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文学 > 游戏小说 > 明成祖 > 第九章全文阅读

大决战喋血白沟德州大元帅行辕就设在州衙,而今由于重兵驻扎,州衙比以往显得更加威严。手握刀枪斧钺的卫兵层层排列,传令报信请令的将士出出进进来来往往,一片紧张忙碌的景象。

李景隆在二堂凝神注目地端详着行军图,在苦思冥想着战争的进退路线。他明白朱棣不是可以轻易战胜的,北平攻坚战很可能还会伴有野战。他的目光落在弯曲的白沟河上,知道这很可能是日后双方的主要战场……

中军副将进来禀报:“大帅,吴杰副帅到了。”

“噢,快请。”李景隆早已接到兵部的公文,得知皇上又增派二十万大军助战,统领者吴杰任全军副统帅,只是他没想到吴杰的兵马来得这样快。

会客厅内,李景隆渡入时,吴杰已在等候。他恭敬地站起参见大帅。”

“免礼。”李景隆并无过多的寒暄,“吴副帅,二十万大军这样快就到达前线,堪称神速了。”

“禀大帅,是属下乘快马先期到达德州,以便聆听大帅军令。”吴杰说明,“大军尚在途中,还需数日后赶到。”

“好李景隆是赞许的口吻,“吴副帅不辞辛苦提前到达,本帅感到欣慰。大军既在路上,就不必行进至德州了。”

“大帅的意思是……”

“副帅的二十万人马,径去真定扎营。”李景隆解释道,“六十万大军不能拥挤在一处,真定位于北平正南,距北平更近,可以给叛军更大的压力。你我二军也成犄角之势,可以互为呼应。待攻打北平之时,也可两路进兵。”

“元帅所虑极是,属下这就返回部队,向他们下达命令,以便尽快在真定安营。”吴杰站起。

“副帅远道而来,风尘仆仆,按理本当为你接风洗尘,只是战事繁忙,本帅也顾不得这虚情了,任凭副帅赶路。”李景隆是鼓励他,也是激励自己,“愿我们戮力同心,击败叛逆,收复北平,生擒朱棣,献俘阙下,那时再畅饮万岁的庆功宴,岂不快哉?”

“大帅放心,此战我们必胜无疑。”吴杰表一下决心,“属下定当冲锋在前,马革裹尸,血洒疆场,在所不辞。”言毕,匆匆离去。

中军又疾步来到:“禀大帅,兵部有紧急公文传递。”

“呈上来。”

“是齐尚书护卫专程亲送。”

“请进。”

欧阳松进来,首先呈上令箭:“请大帅验过。”

李景隆检验无误之后:“欧阳壮士,齐大人是口信还是信札?”

欧阳松从贴身处取出密件,双手交与李景隆:“大帅过目。”

李景隆拆封拿在手中从头看下:

李大人钧鉴,两番出战,兵力占优而反敗,实乃令人遗憾,今六十万大军再战如败,实难以向皇上交代。据悉以往战中曾有多次机会,可以射杀朱棣,只因顾及万岁旨意,而未敢下手,使朱棣得以逃生。如今贼势颇炽,大人不能再敗,如再有机会,万不可错过。对朱棣不论死活,乱箭射杀,无须再投鼠忌器。战后万岁若有责罚,由我一人承担。为免大人后顾之忧,可留此信件以为佐证,切切此令,不得有违。

下面是齐泰的具名,还加盖了兵部的大印。李景隆看罢沉吟片刻,他的心里明白齐泰所言有理,此战不能再败了。但是否届时真的射杀朱棣,他还难以打定主意。

“好了,本帅知道了。”李景隆对欧阳松当做普通信使看待,“到军需营领取十两赏银,用过酒饭,可以回京复命了。”

“大帅,留着你那十两赏银吧。小人虽为信使,但作为齐大人的贴身护卫,是见过世面的。”欧阳松的语气对李景隆有些轻蔑了,“大帅几番数十万大军,却不能打败燕军擒杀朱棣。”

