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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一章 公孙无入狱

苍老的庄休微微抬手想要叫施岚青转身,但因诸多缘由他这手是万万不敢、不愿碰上施岚青的。

手僵在空中片刻后,他还是无力地垂下,最后也没能让施岚青转身,只是上下开口,吐字却不吐音道:“后会无期......”

施岚青的耳畔突然吹起一阵轻柔的暖风,这风似乎吹淡了她心中的怨愤,让她徐徐转过身去。

可等她完全转过身,她的面前已经没了阿白的背影,只留下天地一色的混沌虚无。

“阿白?”

“阿白!”

施岚青原地绕着寻找庄休的身影,但无论她怎么叫唤,这梦间也没能再出现庄休......

直到一道刺目的白光破开这片混沌,施岚青眉头紧皱,眼皮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入眼的是坐在床边揉着腿的五公主,五公主瞧见施岚青醒了,便立即抱怨道:“阿青,你是做梦了吗?是很可怕的噩梦吗?怎么一直蹬腿,还把我给踹下床了!你看我膝盖都磕地上给磕的淤青了!”五公主将裤腿往上一挽,洁白的膝盖是确实有一处明显的淤青。

“对不起啊~昨夜确实做了个梦......”施岚青起身,有些头疼地揉着自己的脑袋。

“是噩梦吗?”五公主不再注意自己膝盖上的伤,好奇的向施岚青问道。因为御艺修士鲜少做梦,所以她对施岚青的梦境极为感兴趣。

“嗯~”施岚青沉吟思索了许久,很难将昨夜的梦划分为噩梦或是吉梦,若硬要分类,那个梦比较气人,大概算作“气梦”吧。

“不算噩梦,不过蛮气人了。”施岚青掀起被子,准备穿衣起床,但一掀衣服时却发现原本摆在衣服上的庄休送给她的玉佩竟然碎成两半了。

这衣服摆放的位置很是安全,不可能被其他的什么东西撞到而破碎。

她带着怀疑的眼神扫向五公主,但很快眼神中的怀疑变成了疑惑,她不相信,也不觉得五公主没事会去弄碎她的玉。

“怎么了?”五公主发现施岚青僵在床上一动不动,便关切地问道。

“玉碎了......”

五公主顺着施岚青的视线,在她的衣服上发现了两半碎玉。

“什么嘛,不就是玉碎了嘛,我首饰盒里有一堆玉佩,你喜欢那个,随便拿去就好了。”五公主豪气地说道。

可施岚青对五公主的许诺并不感兴趣,一点意动的意思也没有,不过她还是开口感谢了五公主的好意,然后将碎玉收起,穿衣起身。

等二人穿好衣服,五公主说者无意道:“对了,瞧见你这玉碎,我小时候听长辈说,玉摔碎、撞碎都没有关系,这是正常的事,可如果那天发现身上的玉无缘无故地碎裂,你可就要小心了,说不定身边会发生一些不好的事。”

听者有意的施岚青自然将这碎玉和昨夜的梦境联系起来,总觉得自己在意的庄休可能发生些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但她远在招贤馆,并不能了解到周御书院发生的事。

于是,她便抱怨道:“中原地方为了方便凡人之间联络,都会兴建通信驿站,怎么招贤馆就是不愿意融入大流呢?”

五公主耸耸肩,回道:“谁知道呢?”

施岚青叹了一口气,也不和五公主一起用宫人送过来的早膳,提着剑就去剑堂练剑,想要暂时忘却心中的烦闷。

...

...

今日是周御书院开学的日子,周幽忙里忙外,但都不是为了周御书院的开学而忙,而是为了继续他接下去的计划。

在八院统考是打出风头的甲班庄休无故失踪,这必定会引来春秋七院乃至八王朝的好奇,他们一定会探子斥候四处打听庄休的下落。

届时,纵使周幽自信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但完成这计划,知晓这计划的人并非只有他一人,春秋七院和八王朝的人极有可能逮住一人,再寻着蛛丝马迹,便很有可能发现他的秘密!

到那个时候,真相一旦公布,世人得知周御书院并无圣人庇护,那么周御书院将面临灭顶之灾,千年基业也将毁于一旦。

所以为混淆各方探子的视线,周幽必须花些手段来掩人耳目,哪怕这些手段的代价极大!

...

