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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审案(二)

孟忠(孟忠是他大名,他在家排行第三,和他相熟的人都唤他孟三儿)和十几个弟兄已经被城牧大人关了快一天了。孟忠听,城牧大人竟是要关他们一个月。孟忠心里委屈,对城牧也是不无怨言。要是以前的城牧他早就和兄弟们嚷嚷开了,可卫大人这两年在四方城积了极厚的民望,他们几个实在是撞不起。况且,从一开始孟忠就觉得这事没这么简单……

昨晚,在他们一个个被薛执事叫去问话之后,孟忠也就咋么出味来了――卫大人是在怀疑我们之中有强盗的jiān细!

孟忠看了看与自己关在一起的这些差役,俱是灰头土脸的,想来也都是猜到了卫大人的意思。

可又会是谁呢?孟忠疑道。

这里被关的差役和他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同僚,有的甚至能好到穿一条裤子。他们除了偶尔会沾路人的便宜外,还真没做过什么恶事。但私通山匪这可是杀头的大罪呀,谁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孟忠再次偷眼将这些个兄弟挨个瞅了一遍,可他还是觉得哪个也不像。只看到有几个心思活泛的人,也在心地打量着别人,他们与孟忠的视线撞在一起,才瞬间将目光缩了回去。

这时,孟忠方才意识到,别人也正在怀疑他。是喽,刚刚薛执事进牢房里来问话,唯一支支吾吾什么都上来就是他。后来从别人的嘴里,他才知道,原来前天夜里第一个昏倒,人事不知的人就是他。这事,有好几人可以作证。

于是,薛执事临走时冷冷地瞄了他一眼。

“会不会……不会吧!卫大人断案如神,不会冤枉我,不会……”

孟忠虽然如此安慰自己,但他的后背还是渐渐开始发凉了……

…………

“什么?不是孟三?”薛执事诧异地看着连紫。

“也不能这么,俺只是孟三最不大可能是jiān细。但若他一嫌疑没有,俺目前还不敢断言。”

“这是为什么?”薛执事又问。

“大人您想啊,那jiān细又不知道迷药发作的jīng准时间,他必然要看到一两个人迷药发作后,才敢假装着自己也昏倒。不然,他要是脑子少根筋第一个昏倒,却恰巧估错了迷药的发作时间,呵呵,那一群人还未毒发的差役,还不得七手八脚地为他治病啊。这样一来,他不就很容易暴露了吗?而且jiān细也不大可能是最后一个晕倒的,因为jiān细需要有醒着的人为他作证,证明他也中毒了。”

“哦,我想也是没这么简单,呵。”薛执事咂了咂嘴,有些尴尬。

房间静了下来,只有笃笃笃的连紫手指轻轻敲击桌面的声响。半晌,连紫才道:

“大人您不妨嘱咐一下厨子早些开饭,比平常早上半个时辰就行。”

“姑娘您这是想……”

“到时便知。”连紫神秘的一笑。“还有,俺还想请您约费家大药行的费老郎中在落松茶楼的雅间里一见。只以您的名义。”

“行。”

……这时,一阵纷沓的脚步声。

一个牢头在外面禀道:“大人,打更的李兴带到了。”

“好。”未及薛执事什么,连紫就站起身,“不要在这里再耽搁了,俺要带着李兴到西城门哨所那边看看。”

“那……那我这就去布置。”薛执事转身走出房间。不知从何时起,这位执事大人竟也有连紫跟班的样子了。

…………

半柱香的时间过后,在西城门边上的哨所内,也就是前天的案发现场。一个二十多岁的伙子对着房间的桌子周围指指,道:

“当时,我就看到他们一群差役趴倒在这张桌子底下,还有这边和那边,还有那边……”

连紫问:“你确定当时外面一个差役也没有了?”

伙子并没回答连紫,而是扭头看了看吴班头。

吴班头:“唉呀,姐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看我做什么。”

伙子这才道:“没有人了,而且我是先发现城门内外没人,然后,才来敲这房子的门。结果我一碰这门,门就自己开了……”

“那,地上躺着的差役,你都认识吧?”连紫又问。

“哎。”

“将他们躺倒的位置和姿态又都细细跟俺一遍……记住多少,就多少。”

“是。我记得张大山躺在这里,这样仰着……”伙一边一边还向连紫比划,实在不行就用自己的身体作演示,“李放就趴在他身上,两脚支开了这个姿势……”

…………

就这样,又过了一段时间,连紫便让这个打更的伙子走了,自己则带着吴班头走在大街上,默默地想事情。

“这个叫李兴的更夫,记xìng还真好。”连紫突兀地。

“可不,当时老爷还夸过他呢。”

“那卫大人还过别的什么?”

“嘿嘿嘿……”吴班头干笑了几声。

“算了,大叔不,俺自己想就是了。”

“姐您可别误会,这可都是老爷吩咐的。”

“俺没误会。这从头到尾让你一直跟着俺,也是你那老爷,也就是卫大人的意思吧?”