李景隆老大不悦:“如此说待本帅上奏万岁,让圣命改任你为帅,定可一扫叛军狼烟攻占北平了?”欧阳松明白这是李景隆在讥讽他大帅,小人不需一兵一卒,立刻只身前往北平,凭我手中一把剑,要取燕王性命。在下一人,就可抵你百万雄兵。”

“果真如此,则万岁幸甚,全军幸甚,天下幸甚。”李景隆依旧是揶揄的口气,“本帅但愿你的刺杀行动能够成功,在德州摆好庆功宴,专候壮士提着朱棣的人头凯旋。”“大帅,后会有期,拜别了。”欧阳松转身便走,大踏步离开行辕大堂,是一副必胜的神态。

夜色笼罩着北平城,燕王府中灯火依稀,二更天气,人们大都已就寝,巡夜人还在府中四处逡巡。朱棣在书房中还没有安歇,他与美仙还在探讨如何应对面前的严峻形势。朱橡平生爱书,他的书房也格外的宏大,四壁摆满了各种珍贵的古籍。他面前摊开的是一部《孙子兵法》,似乎处在苦思冥想中。

美仙为他斟满杯中香茶王爷,夜深了,您也该歇息了,关于下步战事如何进行,何妨明日再议?”

“美仙,近来孤的靖难之大业,没有进展,心情压抑。可否为我歌舞一回,以舒缓烦闷?”

“妾身愿为王爷献舞。”美仙起身,她此刻的心情极为复杂。她明白燕王不只是对战事愁烦,而且还是为自己情牵意乱。自己虽说明确地婉拒了燕王的真情,但朱棣未曾放弃对她的情思,她又何曾不知?而且自己又何曾将对燕王的情缘斩断。在这深夜,燕王单单留她议论军事,难道就没有他图?美仙怀着复杂的心情,舒臂展袖舞将起来,唱将起来:

夜深沉,犹未寝,烛光相映断肠人。

五味杂陈泪流尽,火烧油煎碎芳心。

咫尺近,万重门,关山阻隔海样深。

何时障碍一扫尽?

身如青鸟伴祥云。

歌声凄婉,唱得朱棣眼中都噙满了泪花:“美仙,不要唱了,你去取些酒菜来,我们夜酌三杯,以舒愁肠。”

美仙收住舞步,弯腰施礼妾身遵命。”

厨房中备有一应酒肴,美仙手举托盘回转书房。树丛中闪出一个人影挡住去路:“美仙。”

这声音太亲切太熟悉了,美仙定睛细看,面前的黑衣人,不就是自己日思夜盼的欧阳松吗?她激动地郎君。”

欧阳松并不多言,而是伸手揭开酒壶的盖儿,将一些红色粉末倒在壶中:“你千万别喝。”

“这是……”

“鹤顶红。”

“为何?”

“是要燕王的命。美仙,只有要了朱棣的命,你我才能团圆。”

“这……我……”美仙显出千难万难。

欧阳松推她进去:“快去吧,时间久了他会生疑,千言万语,自有述说之日,哄他喝下,你一滴莫进,切记切记。”

“欧阳,我想……”

欧阳松不容她再说放心,有我在暗中保护你。”美仙被推进了房中。

朱棣已是等得有些心焦怎去了这许久,快来与孤对坐共饮。”

美仙将酒菜置放在书案上,为朱棣满满斟上一杯,她那粉白的红酥手,便有些发抖王爷请用。”

“却为何酒都洒了,以往你不是这样。”朱棣似乎理解美仙的心情,“不要过于伤感,你自己也斟上。”

“贱妾实在难以下咽。”美仙说时目光避开。

朱棣亲自把盏:“来,孤不强求你与我共眠,这共饮几杯总是办得到的。”

“王爷,今夜妾心柔肠寸断,感到对不住王爷的一片深情。不能以身相许,空令王爷垂青。”

“你有心上人,孤绝不相强。”朱棣端起银杯,“来,祝愿你们夫妻早日重聚,琴瑟和鸣。”

美仙迟疑地也端起酒杯:“祝王爷靖难之战早日成功。”

朱棣将酒送至唇边欲饮未饮之际,美仙猛然呼叫一声:“王爷!”

