的消耗也不高,万一能用来打个信息差呢?

赛拉再度取她的双刺剑在手,剑身上舞动着劈啪作响地蓝黑火花,虚体生物不比活物,被细剑上附魔的灵魂火焰灼烧便足以致命,无需斧头或者宽刃屠刀一类的“重”武器放血与折断骨头,而要想击穿“万魂使”身上层层叠叠的魔法防御层,除开那柄掘墓铁锹外,选择接触面小而攻速较快的轻型武器也不失是个好主意。这是小家伙战斗的一贯风格——先用随时可抛弃的次级武器打头阵,战局白热化后再启用真正的杀招。

姜姜本来想跟上次一样直接变身狼形,但伊莎贝拉冲她耳朵悄悄嘀咕了些什么,她便放弃了“化形”的打算,而是从皮衣内侧口袋中摸出一块方糖般形状与大小的透明晶体。外壁是晶莹的蓝冰,内部装着的则是一滴颤动的澄澈无色液体,中心有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红光。幼年辛达厄姆苦着脸端详了“方糖”一会,便张嘴把它吞下含在嘴里,朝金发沼泽人点点头表示随时可以开始。

那是什么?

伊莎贝拉却暂且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脱掉了自己的外套,露出外衣下的黑色背心与背后的两对骨臂,把自己的棕色风衣系在腰间,看上去宛然是条怪模怪样的裙子。随后她将之前取出的狼牙项链一拆为五,一段悬浮在半空,另外四段则如飞蛇般沿着空气蜿蜒爬行,自发缠上小队四人的手腕。

“这是夏宁阿姨送给我的护身符,能有效的削弱来自灵魂层面的攻击——阿纳斯塔等下绝对会用这类法术对付我们。”对上黑发小亡灵质询的目光,女死灵师如是解释道,“一会我会负责妨碍敌人施法,卡拉维先生担任佯攻与掩护,赛拉小姐和姜姜寻找时机对亡魂之主造成伤害。

因为怨魂太多的缘故,清晰的魔力结构我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是根据阿纳斯塔体内生命力的强度来看,她还没有把自己转化成亡灵生物,因此生者有的弱点她基本都有。尽量攻击喉咙、心脏、肺部、大脑等要害部位,这样即便‘万魂使’能通过消耗灵魂以回复生命活力,也难以修复这些关键位置。能打碎那盏灯笼的话是最好不过了,不过那样强大的魔法物品上面肯定附带着强力的保护魔法,所以也不要勉强……但一定要记住一点,绝对不能被阿纳斯塔的双手抓住!”

说到这里时,金发沼泽人的表情呈现出前所未有地严肃:“我知道大家肯定觉得阿纳斯塔不擅长近战,事实虽然确实如此,但要是不幸被她身边的力场巨手或者亡灵仆从束缚住时,就算砍掉自己的手或者脚,也要从她的近战范围逃开、不能被抓住!因为一旦进行直接触碰,她就能施展她的招牌法术‘灵魂剥离’,将受术者的灵魂活生生的从躯体中撕裂出来,而以我们目前的实力一旦中招,这个法术是无可抵挡、没有任何反抗与豁免手段的!要说唯一的弱点,就是剥离需要一定时间的集中和专注——但对付我们的话肯定不会超过十秒。

‘万魂使’最喜欢用这个魔法作为终结技,有时甚至会故意延长剥离的时间以对受害者的灵魂造成更大的痛苦,光是死在这个法术下的魔导师就有三个!对我们而言,就算是在去除全部法术防护与魔法抗力的前提下中了一记死亡一指,存活的概率都会比巅峰状态下遭遇‘灵魂剥离’的概率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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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无声的点头表示了解,但心情又低落了几分——一直以来,面对占据实力优势的血月衰亡助教们,最成功的战术永远是由我担当伤害吸收者、其他人则伺机而动,由于苍白之主体质结合死亡化身的皮糙肉厚,敌方攻击者无法短时间内杀死我、反而容易暴露出自身破绽,便于大家逐个击破。

但现在面对一名主场作战的亡魂之主魔导师,远程消耗战显然是毫无意义的,唯一的战术只有强行突入敌方内场、强迫其在近战距离内与多名对手生死相搏,伊莎贝拉却告知我们血月导师拥有近战范围内不可防御的杀招……

思索间,八环魔导师指尖蓝火一闪,骤然化为四道蔓延的蓝紫色火线朝己方位置疾射而来,不慎靠近行进路线的虚体亡灵立时燃烧起来,尖叫着被直击灵魂的鬼火焚烧殆尽。

灵魂烈焰!

