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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一、诱降 一

吴军不战而败,岳北南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他觉得自己彻底就是个傻瓜,从一开始他就在母亲的计划里,母亲并不相信他能赢,反而定论他一定会输。

“很生气吗?”低眼看奏折,并不看案前的儿子。

“母亲觉得孩儿一定会输?”这一点他一定要问清楚。

“不是我觉得你一定会输,而是你必须要输!”抬眼看他,“知道为什么吗?”

愣神,“母亲还是不信我!”

“你可知道那李绝烽是何许人?”站起身,拂了下衣袖,示意他跟过去。

“吴国的将军。”连自己也觉得这回答太过单薄,都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看来是他自己疏忽大意了,不免有些羞愧。

“不用羞愧,我也是前几天才知道他是龙虎上将,只是他如今在吴国并不怎么受重用,我让你首战出场,并不是指望你退敌,只是想让你知道什么叫两军对垒。”

“孩儿知道母亲的意思了。”

“知道了?那说说看。”拂了拂袖子,示意侍女退下。

岳北南走在母亲身侧,“孩儿太卤莽了,不知道天外有天,太过逞英雄,目光短浅,只看到眼前的胜利,并没有把眼光放得更长远。”

金云溪停下脚步,歪头看了一眼儿子,真得长大了,“目光短浅?这话我想听听。”

“母亲在战前已经想好了退敌之策,这场对阵不过是想看看吴军的实力。”

转正身子,扳过儿子的肩膀,突然觉得他又长高了,已经比她高半条眉毛了呢,真快,儿子很像他,却又不全像,皇嫂说他的眼睛像外祖父,也许是吧,原来父亲的眼睛是这样的,“对,但不全对。”叹息一声,松开他的肩膀,“那张龙椅谁都想坐,但很多人坐不好,母亲我也不敢肯定自己是否能做好,但在其位,就要谋其职,我们现在就算退了吴军,又会有多少好处?母亲这一称帝,惹来得麻烦可是无穷无尽的,但也不全因为我是女人,就是今天换了个男人来坐这个位子,凡州照样还是会被围,没有人想看着自己的对手越变越多。”拉他一起坐到凉亭里。

“即使我们今天退了吴兵,明天还是会有越兵、菖兵,甚至魏兵、金兵,永远都打不完。想让他们不来侵犯,光靠抵抗是没用的,要学会主动,国家不比个人,人有君子、小人之分,但国家没有,国家有的就只有两个字——利益,国与国之间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如果你不能审时度势,眼光放远,到时吃亏的肯定就是你,我们可以忍一时之气,但绝对不能一直忍,否则大家都觉得你好欺负,就会不断地来欺负你,就像现在,如果母亲我随了他们的愿,退位让闲,那么下一步他们就会有更多要求,所以……”望望儿子,“你觉得要怎么办?”

“坚持到底!”

“对,而且还要想办法让他们措手不及。”

“措手不及?”迟疑了半刻,“姨娘跟苏姨娘不在凡州,原来是……我还以为母亲调开她们是怕凡州失守呢。”

“说了这么多,你现在再想想,母亲为什么说你一定要输?”见他眉毛收拢,不免笑笑,这对他来说还有点难,将心比心,她自己这么大时,也不会想得那么长远,就是在魏宫那几年,也还是个孩子性,不然为什么会被他骗得那么彻底?“慢慢想,你还有很多时间考虑这个问题。”拍拍他的手。

岳北南点头,母亲有种很不可思议的让人沉思的能力,即使有时她说得话并不是为了解决目前的问题,但却奇怪地让人信服,并且在不久的以后,这些毫无关联的话却又会是解决先前那些问题的关键。

“母亲……”既然一时还想不通,他自然不会硬去钻牛角尖,“您还会想那个人?”刚刚看到母亲眼里转瞬即逝的一抹愁绪,他猜测一定是为了那个男人。

她知道儿子说得那个人是谁,轻轻笑了笑,“他不是‘那个人’,他是你父亲。”她并不想让儿子去恨他,既没用,也没必要,将仇恨付与下一代是最不明智的举动。

岳北南咧嘴一笑,父亲两个字他叫不出口,也叫不习惯,“您不恨他?”

“恨他什么?恨他抛弃我们母子俩,还是恨他选了国家不选我们?”这就是她心里最大的矛盾,她该恨他,却不知道要恨他什么,用一切正常人的眼光来看,他什么都没做错,“既然只能恨给自己看,又何必再整天想着要恨呢?到最后伤害的只能是自己。”

“母亲,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真是长大了,这些年即便他一直在身边,她也没好好去注意他,错过了一位母亲应该有的痛苦与幸福,对不起他的不光只有父亲,还有她这个母亲,“母亲没能好好陪你走过每一步,是母亲的错。”

“孩儿记得师傅说过一句话,是男人就不能让人扶着走!”

