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盼的肥皂店已开张好几天。
生意还相当不错。
肥皂的清洁效果好不好是一回事，关键原因在于，其实山下的很多人都在暗中关注顾盼。
在妙音宗山下混饭吃的，不少都是豪门家族特意安置的耳目，赚钱根本不是他们的追求，寻找和修士交好的机会才是真正目的。
三个修士隔三差五来找顾盼，带她逛街、吃饭，当然瞒不过有心人。
想想看，就算是豪门的家主，能有顾盼这待遇？
修士的妹妹又如何？
静如还是孙家家主的亲闺女呢，除了给父亲送过一次延年益寿丹药，平时根本不理会他。逛街、吃饭？别逗了，孙家家主连做梦都不敢想。
人们十分不解，但事实摆在眼前。
所以顾无忧担心顾盼的安全，实际上毫无意义。没人敢招惹顾盼，甚至倘若真有想不开的要对顾盼不利，他们也一定会毫不迟疑的出手帮忙。
若能讨好到一个修士，付出任何代价都值啊。
更何况，还是三个修士！
顾盼的店铺开张，有心人当然要捧场，别问卖的是啥，那根本不重要，直接买就对了。其中孙家尤其热情，因为问过才知道，这生意自家小姐竟然有份子！
当然后来发现肥皂确实是好东西，那是另一回事了。
肥皂店生意红火，顾无忧十分欣慰。
静如的一百两银子已经还上，妹妹如今要钱有钱、要人有人，一群生死掌握在她手上的奴仆伺候着，顾无忧终于算是完全放下心来。
可吕暄说得好，“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把肥皂卖给修士，曾经是顾无忧和吕暄的愿景，就算现在不差钱了，那也必须完成。
正好玉清吩咐顾无忧组织交流会，等于给了一个他完成心愿的机会。
然而遗憾的是，修士不需要讨好修士，顾无忧吆喝半天，同门们内心毫无触动，甚至有些想笑。
这怎么能行？道爷行走江湖十多年，莫非到头来还不如小盼？顾无忧冲人群叫道：“静如师姐您用过肥皂，给大伙儿讲讲效果如何？”
静如是真不想搭理顾无忧。
交流会卖肥皂，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但她知道如果自己不搭腔，顾无忧肯定没完没了，于是淡然开口道：“能清洁污垢，比皂角好用，但有些伤皮肤。”
顾无忧忍不住翻个白眼，说好用就完了，干嘛还要加一句伤皮肤？你是股东，不是评审专家好吗。
吕暄：“伤皮肤？不存在的。那是油脂洗掉后皮肤太干净造成的错觉。再说了咱们是修士嘛，自愈能力强大，捅个碗口大的窟窿愈后都不留疤痕，怕什么伤皮肤？”
众人无语，那也没必要主动自残呀。
静如：“无忧师弟，看来肥皂卖不掉你就不肯开始交流会对不对？这样吧，肥皂我全买了。”翻手掏银票，“十万两够不够？”
顾无忧：“连价格都不知道，您可真是甩手股东啊……全卖给你当然不行，这么多肥皂你捡不过来滴。”
静如：“我买了送给大家用便是。”
顾无忧摇头：“您有钱任性，但事不能这样办，重在参与懂不懂？”
同门们不耐烦的同时，终于也回过味来。
就像静如说的，顾无忧是铁了心和大伙儿耗上了，不卖光肥皂不算完呐。而且这货还很矫情，不肯让一人全包。那还等什么？反正金银都是身外之物，谁也不在乎。
“师弟，我来一块。”
“给我也来一块。”
“为兄身板大，便来两块吧。”
“这……肥皂能用来洗衣物吗？那可太好了，我来三块。”
口袋中的肥皂迅速减少，顾无忧很高兴。
“无忧师兄，小妹也想买一块。”朝月走过来，弱弱的说道，“可是我……我没钱。”
“同门师兄妹，谈钱多见外呀。”顾无忧把口袋一收，连同里面剩下的十几块肥皂一起递给朝月，“不卖了，这些都送给你了，拿回去捡着玩儿。”
同门们再次翻白眼，玛的现在又说谈钱见外了？
甭管同门不同门，修士就不该谈钱。
朝月迟疑着不肯接：“还有这么多……”
“师妹此言差矣。”顾无忧正色道，“咱们是修士，耻于谈钱，也不应在乎那点世俗之物。再者说等你将来修炼有成，随便画道符咒便能换大笔银子，想买啥都成。”
朝月眼圈一红：“我要被淘汰了。”
“啊？”顾无忧一怔，“为什么？”
“我一直没有完成筑基。”
“哦那没事，离一年还早呢，尘禺师兄也没筑基。”
尘禺脸一红，提我干嘛？
朝月：“我还没认识多少字，教我的师姐说我空有天赋，脑袋缺根弦，太笨了……”
“胡说！”顾无忧怒道，“识字一点都不难，那是她不会教。没事，回头我跟师尊说一声，以后我教你。”
“顾无忧你想干嘛？”吕暄眯着眼问道。
顾无忧：“帮助同门呀。”