朱棣有些警觉:“美仙,为何惊叫?”

“这,”美仙心中犹豫再三,“这酒不饮也罢。”

“却是为何?”

“咳,王爷就别问了。”美仙显出无限的惆怅。

欧阳松从屋顶处飘落下来:“美仙,你坏了我的大事。”

“欧阳,王爷待我一向不薄,人不能恩将仇报,我实实不忍心哪。”美仙将杯中酒抛在地上,那地毡上腾起火花。

朱棣明白了:“原来是毒酒。”

“你难以下手,且让我来结果他。”欧阳松拔剑在手,一步步逼上前,“今夜他是难逃一死。”

“壮士,我与你何冤何仇?”

“你我并无冤仇。可你谋叛,就是犯下天条,人人得而诛之。”

“壮士,你只身一人即便是杀了我,又怎能平安出这王府?”朱棣毫无惊慌,“听我良言相劝,投到本王麾下,既能同美仙相聚,又可富贵一生。”

“奸王,你的末日到了。”欧阳松并未进身。

朱棣也是习武之人,看得出欧阳松的距离还难以对他构成威胁,便依然端坐不动。可美仙清楚,欧阳松根本无须近前刺杀,她急喊:“王爷,快快躲开,须防暗箭。”“好你个美仙,竟然泄露我的秘密。”欧阳松手指一动,嘣的一声,剑尖处弹出一支几寸长的短箭,径向燕王飞去。朱棣要躲已是不及,美仙不顾一切飞身过去,噗的一声,箭中她的前胸。

朱棣也就地一滚,到了墙边,一按墙边的机关,一口铁箱从空而下,将欧阳松罩在其中。无数根拇指粗的铁条,如同一座牢房囚住欧阳松,任他有天大本事,也已是无能为力。

朱棣即刻扑过来,将美仙抱在怀中:“美仙,你怎么样?要挺住,孤这就叫府医过来,你会没事的。”

美仙吃力地睁开眼睛:“王爷,没用的。贱妾知道,他这暗箭,是用三种毒液泡制,便金刚之身,也难活命。王爷,我……去……了……”

铁箱中的欧阳松恨得直踩脚美仙哪,你为何要舍身救这个反贼?”

朱棣怀抱中的美仙,双手垂落下来,已然气绝。朱棣用力摇晃着:“美仙,孤的女诸葛,本王的靖难大业,不能没有你这个智囊啊。”

美仙嘴角流下一丝殷红的鲜血,但她的神态安详,似乎是为能成功救得燕王的性命而心安。

朱棣已是气极,他从美仙胸前拔下那支箭,用手一甩,嗖的一声,钉在了欧阳松的咽喉处。剧毒立刻通遍他的周身,欧阳松用尽最后力气燕王,恳求……把我和……美仙……安葬……一处……”

次日一早,欧阳松的人头高悬在北平的南门楼上,而美仙的遗体则是按照正妃的礼制下葬。

欧阳松刺杀失败的消息传到德州,李景隆只是冷笑几声,暗想道要胜利还得战场上拼个你死我活方见分晓。

北方冰封雪冻的严冬终于过去了,大地又现出了勃勃的生机。田野是一片喜人的绿色,杨柳迎风舞动着长发似的枝条,燕子在蓝天里自由自在地追逐嬉戏。经过一个冬天的休整,李景隆的部队已是人强马壮,粮草充足,他决定要大显身手,给吴杰传下军令,两路六十万大军,齐头并进向北平大举进军。

朱棣自然不甘示弱,也没有在北平坐等进攻。而是整备了二十万兵马,誓师出发南下迎敌。四月十六日,燕军到达了武清。此时官军李景隆部已到河间,吴杰部过了保定,两军拟于白沟河会师。朱棣下令大军继续南下,赶到固安驻扎。至四月二十日,燕军西渡拒马河。本是暮春时节,可天气竟一反常态出奇地炎热,将士们行军途中无不汗流浃背。朱棣审时度势,明白再若行军队伍就有可能拖垮,便传下军令,在苏家桥扎营。并派出哨马,了解官军的最新动态。

