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德历991年秋，幽暗密林深处。
夜色缓缓来临，给天穹披上了一道黑色的帷布，什么声音都没有，好似一片荒芜之地。抬头望去，没有一丝光亮，不说弯如璃刀的下弦月，连一颗星星都没有。冷风裹着凉意扑面而来，康斯坦丁干裂的嘴唇突然感到腥甜的感觉——那是血的味道。
菲特赞仔细地盯着那片空地，目不转睛，从刚才抬头看了一眼缓解视觉疲惫后，目光竟是再也没有动过。那里没有美丽翩然起舞的姑娘，但他依然迎着风盯着那里，半片残叶划过他的脸都没有感觉，想着那里可能就是黑暗的蔓延地，是夜的尽头。
那不是天穹的尽头，说是夜的尽头也没错，据康斯坦丁估计，这里就是昨夜变阵的开始，也只有在这里，他们才能出去。这一天的时间他们大多在休息，只有少数的时间用来确定位置，这是康斯坦丁力及所能找到最接近的一个点，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继续找下去。
因为水壶空了。
在格兰之森的阵法影响下，时间的流逝变得很不一样，还没到一整天时间，本就口干舌燥的二人靠那点可怜的水不过杯水车薪，喉咙都冒烟了。就在康斯坦丁用力的把那只水囊完全倒扣过来，都没有一滴水留下的时候，用剑将其一分为二，一半拿在手里，将另一半给了菲特赞，然后用舌头去舔上面的湿润之意。
说实话这很恶心，但没办法，为了活命，为了能撑到入夜，必须这么做，菲特赞甚至忍着呕吐感舔了一口猫妖体液，但很快就吐了出来，脸上的五官皱巴巴的拧在一起，真是生不如死。
为了保持清醒，他们在刚入夜的时候就打开了那个罐子，但恶臭只能让他们清醒一会儿，漆黑的夜色下他们甚至都看不清对方的脸，自然也就看不出他们嘴唇肿大干裂得如干涸的河床，面色泛起死人的铁青。
“我说，菲特赞，我们不会是第一批渴死的冒险家吧。”
康斯坦丁说话的声音很小，低不可闻，最后两句哼哼被秋风吹散在夜空里，没传出去。
但菲特赞还是听清了，同样哼哼一般回答道：“不……不会的。”
菲特赞的情况比康斯坦丁严重得多，他的身体肌肉大半僵硬，双臂环抱胸前，粗大狰狞的鬼神到是无恙，右手就像鸡爪一样紧紧握住断水巨剑，而断水巨剑的幽兰光泽早已暗淡，夜色完全降临的那一刹那，苦苦支持的最后一丝力量也消耗殆尽。
“还……还没到时间么？”菲特赞很久在勉强吐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兄弟，看来我们等不到了。”康斯坦丁的语调似乎恢复了正常，整个人面色潮红，噗通的心跳声清晰可闻，根本看不出是一个将死之人。
那是回光返照，是康斯坦丁生命中最后一丝力量。
“时间的流速被改变了，赛丽亚说过，这是格兰之森魔法阵的‘刹那’效果，外来入侵者只有默默等死，根本无力反抗。我一直以为这是个传说，没想到今天到是作用在你我的身上。”
菲特赞费力的抬手，抓住康斯坦丁的肩膀：“你说什么鬼话呢？死不了的，我们只要坚持，坚持一会儿就好了。”
康斯坦丁无声的笑笑，知道那番话是在安慰自己也是菲特赞的自我催眠，这等关头，不要是能不能熬到那个时间，现在的他们一丁点力气都用不出来，“刹那”的作用下，一整个白天似乎过去了一年之久。
想了很久，康斯坦丁嗫嚅道：“我的朋友，你还没看出来么，我们的力量在逐渐被剥夺，断水巨剑的亲和早已消失，你又陷入如此绝境，为什么那个他没有跳出来么？”
菲特赞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最后什么也没说出来。
“因为就连‘他’都没有力量了，除非巨大的刺激，否则就是出来了也是白搭。”
菲特赞知道康斯坦丁想说什么，费了好大劲儿，才把断水巨剑横在脖子上，对他说：“死了这条心吧，你怎么也学着那些书里那些令人恶心的法子，在你断气之前，我一定想把自己了解了。”
康斯坦丁是指自己主动制造伤痕，用鲜血唤醒另一个菲特赞，那个菲特赞以血肉为食，说不定有活下去的转机。
“再说‘他’只是喜欢鲜血与杀戮，又不会真的吃人。”菲特赞过了半天又憋出一句。
“对了，那两个倒霉的圣职者怎么样了？”康斯坦丁突然大声问了一句他们一直忽略的两个人。
“还能怎么办，死的很惨，本来我就不想出手，是你那个傻徒弟非要冲出去。”菲特赞说的轻描淡写，丝毫不在意这件事被教团发现有多么严重。
“也是，我对教团的人也没什么好感，那个说受神启的傻逼叫什么来着，非得说我是异类，他明明就是嫉妒我和赛丽亚的关系好。”康斯坦丁的声音渐渐低了。
“我忘了，叫信什么玩意，亏他还是五圣者的后代。”菲特赞想起了那段被追杀的往事，也是愤恨不已。
康斯坦丁的眼里逐渐只剩下了空白，“是信……信……”
他没能说完，就闭上了眼，半抬的手也随之垂下去。
“死了？不能吧，我刚想告诉你赛丽亚也去赫顿玛尔了，去法罗湾找你之前我还见过她。也罢，现在说这些已经没用了，反正也回不去了。”
菲特赞对康斯坦丁的死亡丝毫没有伤感，因为他也要死了，发出那道感慨后，他望向康斯坦丁的“尸体”，对上的是一双睁开的双眼。
“哎，没想到即使你死了听到‘赛丽亚’也会用最后的意识睁开眼啊，看来你真是喜欢这个小姑娘。”菲特赞并不认为康斯坦丁能过活过来，他隐约间也看到了死神德莱弗斯披着褐色的斗篷向他招手。
他又一次睁大眼睛抬头望天，仿佛想看清死神是怎么用镰刀收割他的生命。
天茫茫地变了！
天穹横向划过一道红色的闪电，然后他听到了滚雷声。先是一滴雨晕在他的衣服上，就像黑墨溅起到宣纸上散开那般，然后越来越多的雨点打在他脸上，雨水顺着他的断水巨剑透出一种锈味流到他嘴里，有些酸涩，还有些痛，但完全挡不住他脸上的狂喜。康斯坦丁选的地点是准确的，这片流动的森林终于流动起来！
可惜。
可惜康斯坦丁没能熬过去。
“放心吧，康斯坦丁，你死了，我会一直替你照顾赛丽亚的。”
菲特赞发誓。
惊雷滚滚，有一道比惊雷炸响还要刺耳的声音冲击菲特赞的耳朵：“我可去你大爷的，老子还没死呢，就打了个盹儿，你就敢对赛丽亚图谋不轨，看老子不扒了你的皮！”（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