无需提醒,之前被苍白之主魔力腐化的土壤迅速转变为松软的黑色沙粒,被瞄准的四人不约而同深深沉入地下,消失在由负能量构筑的屏蔽场中。

死亡派系场地法术——荒芜路径,凡是这具瘦弱躯体走过、触及的土地,都会被带来衰败与老化的死亡魔力腐蚀成生机不存的荒芜之所。在这片死亡土地上,被标记为己方的不死生物都将得到力量与体质的强化加成,修复伤势的速度也会加快,就如同自带“亵渎术”的效果。同时,由于荒芜路径某种程度来说相当于苍白之主的创造物,因此施法者本身对它同样拥有一定的主场控制权,包括如臂使指操纵它推动或是阻碍被困入其中的生物、在腐化土地中进行短程的传送瞬移——就像那些亚冥尸巫、或是用强烈死亡气息阻碍外界的观察与法术锁定。

丢失目标的火焰射线失去准头,掠向远方的空气中。而正如我所料到的那样,阿纳斯塔并没有直接使用死灵法术解除或反操纵我创造的荒芜路径,而是在为自己加持上“防护负能量伤害”后,将一束亮得耀眼的奥术能量打入地下,不到半秒钟的时间,令人牙酸的高频噪音便包围了我的听觉器官。

七环奥术——音鸣爆,若是命中缺乏防护的人体,这个所谓的“音波”法术甚至能将内圈半径二十英尺内的受害者震成肉末,即使是位于八十英尺外圈范围的受术者,也有一半概率在震撼眩晕的同时从此永久丧失听力。

没用。我在心中冷笑,对于所谓的“万魂使”猜测是对的。这个家伙对同一法术派系的死亡分支知之甚少,没有太大的把握破解一名高阶苍白之主的环境魔法,便试图通过大范围的法术杀伤将暗中的敌人逼出藏身所。音波类法术确实是个强迫地下生物现身的好选择,但她忘了一点——我在创造荒芜之径在腐化沙砾中注入的负能量,足以中和吸收打入地下的大部分音波能量,将噪音削减到勉强可以接受的地步。

在此种环境中,分散而易衰减的音波能量是最容易防御的,她若是使用强效降雨术配合闪电链、或是强行燃烧魔力增幅地动术以压制创造者对荒芜之地的控制力,我可能都难以招架,而这人却偏偏选择了一个看似最优实则无用的应对措施,这让由我战前评估而低落的悲观心情瞬间回升——敌人身上与无敌的攻击手段、固若金汤的防御相对的,是糟糕的法术辨识力和低下的随机应变能力。

当然,不排除这是故意在示敌以弱。但“音鸣爆”未能奏效后,血月导师采取的新策略是将寒冰魔力在空中凝成近百根长达两米的尖锐冰枪,然后如同犁地般开始朝我们可能的藏身点胡乱发射穿刺,同时派出大批怨灵斥候潜入地底逐寸侦查搜索,这让我对她的评价又低了几分——比起冷静的思考分析和精妙的针锋相对,这人似乎更习惯于用无穷无尽的法术与等级优势碾压死弱小的敌手。

首批到达荒芜区域的虚体亡灵先锋在抗拒性的负能量反冲下,连嚎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就瞬间湮灭,第二批幽魂侦查员也迅速步上它们同僚的后尘,但随后是第三批,第四批……拖延战术难以为继,金发沼泽人抓紧时间为全员补充上一个“法术偏转”,便和其他两人一起被我传送到了较为安全的后方和侧翼。

为了防止这个傲慢自大的魔导师太久找不到人,恼羞成怒、进而灵光一现真的想出什么好主意,我选择在被怨灵仆从逮着前就主动现身,以一种相当怪异的方式——上半身钻出地面,腰间以下却沉在松软的灰白沙砾中,跟涅尔沃尔地区盛产的地行魔兽、怪模怪样的沙漠鲨鱼如出一辙——也许更像某种古怪的大号鼹鼠。

结果这行为似乎反而更加激怒了亡魂之主——“卖弄你的小聪明,嗯?”身着紫袍、头戴魂钻饰品的艳丽女人尖声大笑:“像老鼠一样躲在泥巴里,就觉得我拿你没办法了?”

