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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3账本(一)

二人办完那事之后,张守约搂着潘小芸躺在炕上,潘小芸道:“有个事,你知道吗?”

张守约道:“何事呀?”

潘小芸道:“老余书房的坐垫里藏着一个本子。”

张守约道:“本子?什么本子?”

潘小芸道:“我不识字,不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有一次,我去老余书房,老余拿着那个本子往坐垫里塞,被我看到了。他挺生气的,责怪我没敲门就进来了。我以为那个本子里夹着银票,等他不在家的时候,我偷偷去他书房,把那个本子拿出来看,可里面什么都没夹着。”

张守约道:“那会是个什么本子呢?”

潘小芸道:“你识字吗?”

张守约道:“识呀。”

潘小芸道:“你去看看那本子上写的是什么呗?我想知道。”

张守约也想知道那本子上写的是什么,“嗯”了一声,答应下来。

次日,二人返回京城,在一家客栈住下,当晚张守约回到余家,待到夤夜时分,他偷偷溜进余靖的书房,见坐垫还放在太师椅上,拿起坐垫,解开底部的纽扣,伸手进去摸,发现里面果然有个本子,拿了出来,放入怀中,将纽扣重又系上,把坐垫放回原位,出了书房,回到自己房中,掌上灯,拿出那本子来看,只见第一页上写着:“万历三十五年五月初六晚上,在家中收赵大贵白银一千两。万历三十五年五月初七晚上,在庄廉府上,交给庄廉白银七百两。”

原来这是一个余靖受贿和行贿的账本。

张守约心想:“余大人收的银子,大头都被庄廉拿去了,原来庄廉这老家伙是个大贪官。”

第二天,张守约拿着账本,去客栈找潘小芸,他走进客房,潘小芸见他回来了,问道:“找到那个本子了吗?”

张守约“嗯”了一声。

潘小芸道:“那是个什么本子?”

张守约道:“是个账本?”

潘小芸道:“账本?什么账本?”

张守约道:“余大人受贿和向庄廉行贿的账本。”

潘小芸道:“是这么个账本呀。”沉吟片刻又道:“老余一共收了人家多少银子?”

张守约道:“我没算过,反正不少。”

潘小芸道:“你算一算,看他总共收了多少银子?”

张守约道:“算这干嘛?”

潘小芸道:“我想知道这上面的数目够不够给老余定罪,要是够的话,我想用这个账本狠狠的敲余家一笔银子,咱俩有了这笔银子,以后就能过快活日子了。”

张守约道:“不行,这绝对不行,余大人对我不错,我岂能害他。小芸,余大人也未曾亏待过你,你怎么能这么做呢?太不应该了。”

潘小芸道:“我不是冲着老余,我是想报复那个臭娘们儿,她让我净身出户,她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张守约道:“虽然夫人做的是有些过分,但看在余大人的份上,咱们绝不能那么干。”

潘小芸沉吟片刻,说道:“那咱们敲庄廉一笔,如何?”

张守约想了想,说道:“这倒是可以,不过一旦这么做,锦衣卫一定不会放过咱们。”

潘小芸道:“拿到银子之后,咱们就远走高飞,锦衣卫上哪找咱去。”

张守约道:“远走高飞?往哪飞呀?”

潘小芸道:“咱们去高丽,如何?”

张守约道:“不妥,高丽也有锦衣卫的耳目,咱们藏不住。”

潘小芸道:“那就去东瀛。”

张守约道:“锦衣卫在东瀛也有耳目,你以为躲在东瀛,他们就找不到咱们了吗?照样找得到。”

潘小芸道:“怎么东瀛也有锦衣卫的耳目。”沉吟片刻,又道:“南洋有锦衣卫的耳目吗?”

张守约道:“那里好像没有。”

潘小芸道:“那咱们就躲到南洋去。”

张守约心想:“富贵险中求,要是能敲来一大笔银子,下半辈子就衣食无忧了,值得一搏。”说道:“行,那咱就敲庄廉一笔,拿到银子之后,去南洋过快活日子。”

潘小芸问道:“咱敲他多少?”

张守约道:“不知道他一共收了余大人多少银子,咱把总数算出来,再决定敲他多少。”

潘小芸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张守约出了客房,去和掌柜的要了几页纸,又借了笔墨和算盘,回到房中,从怀里掏出账本,放在桌上,把余靖收的每一笔贿银,和余靖送庄廉的每一笔银子一一记录下来,用算盘算出总数,发现余靖一共收了一百五十八万三千两贿银,其中的七成送给了庄廉。

潘小芸见张守约算完了,问道:“庄廉一共收了老余多少银子?”

张守约道:“一百一十万八千两。”

潘小芸吃了一惊,说道:“这么多呀,都说庄廉是个清官,清个屁,这老家伙原来是个大贪官。咱们敲他多少银子?”