人夜时分,突然狂风大作,漫天乌云涌来。转瞬间电闪雷鸣,暴雨如注。眼见得沟平壕满,横流的洪水溢进了营帐。朱棣的中军大帐内,说话间积水竟漫过了卧榻,朱棣不得不在床上再架一床,而在床上坐以待旦。及至天明,举目望去,昔日的平畴沃野已不复见,目光所及处尽为水乡泽国。天地间白茫茫一片,淹死的猪羊触目皆是,俄而,也不乏死尸在水面上漂浮。

大雨同样也推迟了官军进攻的日程,他们也同样在水中煎熬。直到四月二十四日,大水才退去。官军和燕军的战斗,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决定双方生死存亡的一场空前激战,终于拉开了序幕。朱棣向来都是身先士卒,此刻他仍然亲自带领十万马军。为了顺利渡过白沟河,他先命令集中火炮在东南方向对官军展开猛轰,之后令大将张玉率五千骑兵强渡,造成主力进攻的假象。

郭英见状提醒李景隆大帅,燕军的进攻开始了,这东南方向定是敌人主力,让属下分兵迎敌。待其半数过河时,给其沉重打击。”

李景隆报以冷笑:“这是朱棣疑兵之计,绝非其主力,不管他,凭他过河,我只按兵不动。”

官军竟然不为所动,张玉的进攻没有遇到任何阻拦。朱棣见状,也不能再等下去,带领主力大军从西北方向抢渡白沟河。他叮嘱部下,官军会在他们渡河途中发动攻击。可是将近十万人马渡河时并未受到任何阻击,全军平安过河后,朱棣松了一口气,对身边的众将说:“看来官军是在列阵以候,李景隆不会用兵,也不敢分兵。”

话音方落,一声炮响,对面的土崖上伏兵尽起,官军大将平安一马当先,身后数万马军旗幡招展。那平安用刀一指:“朱棣,今日便是你的死期!”率军冲杀过来。

朱棣虽说意外,没想到李景隆设下伏兵。但他并不惊慌:“平安竖子,往昔从本王出征时,不过无名鼠辈,待孤取尔人头。”他拍马迎战。

燕军先锋华成想要建功,抢先冲上前去:“王爷休急,且把头功让与末将。”一杆长矛刺向平安。

猛冲中的平安,将马一勒闪在一旁,华成停马不住便冲了过去。那平安在他背后挥起一刀,将华成拦腰砍为两段。朱棣眉头皱了一下,正要拍马向前,身边大将柴玉挺枪杀出。与平安战在了一处。双方只杀得难解难分,渐渐,平安不支,拨马退回。柴玉哪容他逃走,纵马追杀下去。可是逃跑中的平安突然间掉转马头,横起一刀挥去,将柴玉座下战马双腿砍断。柴玉被颠下马来,未及爬起,平安上前一刀,便将他的人头砍下。

朱棣连折二将,燕军便失锐气。平安却是趁势挥刀大叫一声:“杀啊,擒住燕王,升官发财!”官军气势如虹。

也就是燕王,连败两阵依然阵脚不乱,他不动全军亦不动。正要亲自出马对阵平安,他的左右两骑冲出。一位是千总华聚,本是华成兄长,他发出怒吼:“王爷切莫轻动,待末将为弟报仇。”

另一位本是朱棣的护卫牙将狗儿,作为护卫他本不该出战:“王爷,待小人替你收拾那个平安。”

这二人冲锋在前,惹得百户谷允也奋勇争先,他一柄板斧,不顾一切杀入官军队中。三下五除二,连续砍中了七个官军。狗儿更是奋起神威,刀对刀先是伤了平安的左臂,华聚又趁机伤了平安的战马。官军的气势终被遏制,燕军始得稳住了军心。面对此情,朱棣想起以往的战例,都是他冲锋在前,使得官军难以支撑,看来还得自己一马当先,把官军的营垒冲个七零八落。

朱棣吩咐张玉你在中军居中指挥,待本王领一支人马去冲击官军大营。”

“王爷不妥!流矢乱箭是不长眼的,万一有失,便全军无主啊!”

