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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歌舞

从山坡上看过去,卧牛潭只是一个缓坡上的洼坑,冬天积雪化了水就积在坑里,春夏若雨水丰沛就可以持续到秋天,若没有雨水,**月份就干了。水潭边有棵大树,像把伞似的伸到水面上,除此之外缓缓的草坡上在没有别的树木,树林在更远的地方露出树顶。牛羊常在午间走到这里喝水,热天就在树下躲太阳。只是,那时多被体型大的牛占着好位置,所以人们就把这里叫做卧牛潭。

司琴看着水潭边的牛羊说:“那是高山杜鹃,五月的时候开得可好了,满树都是粉红的花,大朵大朵的,盖过枝叶去,只见花。”

“那么说这里还繁花似锦了?真了不起,什么时候我得来好好看看。光这里半坡的鸢尾都让我吃惊不小,那满山的杜鹃该是什么样子啊?”林锐看着那高大茂盛的树不由得动脑筋想像起杜鹃满山的样子来,可是,他脑子里那点儿城里公园里杜鹃花的模样,没法给他提供足够的样本,来想象一棵树的样子。

“哈哈,到时候你来就知道了!这会子还是别想太多,不然一会子你会把它画成什么怪样子!”司琴已经绕过杜鹃树,在水潭边的一块灰白的大石头上下马,金眼儿已经在石头上挑好地方,卷起身子把脑袋舒舒服服地放在尾巴上趴下来,打算呆上一天的样子,连司琴走到它身边坐下来它都没抬眼。石头周围长满鸢尾草,这时蓝色的花朵开得正好,高低错落,吐着艳黄的花蕊,偏西的阳光正好,难得没有风,水里的倒影清晰如镜,偶尔飘过一片云。司琴干脆学着金眼儿躺在石头上,转头看着身边高大的蓝色花朵;大头和小黑溜达过来和她寒暄,她支起一只胳膊,撑着自己的头,用另一只手拍拍它们的头,算是回礼,狗儿们舔过她的手,就倚着石头边躺下和她作伴,白雪在她身后不远处吃草,不时抬起头来看看水潭对面的林锐,像是审视他的工作。

林锐拿着画笔,端着调色盘,对着几个朋友涂涂抹抹,画得入迷。从未有过的欲望和灵感,令他忘了时间,忘了自己,完全的沉醉在辛苦的劳作里,却茹甘饲怡,不知不觉,太阳西沉。

这时的色彩一下子全变了模样,林锐再次抬起头来,画笔徒然地举在空中,呆在那里。这一瞬间的壮丽景致,华丽色彩美到极致,难以描画!而自己一下午的才智,激情,天分在这一刻,在画布上突然显得那么苍白无力!林锐懊恼地立在画架前,眼睛却又贪婪地盯着眼前美丽的光影。灵魂里有什么东西拼命地要他记住这一切,不许有些许的遗漏……

“嘿嘿,”一阵轻轻的笑声惊醒了呆若木鸡的林锐,“得,得,难得你才来就遇上这样的光影,也算是缘分了。我在这里那么久也没遇到过几次。司琴这丫头……好好记住她,放在以后再画,看见了,要想忘记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林锐看着已经在石头上睡着了的司琴和猫,她们背后立着的马儿,一句话也说不上来。夕阳的光辉很快就变的黯淡,山在司琴脸上投下阴影,小黑和大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正赶着牛羊往回走。

“叫醒她先回去吧,别着凉了。”林锐一下子清醒过来,回头看着说话的人,闪电背上端坐着一个中年男人,五官英朗,一头卷发,心想,这就是司明的爸爸了吧?

来人笑了笑说:“你是林锐?外婆叫你们赶快回去嘞,司琴忘了要做晚饭!”

林锐笑起来:“你好,三叔,我都忘了,这么晚,我这就带她回去……”

说着走到司琴躺着的石头旁,伸手想推醒她,金眼儿突然向他的手伸出爪子,同时咆哮起来,吓得他把手缩了回去。金眼儿这么一闹,司琴被弄醒了,翻身坐起来,抬眼看见两个人正笑嘻嘻地看着自己,不好意思起来。不过,等她看清站在林锐身边的另一个人,她立刻忘了羞涩,一下子跳起来:“三叔!还以为你周游世界不会来了呢……”

“得,睡美人也该醒了,我哪有不回来的道理……”说着独孤雷鸣笑嘻嘻地,伸手拉过白雪,递给司琴:“上去吧,别把裙子弄坏了,明天没得穿。”

