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家，该如何答复……”韩仲看着李存，脸色有些羞愧的问道。
“恐怕是不需要你答复了。”李存看着不远处，冷笑一声。
“怎么？”韩仲有些好奇，顺着李存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个头发仍是乌黑，拄着个拐杖但却健步如飞的读书人模样打扮的老者向这边走来。而他的身后，则跟着四个身穿灰色裋褐的家丁。
“徐先生又找过来了？”韩仲失声说道。
“还真是来的好巧！”李存咧了咧嘴。自己方才过来，也不过只是一炷香多些的时间，那位街南的老夫子便找上了门来——看来，对自己真是关心啊！
“你便是那天一阁的东家？”
徐建华的步伐很快，只是眨眼的功夫，便走到了近前，然后看着李存，冷着个脸说道。
“这位是徐先生。”韩仲连忙介绍道。
“这位是我们李东家……”
“不用你介绍！我自是认得！”徐建华冷哼一声，打断了韩仲的话。
韩仲只好讪讪的一笑，向后退了半步。
“徐先生，久仰大名。”李存拱手，轻轻一揖道。
“不需要假惺惺的作这些虚礼。”徐建华同样很是不客气的打断了李存的话。
“小店简陋，能得徐先生光临，真实蓬荜生辉，无比荣幸啊。只是方逢大水，店内狼藉，还望先生见谅。”李存脸色不变，依旧露出一副灿烂而真诚的笑容，看着徐建华很是热枕的说道。
“我自是知道你家。”徐建华斜着眼瞥了一眼斜前方头顶处挂着的大招牌，露出一脸的不屑，然后说道：
“话本本是低俗之物，粗鄙不堪，李东家的所为，简直就是在有辱斯文！”
“先生，您不……”韩仲闻言，面色便挂不住了，刚想要辩解，但却被李存给拦下了。
“徐先生批评的是，在下定然铭记在心。”李存脸上的笑容收了收，言道。
“哼，但愿吧！”
徐建华又是一声冷哼，然后话题一转，盯着李存，面色阴冷的说道：
“我今日来的目的，不知道韩仲告诉你了没有。”
李存这时才皱了皱眉头。这年月直呼人的姓名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情，虽然他徐建华是韩仲曾经的先生，而韩仲如今也不是士子身份，只是一个商铺的掌柜……但也不应该如此轻慢吧！
毕竟，他徐建华是个读书人，可不是豹爷那样的街头泼皮！
李存正要说话，那徐建华却接着道：
“无论韩仲是否与你言明，都无所谓了。我今天来，便是要问问李东家，在这大街上架设粥棚，究竟是何用意？”
李存心中一寒，暗道一声“果然！”然后便装出一副迷惑不解的样子，问道：
“自然是施粥了！这城中大水刚过，又有外郡州县的灾民涌入东京，若是无人赈灾，岂不要枉死许多人？”
“不知徐先生何来此问？”
“哼！”徐建华闻言，眼中的阴狠又多出了一丝，“施粥赈灾，自有朝廷、官府去做，何时轮得到你这么一个满身铜臭的商人了？”
“徐先生此言差矣。京中百姓受灾者甚多，且每日涌入城中的灾民还不下数万，仅靠官府，恐一时照顾不大周全。我等读书人既然世受国恩，又岂能不为朝廷分忧？”李存一脸正气的说道。
“为朝廷分忧？”徐建华冷笑道：“恐怕是别有用心吧！”
“徐先生这是何意！”李存脸色一肃，反问道。
“收买民心，意图不轨？”徐建华讥讽的说道，然后不理会李存的反驳，接着道：
“四民皆有所属，受灾岂有不找所属州县的官府而涌入京城的道理？”
“况且你在此施粥，聚众数万，其中难免有宵小之徒，若是左近商铺受到损失，又算得谁的？”
“若是灾民在京中哗变，这个责任，你承担的下来吗？”
徐建华的话一句比一句诛心，盯着李存的目光也越发的狠辣。只是这话的意味，听在了旁人的耳中，却是并不能让人信服了。
“你这老东西，穿得是一副人模狗样的，怎么说出来的话，比狗都不如呢？”
一个站在不远处排队等着喝粥的难民张口骂道。
“大水给俺家的宅、地全给冲没了，四五天就吃了一个硬面窝窝。现在一家几口都靠着李大善人的救济勉强过活。你不让李善人施粥，我们吃什么？”
徐建华被这人骂的脸色发青，当即便想过去打人。不过见得其身后站着数十人，都在往这边瞅着，虽然都是饿的没了力气的，但架不住人多啊！他强忍住了动手的冲动，但脸色却差了许多。
“吃饭买粮，天经地义！尔等有手有脚，却在此靠人施舍度日，岂不羞愧？”
“嚯！我道这老头来此是什么意思！”
一个认得那徐建华的灾民挤出人群，指着他道：“这老头便是街南的粮铺东家，感情说了一大堆，是要大家去他家买粮？”
“听说现在城中的粮价都涨到五贯一石了！”一个灾民议论道。
“这是昨日的价钱，方才我从街南过来，价钱又涨了！”另一个灾民在一旁反驳道。
“什么？还涨！”四周的一众灾民当即便是沸腾了。他们大都是京畿附近的农民，往日里吃的粮食都是自收自种，除去缴纳赋税和自身所需外，多余的则会拿去卖给粮商，换取些钱银。可那些粮商每次都将价格压得很低——五贯，都可以买走半车的粮食了！
“简直就是奸商！狗贼！”周围的灾民咒骂道。
“吃饭买粮，天经地义！”徐建华闻言，脸色变得铁青，驳斥道。
“我等家宅皆被大水冲去，哪里来的钱银买粮？”一个衣衫上沾满土黄的灾民大声问道。
但徐建华此时却并不再理会那些灾民，而是看着向了李存。
“李东家，老夫觉得，你这个粥棚还是撤掉的为好。
不然，若被府衙发现，少不了治你一个非法聚众，霍乱东京的罪名。”
“这个……徐先生所言，恕存，不能从命。”
李存摇了摇头道。
“这便是你的回答吗？”徐建华双眼阴冷的看着李存，语气不善的说道。
李存点头。
“哼！”
徐建华闻言，大袖一挥，转身便是离去，脸色，也在转身的一刹那，变得阴沉如水。
而李存，脸上的笑容也渐渐隐去，变成了冰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