“孤早已看出,官军不敢对本王放箭。只要我猛冲,他们便难以招架,本王一人就可顶十万大军。”朱棣不再多说,点齐五千马军,向李景隆的中军大营直冲过去。

李景隆在营垒高处眺望,初时见平安占了上风,后来双方势均力敌。心中有底,因为他早已安排吴杰从燕军身后包抄,估计吴杰的人马就该到达了。可是,朱棣带领一支马军像狂风般扑过来,那阵势着实令人生畏。郭英见状请战:“大帅,让属下率一万人马接战,管叫朱棣落花流水。”

“燕军气势正锐,不可与之硬碰。”李景隆几番战败,知道不能再败,若再失利他将无法交代,遂下定了决心,“面对燕军的冲阵,最好的办法就是,用乱箭杀伤敌人。”郭英反驳:“不是怕误伤燕王吗,万岁行前有旨,一旦燕王身死,如何向皇上交代?”

李景隆手中有齐泰的密信,便有了底气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一千名弓箭手上前,乱箭齐发。”

统帅一声令下,官军大营里立时箭雨飞洒,那箭密集得分不出个数。燕军的人马纷纷倒地。一支箭带着哨音从朱棣耳边飞过,耳轮削去一角,鲜血滴了下来。朱棣的战马此时也中箭扑倒在地,紧随在他身边的都督房宽,为朱棣换过战马:“王爷,不能再冲了,我们太吃亏了,退回去另做打算吧。”

朱棣摸一下耳朵,看看手上的鲜血,明白官军是不会有所顾忌了,他冲营这招不灵了,眼见自己的人马不停地倒下,无奈只得下令:“撤!”

燕军折损了一千多人马,撤回了本阵。张玉上前禀报:“王爷,在我军背后,发现有敌人运动,弄不好腹背受敌,这不得不防啊!”

朱棣一听,未免大吃一惊。心说这李景隆也不可等闲视之了,不能用老皇历看人了。若真是李景隆派兵兜后路,这仗就不好打了。稍一思索,他果断决定张将军,传令全军,立即撤出战斗。用急行军速度,退回白沟河北岸,休整军马,以备再战。”

燕军全营向西北方向撤走,郭英见状疾呼:“不好,朱楝要溜。”

“可惜,我们的合围尚未完成。”李景隆顿足叹息。

郭英提出:“大帅,我军应立即出击,至少可以重创敌人。若有幸吴大人队伍赶到,说不定就可以击溃燕军。”

李景隆也不甘心这大好机会错过:“好,全线出击。”

官军四十万倾巢而出,看得出李景隆是在搏杀了。他要挽回两次战败的面子,一向胆小怕死的他,竟然也亲自驰骋在队伍中。燕军还没来得及到达白沟河,官军已咬住了他的尾部。燕军的后军是房宽统领,而官军的前锋则是勇将瞿良才,由于官军是进攻,燕军是撤退,在气势上官军先就压住了燕军。甫一交手,房宽心慌便不敌瞿良才。而撤退的燕军急于渡河,并没有停步,也无人回师施以援手。因之,房宽的后军不过一刻钟内便有数百人被斩杀。

关键时刻,还是朱棣冲锋在前,他与老将张玉同时顶上,把瞿良才硬是杀退,官军又处于了下风。可是此刻,燕军的侧翼又发生了混乱,吴杰的二十万大军终于赶到,立即投人战斗,向燕军发起进攻。好在燕军训练有素,虽说兵力居于劣势,但仍然拼力抵抗。天色渐渐黑下来,而燕军也已渐渐不支。毕竟官军总数是六十万,而燕军仅为二十万人。白沟河畔人喊马嘶,血肉横飞。双方俱已不成建制,完全是打乱套了。朱棣也是杀红了眼,不知不觉身边只剩下三四骑偏将跟随,全然不知大队现在何处。可幸运的是,面前也没有了官军。狗儿始终紧跟在他的身边王爷,怎么办?”