这天,公孙鞅的父亲走到街边,准备购置些米粮回家,但在路上却瞧见一个步履蹒跚的老太正翻越着半人高的篱墙。

这老太,公孙无认识,是一个泼皮无赖,仗着自己年纪大便为所欲为,常常翻越篱墙去偷隔壁邻居晒在院子腊肉、蔬菜、米粮,甚至是一些衣物。好些人都与这无赖老太对薄公堂过,公孙无也每隔一段时间就能在公堂上瞧见这无赖老太,只是这老太的年纪太大了,收入牢房生活都难自理,说不定几日之后就命丧牢中,官府还得贴银子给老太出殡下葬料理后事,麻烦得紧。

以官府也拿这样的老太没有办法,放任其自由,反正她这个年纪也活不了多久了。

公孙无瞧了一眼,却没有开口劝说老太不要翻越到别人的院子,更不要去偷盗别人的东西,实在是因为对于这样不讲理的人,言语是万万不能劝其改邪归正的。

与其与这蛮不讲理的人浪费口舌,不如花这点精力提醒老太的邻里防备着点,免得自己家中的再失窃。

说起这个,公孙无想起了官府里以前处理的一处有趣的案子。

当时有两位周民为了一事争夺不定,闹进了官府,请求官府的官老爷判定。

他们一个人说“五五二十五”,另一人说“五五二十六”,那位官老爷听了之后,当场放了说“五五二十六”的人,然后打了一顿说“五五二十五”的人。

这“五五二十五”自然是不服气,他向大学官质问,为何打他而不打那个说错答案的人?

官府的大学官给出答案,说道:“与不明事理的人争辩,并试图说服他,这本身就是愚蠢至极的蠢事,就算我打上一百、一千、一万板子,那人也一定会依旧觉得‘五五二十六’,远不如打你一顿,让你开窍,懂得不要再与他争辩,这样这个麻烦才算被本官解决。”

之后,这个“五五二十五”挨板子也挨得心服口服,没有半点怨言,公孙无也从这位官场前辈中得到了一些道理,并在后生常常使用。

“与君子讲礼,与小人言法,不外乎如是。”

公孙无瞧着老太趴在摇摇欲坠的篱墙上,叹了口气便自己去了米市买米。

但等到下午时分,官差的差役突然闯进公孙无的院子里,将他团团围住。

公孙无一脸茫然,还以为官府里出了什么要紧事,所以在这般急着闯进家门,便问道:“是官府里出了什么事吗?”

一位与公孙无熟识的官差神色晦暗,对公孙无说道:“非是官府出了事,而是你出了事。”

“我?”公孙无诧异,望着自己昔日的同僚道,“我遵纪守法的,能出什么事?”

“去官府就知道了。”

另一差役握着铁链准备上前拷住公孙无,但被那位熟识的官差所阻拦,“都是自己人,铁链就免了。”

那位差役才收起铁链退下,而公孙无则一脸奇怪地带着跟着他们去了官府。

这一路上附近不知真相的村人对着公孙无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当然这些议论都是不怀好意的那种。

等到达官府,公孙无来到公堂前,却发现公堂之上的大学官竟然换了一位。

“孙大人呢?”

坐在公正威严匾额下的大学官一拍案上的惊木,说道:“官员犯错,兹事体大,不容任何马虎!上面的人担心你们同府同僚多年,会官官相护,生舞弊之举,故而派本官前来审讯!”

公孙无还是迷惑地问道:“敢问大人尊姓?”

“王也,是司徒部下的直属官员。”王大人回道。

可公孙鞅听到这位王大人的介绍后,心中的诧异更加浓厚,要知道司徒直属管辖的官员一般只负责京畿要地的案件。

除非是外界发什么极大的案子,才有可能有司徒部下的官员被外派调查。只是公孙无并不能为自己放下了什么最,竟然值得司徒部下人的出动,这是在太过匪夷所思了。

“王大人,属下实在不知自己犯了什么罪,还望大人明示!”公孙鞅一拱手,在公堂上淡定自若,没有半分罪犯的胆怯和紧张。

王大人再拍惊木,问道:“犯人公孙无,可知孙心莲老太今日死了?!”

公孙无眼皮一颤,一种不好的预感在他心间蔓延开来,他说道:“今日中午我还瞧见她翻人院子,怎么会就死了呢?”

“啪!”

再一声惊木响,王大人下定道:“公孙无,你这可是不打自招!”

“什么?”公孙无现在是一头雾水,一点也不清楚状况。

“孙兴莲就是在今日正午翻越篱墙时不慎从墙上摔下来,然后因伤势过重却得不到长久医治而死去!”

“这个我有什么关系?”公孙无辩解道,他心中对人意外死去感道悲悯,但若时死者是孙兴莲,他反倒觉得这个消息对官府、对她的邻里,甚至对五人照料的她自己都不失为一件好事。

可这“好事”发生了,和又他有什么关系?

王大人瞧着公孙无还一副茫然的神色,便宣读罪名道:“周御书院被孔圣推崇,以仁义闻名天下,追究鳏寡孤独皆老有所依,而你身为当地官员,对于孙心莲这样举目无亲的周民,你未赡养照料她后生,是她生活困顿,这是罪一;见孙心莲行偷盗之举却不阻拦,纵恶而行,这是罪二;见老行动不便而不帮忙,这是罪三;身为官员,知法犯法,罪加一等,这是罪四!犯人公孙无可服罪?”