司琴接过缰绳,像来时一样侧坐在马背上,金眼儿已经独自跑了。

“司琴,你自己先回去吧,我和三叔赶了牲口就回来。”林锐已经收拾好画具递给马上的司琴。

司琴笑着:“咦,你和三叔已经见过了?好吧,那我先回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几个孩子成了最忙的人,白天的斗牛、赛马、歌会、没一样落下,晚上的火把巡游,场上的歌舞,场场必到。从村子到乡上,镇里,县城,白雪虽然是匹老马了,可跑起来依然快如疾风,轻轻松松一路领先。司琴有小芸的手艺,是这年赛会上最华丽的骑手,最后给奶奶抱回个三十九吋的大彩电来。乐苏的“牛魔王”也给家里挣回小半年的开销。而小芸和妈妈、奶奶合织的锦被选中送到省城参展,两个弟弟则在赛会上把家里酿的几大缸梅子酒,烤的包谷酒卖得一滴不剩,赚得盘满钵满。他们还每晚的歌会不误,而且找到了女孩子,都是邻村的好姑娘,对歌对得十分合意又是同校的同学。

白雪和牛魔王回到村里,当晚临近村子里的男女老幼都来到村里新铺好的场上,这场比原先大了近一倍,能容下几百上千人,青石铺就,一边立着古戏台和后面的爷爷庙,一边临河滩,两头逐渐变细成道路沿山坡往村里去。几个城里的孩子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狂欢,个个乐疯了。不止他们,连大伯伯都直说:“几十年不见这样热闹的火把节了,几十年不见……”说着说着眼泪就下来。一旁的老人们跟着抹眼泪。

“以后只会更热闹呢!等着瞧,这还不算什么……”独孤雷鸣端着一碗梅子酒,站在戏台上看着场上乐疯了的孩子们,不以为然地笑着给几位老人解围。大伯伯听他一说,心领神会,忙着抹了把脸说:“现在家家有余粮,有牲口,将来不定还有什么,真是越来越好!高兴才是,高兴才是……”

“哎,就是,多亏老三,我们村子里的赛会才是最好的,以往年景都是大村那边仗着地势,人口多些热闹。瞧瞧今年,场,是我们的最好,最大;牛马是村里的最漂亮。瞧瞧,这些姑娘,以往都是往大村那边去的,啧啧……”一位坐在大伯伯身边的老人说到高兴处喝下一口米酒,摇头晃脑起来。

“老三,这里我们几个老哥哥就谢谢你了,这些年多谢你走南闯北没把乡里忘了。我们敬你,来……”另一位满头白发,白胡子打理得整整齐齐,垂在胸前的老先生站起来,端着酒碗走到独孤雷鸣面前,独孤雷鸣忙端起酒碗举过眉心:“那里,那里,朱老师,我那几个字还是你在私塾里教的,你教了我两个哥哥,又教了我,我们谢还谢不赢哩。”

“有你们三个学生,也是老夫有幸,天不负我,来,干……”老先生说着先喝了起来。一旁的人也跟着一饮而尽。

独孤雷鸣看着场上和村里孩子们手拉手,围着篝火跳舞的几个孩子,看着他们无拘无束地跟着三弦的旋律进退旋转,“咦,谁教的?学得蛮快……”

“得,我还以为你先教过了,原来不是你……”大伯伯笑起来:“终究是这山里的种,三弦一响就会跳舞,才一开口就会唱歌!那孩子不错,那天我和他说,村里要修修这戏台,和后边的爷爷庙,你猜他怎么说?”

“谁?”独孤雷鸣回头问。

“林老师家那孩子啊,他不是在北京学建筑么?”朱先生听见他们的谈话插进来:“那孩子别看这城里的孩子,可对这里爷爷庙也是毕恭毕敬,没有打倒一切的意思,相反,他还说从长计议,别弄些钢筋水泥把好好的爷爷庙给毁了。还说这里的一砖一瓦,青砖画,廊檐画,木雕都是难得的上品,需好好保护,不必拆了从来。真是个好孩子。”

“他那么说?这倒有意思了,我听他老师说,他学的是现代建筑。”独孤雷鸣用眼睛在人群里找林锐,倒也不难。紧紧抓着司琴的那个就是。

“他们很般配呢,瞧瞧,再过几年也是郎才女貌了……”一位老人顺着独孤雷鸣的眼神看去,“司琴这孩子,百里挑一呢。那小伙也是难得的仪表堂堂,我听我家孙子说是城里的大学生,给村里几家画的房子样儿依着地势,端端正正,事事齐齐,看那样子,好住又方便。可他干起农活来也是拿得起放的下,这样的孩子只怕打着着灯笼也难找。”

“和他妈在广东农村呆一阵子。怎么说他给几家画了房子样儿?”独孤雷鸣笑着问。

“呦,就等着你回来过过法眼,看看成不?若成,就要起房子了。”大伯伯笑起来:“还想着你要是中秋都不回来,那房子可就来不及起了。可巧,你就回来了!”