朱棣看看四周,只有零星的喊杀声传来,左侧便是哗哗流淌的白沟河,也望不见哪里有部队的身影。即便看到部队,也难以分清是燕军还是官军。他思索一下:“狗儿,难得你始终不离不弃保护本王,孤定会重赏你。”

“王爷,末将保护您是我的本分,您就吩咐吧,我们该怎么办?”

“我们就顺着这白沟河往上游走,我估计张玉的队伍应该在上游。”朱棣和狗儿一共四骑摸黑往上游策马而行。

前面突然出现一伙人马,足有几百骑,为首者正是官军大将瞿良才,看见有几骑人马于河边行进,便喝道你们是哪位将军的部下?”

朱棣情急生智:“我们是吴杰将军的人,适才冲散了,正在找队伍。”

瞿良才急于赶路追击燕军,也没有细查你们快去归队吧,吴将军可能在西南方向。”言罢,率队匆匆离去。

朱棣手心里捏了一把汗,狗儿连说好险!”

朱棣等四骑继续往上游寻找,走了半个更次,直到三更时分。看到前面有营寨和灯火,狗儿勒住坐骑:“王爷,您先在这隐藏起来,待末将前去探望一下,是我军还是官军,以免冒冒失失送上门去。”

“你也要小心。”朱棣停下来,“速去速回。”

少时,十几骑战马奔来,当先的狗儿大叫:“王爷,好了,张将军来接您了。”

朱棣始终悬着的一颗心,这才算落地了,他催马迎上,看见了张玉飘洒在胸前的胡须,关切地问老将军,无恙否?”

张玉滚鞍下马匍匐在地王爷,末将失职,让您担惊受怕,罪该万死。”

朱棣下马将张玉扶起:“老将军何出此言?喋血激战杀得天昏地暗,谁也顾不上谁,老将军完好无损,孤就放心了。”

张玉感动得热泪盈眶王爷经受了许多风险,却还惦记着末将的安危……”

二人携手,步行返回大营。待天明后,失散的人马陆续找回,计点一下,燕军损失将近三万,满打满算还有十七万人马。张玉忧虑地说:“王爷,官军六十万,实力对比悬殊,这仗更加难打了。”

朱棣明白,统帅的信心决定全军的士气:“老将军之言差矣,我军有损失官军亦然,他们至少死伤在十万人,而今不过五十万而已。”

“那,敌人还三倍于我军哪。”

“将在谋而不在勇,兵在精而不在多。当年官渡之战、赤壁之战,皆为以少胜多之战例。本王今日就要让历史重演。”朱棣说来信心十足。

“那,王爷打算如何作战?”

“主动冲击,主动进攻。”朱棣早有主张,“本王还要亲自带兵冲锋在前,让官军意想不到。”

“王爷,您不能再冒险了。事实证明,李景隆已不在乎您的生死,流矢无眼,真要中箭,则悔之晚矣。”

“不,目前形势敌强我弱,只有孤身先士卒方能激励士气,将士们才会拼死效命,才有胜利的可能。”朱棣带领两万骑兵,呼喊着向官军大营猛冲过去。

李景隆同吴杰巳合兵一处,郭英望见燕军气势,不无担心地说:“大帅,朱棣是要拼命了。”

“照旧,用弓箭手给燕军极大的杀伤。”李景隆传令,“再调一千弓箭手到寨栅前,总共两千弓箭手,给朱棣一个好瞧。”

“无须弓箭退敌。”吴杰在一旁胸有成竹,一副胜算在握的神态。

“吴将军何出此言?”

“末将离京时,兵部尚书齐大人,为确保此战获胜,特地调配了一千,一窝蜂,给末将,有这些火器压阵,朱棣就是送死来了。”吴杰急速地把这一千兵士部署到前沿。

原来这“一窝蜂”是一种火器的俗称,其状如鸟铳铁管而稍短,可装弹百发,点燃火药引线后,百弹齐发,声若蜂鸣,故有此名。这是官军刚刚发明的火器,威力极大。它以皮条缀之,一人可随身携带,战时用铁足架于地上,也可置双轮木车上面,进退自如,一二里外的人马目标皆可击中,更不要说对面距离一二箭地,人马皆可洞穿。

此时此刻,燕军的冲锋马队如狂风卷起,大声呐喊着冲向官军大营,相距不过几箭地了。李景隆将手一挥放!”