灿笑出声,这是华黎能说出来的,极端却又很实际。

“对了,母亲,您什么时候给毛波打了那么大一对斧子?”

说起这个她就想笑,还是先不要跟他讲了,让他自己去看吧,“这个等收降了李绝烽你自然就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收降李绝烽?”

“对!这也是你今天必须要败的主因。”

“可是……您还是觉得我一定会败?”男人不管大小,对败这件事有种执著的较真!

“再厉害的人,也经不住人轮番打啊,何况李绝烽可是有名的龙虎上将,无论身手,还是经验,都在你之上,如果我说我相信你,难道你不认为我更像在嘲笑你?”

“那……您觉得毛波能救得了我?”这一点他也很在意,毛波连他都打不过,怎么还能救他?

“他不但能救得了你,还能收服李绝烽,你信不信?”

他是想说不信,但他知道母亲不可能平白说这种大话,“那我还能出战吗?”

“可以,不过你要记住一件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你的位置并不一定就在战场上。”

点头,他能明白母亲的意思,但一时还是觉得闷,毕竟他的头一场仗打得并不怎么光彩。

杀一名良将与收降他,自然是后者比较困难,何况能称之为良将的自然不会那么轻易地就范,尤其李绝烽这种人。

李绝烽,吴国龙虎上将,十七岁封衔,二十一岁封将,二十八岁封帅,曾得吴国先帝三次亲命嘉奖,可谓少年得志,然而脾气太过刚烈,得罪了不少朝中大臣,以至落得如今这种冷清的收场,只能做个参将,还要看人的脸色度日,尤其这场对决又输给了毛波,他在军营里的日子自然就更不好过了,金云溪要得就是这个,她就是要把这位名将逼到极点,否则怎么收为己用?

第一场兵败归咎到谁头上都不大应该,当然,这是吴军大帅的想法,他绝对不承认自己输给了一个女人或者一个黄毛小儿,但是上报朝廷的奏折又不能这么写,总要有个人出来扛下这个罪责,想来想去,能堪此任的除了那个张狂的李绝烽,再也没别人了。

这就是李绝烽这十多年来所担任的角色,完全一个代罪羔羊,谁让他少年得志来着,且横竖又看不上别人,以为别人都比他差,这就叫“报应”。所以说,人要是到了落魄的时候,不仅是喝凉水塞牙,就是站在那儿不动也会碍着别人的事,这没办法,一当所有人习惯了欺负你,那就是你“活该”被欺负。

李绝烽这些年吃亏也吃到习惯了,反正怎么着都是他的错,干脆也就不花那个闲工夫去辩驳了,也省得心烦,绕过那些小人的事不去想,那天两军阵前的那个莽汉到是挺让他在意的,从军这么多年来,就算仗没打太多,可人到是见多了,还真没见过这么大力的人,那两把金斧少说也好几百斤,他拿着却像没事人似的,连大气都不喘,幸亏那天没跟他碰兵器,要不这双胳膊就别想要了,想着想着,到觉得自己有些聪明了。

金云溪没追杀吴军自然有她的道理,眼下凡州就两万多守兵,真追上去了,就算多杀几个敌人又能如何?若是真把敌人给追急眼了,反过来咬一口,那就真得不偿失了,要不兵法上怎么说穷寇莫追呢。但放着吴军不管,等着他们下一次攻城,这绝对又不是她的处世之方,主动进军又不行,到底怎么才能让他们的大军分开呢?按着地图的一角,沉思不语。

“陛下,臣下以为应该分而治之。”一名年轻的副将不顾身边人的劝阻硬是站出了队列,面生得紧,见金云溪抬头看他,连忙低下头以示尊敬。

“陛下,舍弟大罪。”一名副将随即出列,替这个年轻人求情,金云溪记得他,张鞘——一名中庸的副将。

“什么大罪?”坐直身子,看起来相当有兴趣。

“舍弟年轻,不懂规矩……”好象也不是什么大罪。

金云溪看了看支支吾吾的张鞘,再看看拱手低头的年轻男子,“我想听听你刚刚说得分而治之。”恰好与她的想法不谋而合。

年轻男子略略转头,看了看身旁的兄长后这才抬头,“臣下以为,吴军虽人数众多,然而不详凡州地势,如若我们能借用地势之便将吴军分成几个小块,然后一个个吃掉,不但我军胜算增加,更是可以减少伤亡。”

金云溪笑了笑,视线从他的身上又移到了地图上,“胜算增加……分而治之。”再次抬头,“你可有方法能让吴军分开?”

“臣下……怕陛下以为我胡言乱语。”年轻人面露苦笑。

“你只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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