吕暄呵呵一笑：“宝树师弟也不识字，你怎么不帮他？”
顾无忧理直气壮：“因为他没喊我师兄呀。”
宝树就是最后入门的新人，也是穷苦人出身。因为顾无忧身上背着惩罚，算起来也是顾无忧的师兄。他是个老实孩子，但不像朝月似的一根筋，因此师弟喊得挺溜。
吕暄挥手：“这事你就别管了，我教朝月识字。”
顾无忧耸耸肩：“也行。”
肥皂终于算是折腾完了，在万众期待下，顾无忧宣布交流会正式开始。
这次大家十分踊跃，根本不必像上次一样，还得顾无忧暖场。说实话也用不着顾无忧主持，因为上次交流会的最后，同门们就是自行问答的。
坏处也有，那就是没人向赢樱提问。
同门中她修为最高，有迷惑也问不着别人。另一方面碍于她的“威名”，其他人又下意识不愿招惹。
赢樱站在原地，耳听着身边同门此起彼伏的提问、作答、探讨，忽然觉得自己很孤独。
“赢樱……师妹，为兄有个问题请你解惑。”
某一时刻，一个声音响起。
广场上猛地一静。
这是哪个愣头青啊，胆子可真肥！
赢樱眉毛一挑，显然也没料到竟然真有人喊自己师妹。事实上自从被撸去掌门大弟子之位，赢樱还是第一次听人这样叫自己。
就连一手拉她下马的文梓，都没敢如此好吗。
原因也很简单，修士归根结底还是要看修为，赢樱又是出名的脾气不好，万一不管不顾动手揍你，就算她因违背门规受罚，自己的脸难道就不丢了？
这声音很熟悉，顾无忧甚至用不着看，就知道是谁。
“周机师兄，具体是什么问题呢？”顾无忧笑道，“大伙儿都等着呢。”
周机：“我在谱曲方面遇到点疑难……”
他一本正经说出自己的困惑。
困惑确实存在，但问题本身并不重要，有志于成为掌门大弟子的周机，只是想让同门瞧瞧，你们畏惧大……不，曾经的大师姐，我周机可不怕。
赢樱板着脸一言不发。
顾无忧咳嗽一声，冲赢樱猛眨眼。
赢樱瞪了顾无忧一眼。
顾无忧伸出大拇指，越过肩头往背后指了指。
呵呵，又拿师尊威胁人……答应跟你来参加交流会，是给你顾无忧个面子好不好，真以为我会怕师尊责骂？赢樱撇撇嘴，决定无视之。
顾无忧没辙了，只好满脸哀求的对赢樱拱手。
求我？这还差不多。
算了算了，你组织的交流会，冷了场你脸上无光，姐就给你个面子，省得师尊说你办事不力。
于是赢樱捏着鼻子开口：“关于你的困惑……”
形象归形象，修为可是实打实的，半点做不了假。赢樱三下五除二，把问题解答得明明白白。
周机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多谢大……呃师妹。”
怎么说呢，周机提问的目的当然不纯，但当赢樱真的帮他解了惑，周机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
其他人也心情复杂。
上次赢樱也曾正儿八经回答问题，但大家都不是傻子，知道她的目的是什么。这次却不一样，赢樱已经不是大师姐了，没必要再挽回什么形象。
没好处，她居然仍旧愿意帮人？
更无法置信的是，还是在对方喊她师妹的情况下。
还是那句话，实力做不了假。
修为最高的赢樱，修炼上的经验可不是盖的，很多人的疑难她都经历过。她又不是玉清那种超级高人，境界没超越大家太多，解释起来反而更容易理解。
那么既然周机开了头，要不咱们也试试？
“小妹倒是也有个困惑……”
“我想问的是……”
这些勇敢发问的修士都挺机智，故意略去了称谓，因为他们没有周机的胆量，碍于门规又确实不该喊赢樱师姐。
其他人也不脑残，知道他们在问谁。
所以没人傻乎乎主动回答，都默不作声等着赢樱。
赢樱有点不太情愿，但既然已经回答过一个了，多回答几个又有什么了不起呢？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一只羊也是赶，一群羊也是放。
别想太多，都是为顾无忧捧场而已。
赢樱开始一一作答。
提问者受益匪浅，自然也鼓励了更多的人。
于是专门请赢樱解惑的人越来越多，到最后简直快成了赢樱的个人发布会。
不知不觉中，赢樱在众人心目中的形象变了。
这和上次刻意为之不一样，赢樱不再是大师姐，排位最末的小师妹自然没义务为同门解惑。但她还是做了，不牵扯利益诉求的行为，才能看出一个人的本性。
没人知道的是，赢樱的心态也在悄然发生改变。
从前同门畏惧她，是因为她的身份地位。
此刻注意到一些人纯粹因为被帮助而感激的目光，赢樱忽然发现，这种感觉竟然十分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