完全没这种想法。

我无奈传讯给她,但这个难相处的死灵系魔导师显然不习惯听人辩解,一团亮度堪比熔岩的深紫色法术能量在她右手掌心成形,光是直视那光芒我就感觉自己快被晃瞎了——这就要动用八环法术,有些人的脾气是真的大。

照那架势,这个魔法十有八九就是差点干掉一半圣龙城突袭小队的“鬼神魂幕”,广域攻击无可闪避,蕴含的魔力过于庞大也难以弥消,只能寄希望于沼泽人给的那个手环是否靠谱了。

当“万魂使”准备把近千幽魂凝聚的灵魂精华炸弹砸在我头上的时候,一个清脆而略显紧张的声音从她背后远远的传来:“一定非得弄成这样不可吗,阿纳斯塔……大人?”金发沼泽人放弃了荒芜沙尘安全的荫蔽,孤立无援的站在空地上,表情痛苦中带着疑问:“事情非得这样收尾吗?你的事情轮不着我们来追究,布伦达盖尔姐跑到伊兰雅来一部分理由也是为了找你。只要你释放摩耶瑞法,有死亡使者的担保,血领主和鬼灵君王未必完全不能原谅你,但是如果继续这场战斗……”伊莎贝拉难过的说:“无论哪一边死去,对你来说事情都再也没有任何回旋余地……”

如果说我的鼹鼠扮相对血月导师的激怒程度是三颗星的话,现在阿纳斯塔的暴怒程度大概有十五颗星。“原谅,我?”她吼道,“像你这样羸弱的蛆虫配给我回旋的余地?你又知道死亡使者什么了?原本我只是想简单的杀了你们就算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希望你看着自己的灵魂被从躯壳内撕裂时,还能继续跟我说‘回旋的余地’!”

话音未落她就动了手,我则措手不及,眼睁睁看着原本为我准备的八环死灵术调转方向砸在了体格脆弱的萨法玛莎幼崽身上,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汹涌的法术能量爆发之前,替伊莎贝拉强化激活了为她加持的防御法术。可怜的金发沼泽人当场就被剧烈的爆炸和震波掀飞,连她脚下的土壤都被硬生生削平了两英尺下去,更别提对于灵魂层面的致命打击和伤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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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想趁着敌方施法间隙侧翼偷袭的辛达厄姆幼崽和赛拉都傻在原地,不明白为什么平时一向举止聪慧的女死灵师为何关键时刻想不开,跳出来找死,我也不比她们好到哪里去。对于“万魂使”阿纳斯塔,伊莎贝拉提及她的态度是相当厌恶的,怎么这个时候莫名其妙就变得感伤起来了?而且就算要感伤,打完架还站得起来的人才有资格感伤,目前的情况再怎么看,阿纳斯塔替我们感伤的机会也要比我们感伤她的机会大,我们自己的命能不能保住还另当别论,金发沼泽人这是发什么疯?

“多嘴多舌就是这样的下场。”面容扭曲的亡魂之主导师喘着气,一字一顿的说,“接下来……还有想要对我说教的人吗?”

一柄飞斧猛然跨越力场巨手的防御线,直直劈向紫袍女人,在“刀剑防御”与力场盾的组合防御下瞬间回归静止态,凝滞在魔导师身前两英尺的位置。随后已然静止的骨斧骤然爆发出无形的弧光斩击,无形的“气”力量带动被重重束缚的利斧硬生生击穿了橙黄色的球形力场盾又往前突进了半英尺,随后在力场巨掌和高等法师护甲的作用下无奈的颓然坠地。

燃着黑火的匕首则被侍立在“万魂使”身旁的高阶女圣骑士用僵硬的动作击飞,姜姜与赛拉饱含怒意的出手被敌人的铜墙铁壁轻易格挡并未出乎我的意料,但同时发生的另一件事则让我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是否出了问题。

如同破烂般被汹涌的法术能量轻易打飞出去的较小身躯又僵硬地站了起来,说实话,我也不觉得神通广大的金发沼泽人会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被宰掉,但以她的柔弱体质硬抗一个以皮糙肉厚的苍白之主都感到吃力的高阶魔法……

重新站立的金发沼泽人满头满脸都是血,手上的骨环碎掉了两颗,身上的一部分骨骼还不正常的弯曲起来,但我仍然松了口气:挨了敌人忿怒一击,能保住命就是最大的运气,轻伤重伤什么的稍后再说吧。

既然伊莎贝拉没有死,那作战计划就照旧。我迅速伸展双臂,让黑色与深绿的负能量火舌在手骨上跃动起舞,随即将骨爪刺入面前土地中,灰白色的荒芜沙尘在海量负能量的滋养下疯狂的朝四面八方蔓延扩散,将亡魂之主导师反应过来之前,就将她脚下的土地一并收入囊中,随即全身上下维持着炫目光层护盾的紫袍女人便在无数双渴求生命的苍白臂膀拖曳下坠入脚下的流沙陷阱。