公孙无

瞪着眼睛,听完王大人的宣判他能认罪才有鬼呢,这孙心莲在当地多年,也没见任何一位官员前去管理,怎么就责罚到他一人身上呢?

至于说他见死不救,这根本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压根就没有见到孙心莲摔下篱墙时的样子,若是瞧见,他不去救治反倒可以治罪,但他走后什么也没瞧见,他又是不会未卜先知的圣贤,又怎么能预料道孙心莲之后会有那样的遭遇?

他仅仅是路过而已,凭什么治他得罪?

“我不服!”公孙无在公堂上质疑道。

“你还有什么不服的?”

“孙心莲在当地为祸已久,为什么这个时候出事了却偏偏治罪我一人?若是按照王大人的说法,那么在场的所有官员是否也和我同罪,王大人这样的高官是否也有监督不力的失职之罪?”

王大人敲击惊木,冷声道:“一事归一事,其他同僚失职,我自会如实写表上报,到时候院长大人该如何判定,只有他们的定夺,但你今日却得向伏罪!”

公孙无哼了一声,想今日的这事其实完全可以大事化小,消失化了,甚至放在平时,他公孙无根本不会受到这种荒唐的官司,因为有人若有用一个毫不相干的人的死亡来威胁控诉他,估计这告状之人连官府的大门都走不进,就给人轰了出去,哪还用现在这样面对咄咄逼人的王大人。

“本官再问一次,犯人公孙无认罪否?”

公孙无干脆不回答了,王大人便三敲惊木宣判道:“今日起卸去公孙无一切职务,同时四罪并罚,判处身败名裂之极刑!不日执行!退堂!”

王大人起身离开,公堂两边的差役便上前扣住公孙无的双手,并给他上了锁链。

公孙无挣扎,那两个差役就低声说道:“公孙大人,你就不要为难我们了,我们也是奉命行事,说不定大人进牢里待几日之后事情会有转机。”

公孙无犹豫了一会也只得乖乖戴上镣铐,事已至此,他又不能暴力抗命,毕竟这一抗命,不管之前有没有罪,这一抗法不遵的罪名就算落实了,其后果也是不容乐观,所以公孙现今最合适的办法就是老实待在牢里,然后与旧时的官员了解一下情况,再做打算才是最稳妥的办法。

公孙无和差役去了牢房,也许是因为公孙无之前在官府工作,这些差役多多少少念着公孙无,就给他挑了一间最干净的牢房给他居住,也算是不可为中最后一点可为之事了。

公孙无望着铁窗外的星空,虽然在官府为官这么多年,也进了牢房无数次,但这以犯人的身份被关押至此,这种的事还是头一遭。

现在的他也许和以前那些被关押道这里面的犯人感同身受了,因为他们此刻所想的大概都是早点离开这里......

斗转星移,烛短光销,村里村民不舍得点油灯,所以睡得都比较早,等街上静下来之后,牢房的过道里传来脚步声,接着公孙无牢房的铁链便被人打开,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公孙无睁开眼,发现这探访者竟是公堂上被人顶替的孙大人,他连忙起身朝孙大人拱手一拜后,急不可耐地问道:“孙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孙大人一脸苦相,一时间也不知该从何说起,等他整理了一番思绪后,才说道:“公孙无啊,你是不是得罪了上面的人?”

“上面的人?”公孙无今天脸上的诧异就没有消失过,“我都没怎么去过京畿之地,怎么会得罪上面的人?”

“你仔细想想,会不会是以前得罪的人高升了,现在特意来报复你?”孙大人提示道。

可公孙无想了一会,无奈摇头道:“孙大人你也知道,做我们这类官最容易得罪人,我现在一闭眼,之前得罪过的人的名字比这地上的石子还有多,确实想不出我得罪的那个人现在可能回来报复我。”

“这可就麻烦了......”孙大人捋着自己的胡须,他确实不舍得失去公孙无这个得力助手,很多时候官府想要抓一些有身份的犯人时,官府内所有人都不愿去得罪,唯独这个公孙无天不怕地不怕,只要证据确凿就敢去抓,他是官府不可或缺的一柄刀子,同时也是他自己政绩的一个保证,若是失去了公孙无,对于孙大人自己而言无异于将自己升迁的大道毁去一半,他是真的往往舍不得啊!

孙大人在王大人下来前,其实根本不知道公孙无身上这个案子,就算知道,他也不觉得这是一个值得拿到堂前审的问题,换作是他来处理,这件事他都不愿记录在册,费纸费墨!

但这王大人来势汹汹,一到官府连他的接风洗尘宴都不去,一到官府就开始翻看卷宗,吓得孙大人还以为这王大人是上面派下来收拾自己的呢。

结果在孙大人怀着惴惴不安在堂下用脚趾画圈圈时,有人击鼓告状,这位王大人竟不顾身份地亲自出去迎接,于是就有了后面审问公孙无的这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