“这……是,姐猜得没错。”吴班头索xìng就认了。

连紫长长嗯了一声,有叹气认命的意味,然后便默默前头走着,没在吱声,似是又想到了什么。

走着走着,她又问吴班头:“想知道俺都从李兴那儿听出什么来吗?”

“呃,姐请讲。”

“首先,李兴不大可能是jiān细。”

“啊?姐也怀疑过他?”

“自然,凡知察狱讼之事者,必都会明白一:若有凶案发生,第一要察的是前来报案的人,第二要察的是死者的至亲。这是常人认为的两种最不可能犯案的人,是办案时的死角,也是新手最容易疏忽的地方,而实际上,嫌犯是死者至亲,或是报安人的事,屡见不鲜。”

“那姐又为何能断定jiān细不是他,又或者,他不是jiān细的同伙?”

“俺其实也没有断定什么,只是李兴刚才的那一番话挺有条理,将案发当夜的事又记得太清楚,超出了常理。这在办案的人看来就是破绽,会首先怀疑他。而他若真是jiān细,应当尽量让自己显得平庸些才对。”

“对,那这样他应当不是jiān细喽。”

“不,您的话没全。话全了应当是这样,李兴,应该不是jiān细,或者他是个极有心机的jiān细,或者他是个蠢到家的jiān细。反正不论怎么样,你那卫老爷就给俺了这几个时辰的时间,俺是不会将jīng力浪费在李兴身上的。”

“姐,这回你可把我这老头子给晕了。”

“哼,”连紫娇笑一声,“吴大叔,我看您也是懂装不懂,故意看俺笑话吧。”

“没有没有,我哪里有你和老爷那么多心眼。”吴班头直摇晃脑袋。

连紫口锋一转:“案发当时,即使大多数差役都在哨所里,也应当有人在外守城门。可他们竟也一起中了迷药仰倒在哨所里,这里有蹊跷。”

吴班头:“这事薛执事已经问过当值的四个差役了,他们只记得那时正守着城门,然后就一个接一个地睡了过去。我猜,他们也是刚吃饭才去守门,接着菜里的迷药发作……”

“怎么不了?”连紫着话的同时,抬脚进了一间茶楼,人影一闪即没。

“唉,这么快就到落松茶楼了,瞧我这脑子。”吴班头也紧跟着走了进去。

连紫和吴班头被二引到三楼被预定好的雅间内。

待二走后,吴班头便迫不急待的道:“姐,不对呀,你过在哨所里jiān细使用的是迷香!”

“嗯。”连紫坐下,给自己和吴班头倒了两杯茶。

“可那四个差役当时都在屋外,他们是怎么中迷香的?”

连紫闻了闻茶香气,稍稍摇了摇头,好像是看不上这茶叶的品质:

“夜里风那么大,只要在室外,迷香根本就不管用,一燃,迷烟就会被风吹走。所以……”连紫看了吴班头一眼,卖个关子。

“……”

“所以,迷药不能从鼻入,就唯有从口入了。”连紫罢,就掀着自己的面纱,低下头去,凑着茶碗,啜了口茶。巴叽巴叽嘴巴,总算这茶的味道还过得去。

“呵,那您不是又绕回去了。”吴班头有被这丫头给气着了,“姐您一开始不是那菜里的迷药是迷不倒人的吗?”

“不不不,俺可没这么。俺只是那菜里的迷药很有可能迷不倒人,至于到底是不是这样,还得等过会儿看了那只吃了菜的公鸡,再。”

“是是,姐您是没把话满。可您又是怎么解释这四个在室外被迷倒的差役呢?”

“很简单,他们喝酒了。”

“喝酒!?”

“应该不是在当值的时候喝的。他们是在旁晚,或者稍早些的时候,被人在酒里下了药!”

“那,那迷药的药力能潜伏那么长时间?这之间至少有三个时辰呢。”

“嗯,不少迷药就能做到这一。不过,俺还是那句话,俺不信一群山贼能搞到那么珍贵的药材。”

“那么……”

“那么有些事,我们就要问问这方面的行家喽。”

“费郎中?”

“嗯。”连紫端起茶怀,并向吴班头甜甜地应了一声。

也就是过了连紫喝下两杯茶的时间吧,连紫便听到楼下的二道:

“哎唷,费郎中,您楼上请,三楼的雅间已经给你备制好了。客人门正等着呢。”

没过多久,费郎中就拄着拐棍,推门而入。这时吴班头也就知趣地告退了。房里只剩下费一水费郎中和名叫卫薇的连紫了。

费老郎中见到连紫先是有些吃惊,因为他还以为是薛执事在找他,但他马上也就释然了。笑呵呵的,正yù寒暄几句。

但连紫只很简单地向费郎中行了个女子礼,便取出一张纸递于费郎中,直接了当地:“俺想知道这几味药的药xìng和它们所有不为人知的禁忌。”

费老郎中在心里对连紫还是颇有几分喜爱的,因此也就没在意连紫的无礼和唐突:“呵呵,以友的医道还用得着我个老糊涂。唔,好吧,让我来看看…………呃……怎么,怎么是这种药?”

费郎中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