形势看似大好,但跃动的骸骨荆棘和攒动的亡者抓攫甚至无一能突破笼中猎物的法术防护层,我就知道这阵攻势只能稍事拖延敌人而已。

但暂时脱离险境的金发沼泽人却没有急于远离敌方主帅,而是严肃而淡然的将自己弯曲的骨头复位,再擦去自己脸上的血迹。不,不能说是擦去,伊莎贝拉蘸着自己脸上的血迹,沿着自己的眼角、嘴角、额头和脸颊划出一系列简约、有点像泪痕的纹理——在划出血纹的同时,她还用尖锐的指甲轻轻切开了纹理处的皮肤,伤口既未愈合、也未往下淌血,而是出于一个古怪的“半凝固”状态。待到这套用以威吓敌人的“战妆”完成,沼泽人的幼崽死灵师堪称稚气的面容带上了部分恐怖意味。

“没关系,我猜到结果会是这样了。”伊莎贝拉顶着堪称狰狞的妆容嘶嘶的说,沙哑的嗓音与平时大相径庭。接着她的四肢构接骨臂开始疯狂的舞动打出复杂的法术手势,金发沼泽人的身躯变成了半透明的翠绿色,一路轻飘飘的后掠撤回安全距离。

“一刷真正开始施法战斗的时候就会变成那样。”突然出现在我身侧的辛达厄姆幼崽含糊不清的说,我注意到她正在费力咬开嘴里含着的冰块,“这时候她会比平时强上那么一点,因为需要集中注意力所以不怎么能说话,就由我代为转述了。但是伊文婕琳姨妈说了,如果用得太多的话会增加‘恶变’的概率,所以尽量别乱用,她希望你不要觉得她是在故意袖手旁观什么的……”

我朝两名沼泽人传讯以表达自己的敬意:我连羞愧都来不及,哪里有资格指责什么呢?

灰毛小狼人皱着眉头把“方糖”整个咽了下去,随后就转过头不再交谈。

随着冰块中奇异液体的生效,背对我的斧战士开始响亮的磨牙、喉中传来意义不明的咕哝声、混合着鲜血的唾液沿着嘴角滴答淌下,显然已经处于某种狂化状态。据她侧脸上爆出的青筋和轻微裂开的眼角看,她现在正脸的样子恐怕也会有些吓人——不过这也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我现在的外型难道就很讨人喜欢吗?而且被撕裂的脸颊在变形结束后可不会自己长好……

晃晃脑袋将这些琐碎的念头赶出脑海,当务之急是在己方全员位于最巅峰战斗力时尽可能重创乃至击败杀死面前强敌,否则无论是死亡降临、血妆、狂化亦或是“屠杀形态”,一旦超过支撑时效陷入衰退期,面对回复力无穷无尽的敌手我们必死无疑。

伴随着一声怨愤的怒喝,包裹住血月导师的沙土与骸骨瞬间炸裂成齑粉,以“万魂使”为圆心整整五十英尺半径的区域内瞬间被清空得一干二净,连被操纵的红发圣骑士和那只附鬼都险些收到波及,施法者本身则凭借着“飞行术”从容悬停在半空中,数秒内不下二十枚连珠火球与拖着蓝色尾焰的灵魂火飞弹扑头盖脸朝小队诸人倾泻而下,同时幽灵弓箭手乱箭齐发。

我无视炽热的橘红火球与灵体箭矢,侧身让开轨迹刁钻的蓝色飞弹,死亡化身的强韧法术抗力与不洁之盾足以吸收化解中阶元素魔法的高温与冲击波,幽魂的低下个体实力也让它们难以造成有效的伤害,但低阶的灵魂法术在专注于摄魂学的亡魂之主大师的派系加成后,依然可能对我颅内与胸腔内的魂火形成威胁,没必要冒这个风险。

赛拉后越躲开火球的爆炸区域,将冲她而来的箭矢与灵魂飞弹一分为二;伊莎贝拉甚至都没抬头看一眼,只顾用沾着血渍的纤细手指划过纯白的小臂长骨杖,转瞬间原本崭新的短杖仿佛凭空跨越了数十年光阴,破旧的外表上遍布细微的裂痕,晦暗腐朽的气息填满了它所处的区域,瞄准金发死灵师的抛掷物立刻偏离了轨迹,乱七八糟的落在根本没人的位置。

与此同时她背后的两对血色骨手疯狂的打出繁琐复杂的法术手势,在法术能量即将成型后金发沼泽人手握骨杖朝亡魂之主魔导师遥遥一点,紫袍导师身上便笼罩上了一团黑色云雾,尽管周身的防御魔法都还在,但她自身的法术抗力却被大幅降低了。

六环死灵术——降咒。这个法术本身平平无奇,但让我吃惊的是面对实力起码高出一阶的敌手,面对层层叠叠炫目的法术光环,金发沼泽人居然能无视敌方防护一击得手,要么是她的施法水平与理解力高到匪夷所思的程度,要么就是她手上的那柄短杖附带有极高的法术穿透力加成,亦或两者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