张守约道:“不要银子,都要金子,我准备敲他三千两金子。”

潘小芸想了想,说道:“三千两金子,也就能折四万五千多两银子,他贪了一百多万两,咱才敲他这么点,太少了吧?”

张守约道:“再多就不好携带了,这三千两金子足够咱们衣食无忧的过下半辈子了。”

潘小芸道:“那行,我听你的。咱什么时候去敲那老家伙?”

张守约道:“不急,让我好好想想,怎么做才稳妥。”

他在房中踱来踱去,想了半个多时辰,有主意了。

二人出了京城,来到城南三十里堡,找了家客栈住下,张守约把潘小芸留在客栈,独自一人返回京城,来到内阁公署,求见庄廉。侍卫进去通禀,庄廉道:“让他过来吧。”

片刻之后,张守约走进庄廉办事房,给庄廉见过礼,庄廉道:“守约呀,你找老夫有事呀?”

张守约从怀中掏出三页纸,放在桌案上,说道:“小的想请大人看看这个。”

庄廉拿起那三页纸,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了一跳,认出是余靖的字迹,说道:“这几页纸,你从何而得?”

张守约道:“余大人有个账本,记得都是这些东西,这是那账本的前三页。”

庄廉心中暗自咒骂余靖,紧张的问道:“那账本何在?”

张守约道:“在我手里。”

庄廉道:“在你手里就好,带来了吗?快交给老夫,老夫绝不会亏待你。”

张守约道:“我没带在身上。”

庄廉问道:“放哪了?快去取来,交给老夫。”

张守约皮笑肉不笑的说:“余大人这一走,小的丢了饭碗,生活没了着落,吃饭都成问题,小的斗胆想和大人借几个钱用用,倘若大人够意思,肯把钱借给小的,小的就把账本交出来。”

庄廉心想:“这家伙是想敲诈我。”心里有气,却不敢发作,笑道:“好说,好说,守约呀,你打算向老夫借多少银子呀?”

张守约道:“小的不要银子,要金子。”

庄廉道:“金子也行呀,你想要多少呀?”

张守约道:“三千两。”

庄廉一怔,心想:“这家伙的胃口可真不小。”说道:“守约呀,你是在和老夫开玩笑吧,老夫哪能拿得出这么大一笔金子,你这不是难为老夫吗?”

张守约笑道:“大人,你就别和小的哭穷了,那账本上记着,首辅大人收了余大人一百一十多万两银子,这区区的三千两金子又算的了什么,大人怎么会拿不出呢?倘若大人不够意思,不愿相借,那小的就去找鄢厂公谈谈,他一定会对这个账本感兴趣。”

庄廉一听张守约要把账本交给鄢首峰,害怕了,说道:“万万不可去找鄢首峰,虽然老夫拿不出这笔金子,但老夫可以帮你借,总之老夫满足你的要求就是。你现在住在哪?还住在余家吗?今晚老夫把金子给你送过去。”

庄廉想先稳住张守约,再找骆思恭办他。

张守约笑道:“小的性子急,可没耐性等到晚上,小的现在就想让大人带着小的去取金子。”

庄廉沉吟片刻,说道:“好吧,老夫这就帮你去借。是不是老夫把金子交给你,你就把账本交给老夫。”

张守约道:“那是自然。”

庄廉道:“你去把账本取来,咱们一手交金子,一手交账本。”

张守约道:“那可不行,大人若是把锦衣卫找来,小的可就惨了,大人尽管放心,小的一拿到金子,就把账本给大人送过来,倘若大人信不过小的,小的只能去找鄢厂公谈谈了。”

庄廉想了想,说道:“你可要言而有信才好。”

张守约道:“大人放心,小的一向是言而有信。”

庄廉道:“那好,你随我来吧。”

二人出了内阁公署,来到大来银号。庄廉家里就能拿出三千两金子,但那些金子都藏在密室内,他不想让张守约知道密室的所在,想从银号借三千两金子。

掌柜的叫曲大来,是庄廉的朋友,庄廉见到曲大来,以工部要采购原料,朝廷的款子还没拨下来为由,提出要借三千两金子,曲大来巴结庄廉还来不及,哪会拒绝?慨然应允。命店伙取来三千两金子,都是五十两一个的金锭。

张守约从怀中掏出一个布袋,装上金锭,扛在肩头。

庄廉向曲大来道过谢,和张守约出了银号,悄声道:“守约,你已经拿到金子了,何时把账本交给老夫。”

张守约道:“小的为了谨慎起见,把账本藏在外地,小的这就去取,一去一回大约要五天左右,五天后,小的就把账本给大人送过去。”

庄廉道:“要五天这么久?”

张守约道:“五天一晃就过去了,大人不要心急,五天后,小的一准把账本交给大人。”

庄廉道:“那好吧,老夫就等你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