“这孩子,也不枉了他妈的辛苦……”独孤雷鸣一笑:“过天我看看罢……”

黎明时分林锐被一阵轻轻的马蹄声唤醒,他闭着眼睛仔细听听,那是白雪的马蹄声。睁开眼睛,坐起来,头还有些发沉,前一晚的梅子酒还在嘴角余香。看看对面床上的司斌还在呼呼大睡,想起来他前一晚可是放开了喝,替自己挡了不少酒。“就让他睡吧,”心想。也就没叫醒司斌,自己悄悄起身,这才发现自己头一晚衣服都没脱就倒在床上睡着了。穿鞋子,悄悄打开门来到院子里,天空已经泛着玫瑰红,不一会太阳就要出来了。林锐走到井边打桶水起来,洗洗脸,这才清醒过来。走到后院,白雪已经不在那里,想了想,走到自己骑的黑马跟前,给它套上笼头,拿起架子上的刷子,拉着它悄悄从后门出去,穿过昨晚热闹的场,来到河边,太阳已经升起来,河面散漫着层层薄雾,记得司琴在自己第一次到这里时告诉过自己这条河在这里是温泉。此时在那棵高大的老杨树下,司琴和白雪已经站在河里,司琴正用刷子给白雪刷洗,司琴那么专注,没注意到林锐也来到树下。还是白雪抖抖脖颈上的毛,打了个响鼻,司琴才意识到有人来了。她抬起眼睛,看见林锐正脱下鞋子,拉着黑马走下水,司琴笑起来:“早。我还以为你喝多了,要多睡一会儿呢!”

“早,我没喝多少,都让你哥哥挡下了。他睡一天我都不奇怪。他的活我包了。我还以为你玩得那么晚,要睡懒觉呢,没想到被你吵醒了。”林锐把黑马牵到水里,把水往它身上浇。

“哪能呢?今天得回山上去了,昨天本就没有那么一场的,只是大家为了白雪和牛魔王才又加了昨天一晚上。好在人人高兴,皆大欢喜。”司琴拿着刷子给白雪刷背,“白雪也辛苦了,明年就不去了吧,那是悦风的事情了。你说呢?白雪?”

白雪听懂了似的,点点头,抖抖耳朵。司琴拍拍它的脖子:“谢谢你,这个星期大概是我最高兴的一个星期,够我记一辈子,也不枉来着世界上一趟。”白雪突然调过头来,看着司琴,司琴一笑,走上前去,把额头放在白雪的脸上,白雪一动不动任由她抱着自己的头。

林锐看着这一人一马,手里的刷子掉到水里都不知道,刷子顺着河水飘走。黑马轻轻地打了个响鼻,林锐拍拍它的脖子,要它站在原地,自己躺着河水去追刷子。等他捡回刷子,司琴已经开始刷白雪的另一侧身子。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林锐给黑马刷着脖子问:“司琴,你和白雪不是常见面吧?”

“喔,差不多,我不是常能回来,暑假、寒假回来上几个星期。不过白雪记得我,就像我记得她一样。”司琴抄起一瓢水往白雪身上浇:“你说我们为什么那么要好是吗?”

“我只是觉得好奇,她和小芸,乐苏在一起的时间更长,为什么就只让你骑?你和她不像一般的马和主人,这个我猜很少有!就是人和人也很少有人能相处到这样!”林锐停下刷子,隔着两匹马看着司琴,白雪的确高大,司琴已经不是小孩子,但是,她也只比白雪的背高出一点点,自己可以勉强看见她的眼睛。

“这个大概就是奶奶说的缘分,才见到她我就喜欢她,她也肯让我骑。那时她还是匹小马,我也只是个小孩子,都十年了,真快!”司琴停下来,想了想:“我长大了,白雪也当妈妈了,有两匹已经是大马,悦风明年也可以去赛马会了。”说着她拍拍白雪的背:“谁会想到呢?那时谁都不想要的鬼马,这会子是最好的赛马,跑得最快的马?”

“她有三匹小马?除了悦风还有两匹?在哪儿?”林锐刷着黑马的背问。

“呦,你刷着的追风就是,追风也是不大带人的。不过我看你和它相处得不错。它跑的轻松,你骑得稳当。”司琴抬头看着他俩:“没人告诉你?也看得出来,它们母子还是很像的,个头都不小。”

“咦,你不说我真看不出来,你说还真是,它们体型很像,只是它们也太……你看,白雪浑身雪白,没一根杂毛。这追风可是全身如漆似炭,没一根白毛,谁会想到它们是母子!”林锐退开几步,看着站在一起的两匹马说:“我猜这也不多见吧?追风还有其他人骑吗?”

“你想得美!追风是司明的,司明在它身上花了多少工夫才把它训得那么好。是怕你上山不惯骑马,才给你骑,它和司明才是一对儿,跑起来才叫好看。另一匹是三叔骑的凌风,那匹性子才叫一个野,只有三叔拿得住它。”司琴笑着把白雪拉上河岸,“你快刷完回来吧,吃了早饭我们要回山里去。”

林锐笑着:“等下一匹,我来训……”

司琴挥挥手,拉着白雪走往山坡上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