上千个一窝蜂同时发威,成串的炮弹飞向燕军,他们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转眼间便有百十人被击中。朱棣冲在前面,他的战马目标大,马头被打成血葫芦,将这位燕王掀下马来。身边的护卫给他换上战马,朱棣依然向前猛冲,他高声激励部下将士孤的勇士们,不要怕官军的炮火,你勇敢向前,炮弹也会绕着你走,等靠近官军营寨,他们的炮就不管用了。”

言犹未尽,朱棣跨下战马又被击中肚腹,再次将他颠下来。狗儿劝道:“王爷,快撤吧,万幸没有打中您。”

“快,将你的战马给孤,我一定要冲到官军大营前。”朱棣抢过狗儿的战马,跨上去继续冲向前方。

又是一排炮弹飞过来,朱棣的坐下马这次被登时击死,朱棣的右腿也连中两弹,他的腿上鲜血直流。狗儿此番不由他分说,硬是背起朱棣向后就跑。进攻的燕军本已挺受不住这密集的炮火,在死伤三千多骑的情况下,也随着朱棣狗儿向本营撤退。李景隆目睹战场上的战况,传令:“郭英、吴杰火速率二十万大军出击。”

官军咬住燕军尾追不放,燕军在撤退途中,不时地回头抵抗一下,但根本不起作用,只能是徒增死伤而已。官军占了上风,更加穷追不舍,李景隆脸上现出了许久不曾见过的微笑:官军这次的胜利是不可逆转的,也可以说是板上钉钉了。

就在这时,天色突然变脸了。狂风平地而起,嘎巴一声,把李景隆的中军帅旗拦腰折断,官军的营栅也被风刮得七零八落。大树都刮弯了腰,小树无不倒伏在地。而官军恰好是逆风,狂风卷起的漫天黄土灌得他们眼也睁不开,口中都是沙土。官军别说作战,在地上站都站不直,被刮得不住地倒退。燕军恰是顺风,朱棣拨转马头,兴奋地大叫:“燕军的将士们,皇上无道,老天佑我,赶快反击呀,杀它个落花流水。”

燕军士气大振,掉转身来,呼喊着向官军冲杀过去。老将张玉也看准时机,将大营里的数万兵马全都投人了战斗。官军完全无力招架,燕军越战越勇,一直追杀出十数里路,官军丢下十多万具尸体。兵败如山倒,官军完全被打散,不成建制。李景隆和郭英、吴杰,被败兵裹卷着,一路向南败逃,也不知跑了多远,一直到了雄县。

燕军依然紧追不舍,张玉盯着李景隆,眼看只有半箭地远近,他不住高喊李景隆哪里逃,拿命来!”

前边偏偏就是白沟河,李景隆沿河奔驰,要到月漾桥过河。然而张玉已到身后,危急时刻,大将瞿良才回马挺身挡住张玉:“大帅放心,待末将为你抵挡一阵。”手中枪已向张玉刺去,两人就在河边厮杀起来。若论武艺,瞿良才还略高张玉一筹,但张玉是乘胜逍击,而且兵力占优,又有几员偏将合围攻打。几十个回合后,瞿良才渐渐不支,稍一疏忽,被张玉一刀砍下左臂。燕军众将趁机一齐涌上,刀枪齐下,翟良才之身已是体无完肤,断为数段。张玉再找李景隆,完全没了踪影,不无遗憾地领兵返回。

风住了,天空又呈现出湛蓝,阳光不吝啬地普照着大地。白沟河两岸的旷野里,到处都是官军的尸体和死伤的战马。粮草辎重车辆武器,遗弃得遍地皆是。朱棣望着这激战后的战场,心中腾起无限的豪情。自己以二十万人马,击败了官军六十万,这是一场决定性的胜利。他内心坚信,自己在通向皇帝宝座的道路上,又向前迈进了一大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