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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四章 兄妹情

024要被兼并的命运已成定局。

兼并前下岗分流的浪潮来得格外猛烈!今天,厂里公布了最后一批下岗分流的时间表。毫无疑问,这在厂里立刻掀起轩然大波。

眼看就要迎来黎明的曙光,可是,在真正的黎明到来之前,还有一段难挨的漫漫长夜,这个夜晚会非常漆黑,非常残酷,非常痛苦,能不能坚持到明天,这是一个严峻而残酷的考验。

胡宛如下班后一回到家就纠结起来,她静静地坐在沙发上,若有所思。

自从国庆期间张琰来过轻露之后,她的心早已跟着他飞走了。这段时间,后勤科到处在议论着下岗分流的事,各种各样的唱衰声混杂在一起,奏响了一支浑厚凄婉的挽歌。

对这些,胡宛如心里烦透了,每每见老职工谈论这些问题时焦虑而恐慌的神情,她心里便不由得会小看他们,不就是一份工作么?留就留,走就走,用得着这么纠结?

可是,她还年轻,她还体会不到那些在厂里干了大半辈子的职工心里的惶恐和不安;还理解不了人到中年,上有老、下有小,像牛一样拉着沉重的装满责任的车子爬坡时的艰辛;也体会不到他们勤勤恳恳大半辈子跟着024一起走到今天,突然却要被抛弃的凄凉和失落……

“宛儿,你怎么啦?想什么呢?”妈妈看到她一脸惆怅的样子便问。

“今天厂里公布了最后一拨下岗分流的方案,这跟炸弹一样一下子就轰动了,大家都在议论这事,烦死了!”胡宛如说。

“瞧你这孩子说得……这是大事么,关系到每个人的饭碗,大家能不关心吗?”妈妈说。

“下就下,不下就不下,成天跟蚊子一样嗡嗡嗡地议论这些事,烦透了!从我毕业到现在,大家天天都在说下岗啊,分流啊,破产啊,兼并啊,重组啊……光这些名词把我的耳朵都听出茧来了。原以为毕业后工作了,生活会更有意思,就能享受工作,享受生活……谁知,这工作越干越无聊……”胡宛如说。

“也巧,你毕业后刚好遇到了国企改革,不过,改完了就好了,国家为什么要改?还不是想把企业改好?”妈妈又问,“宛儿,你说厂里有什么政策?”

“这多了,那么我条……我也记不清楚。”胡宛如说,“不过,有一条跟我们有关……”

“啥?”妈妈问。

“厂里说这回是024重组前的最后一次下岗分流了,而且也是98改革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厂里通过这次大裁员,一定要甩掉企业沉重的包袱,从此轻装上阵,说是要建立现代企业机制……跟我们相关的政策就是,厂里的双职工当中,必须保留一下人不下岗。”胡宛如说。

“哦……”妈妈想了一会儿又问,“那你哥跟你也不算是双职工啊,他已经成家了,成家了就自立门户了……”

“他跟嫂子才是双职工呢……服装店的双职工……嘻嘻……”胡宛如狡黠地笑了笑,故意开起了哥哥的玩笑。

“这孩子,成天没有正经?你嫂子在024连一天班都没上过,算哪门子双职工?”妈妈看了看胡宛如说,“你都是大姑娘了,说话也没有正题。”

胡宛如诡秘地笑了笑又接着说:“妈,还有一个政策,是针对厂里子弟的……是个保护性政策……”

“别卖关子了,快点说。”妈妈说。

胡宛如说:“厂里规定,子弟两人以上在厂里工作的,下岗时至少要保留其中一个。”

“噢……这就对了,厂里做事还算讲感情。”妈妈说。

妈妈思考了一会儿又操心起了胡贤如,她又问胡宛如:“你有没有听说把机加车间的人怎么分流?你哥会不会下岗?”

胡宛如脱口而出同:“不会!”

妈妈纳闷地问:“你怎么知道?”

“厂里不是说了吗?子弟两人以上在厂里工作的,下岗时至少要保留其中一个。到时我一下岗,自然不就把我哥留下了吗?”胡宛如说。

这话让妈妈惊讶地眉毛都拧在了一起。

“胡说啥呢?你们都不能下岗,你们得在一起。妈妈这辈子就你们两个孩子,你们谁离开024妈都舍不得。”

胡宛如看着妈妈,她发现她这时有点激动了。

“宛儿你记住,你爸爸去了,人活不过百年,我是早晚也会离开你们的,这辈子你和你哥哥就是世界上最亲近的人,你们要相互照应,你更要多体贴他。等你们老了的时候你们就能感受到,兄妹情是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一种感情,它不同于子女情、兄弟情、姐妹情,更不同于夫妻之间的感情,兄弟之情如同手足,而兄妹之情血浓于水,兄妹之情的默契细腻是任何感情都无可取代的。”妈妈说,“宛儿,现在你已经不是孩子了,对人生,对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你要多体会,人啊,之所以高尚和伟大,就是因为人有着独特而深沉的感情。”

说完这话,胡宛如妈妈的眼睛略微有点湿润了。“你爸去世后的那段时间,要不是你舅舅一直开导着我,鼓励着我,关心着我,我都不知道那时我是怎么挺过来的……你舅舅就是我哥哥,他就是关心妹妹的典范。”

“妈……”

“所以,妈希望你和你哥永远能在同一个厂上班,工资少点没啥,妈只盼着你们永远不要分开。妈一路走来可是深有体会啊,社会上的风风雨雨难免会落在每一个人的身上,你们在一起的话,万一遇到个什么事情都方便,你们就能互相关照,有什么烦恼也好嘘寒问暖。现在有妈妈在,你们的感受还没那么深,将来妈妈走了,当咱们家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你们兄妹俩时,你就知道你们在一起有多么重要了。”

妈妈的话说到这里,便有一种淡淡的伤感弥漫在房间里。

母女俩都不再说什么了,过了一会儿,妈妈走进厨房去做晚饭了。

陶梅下午去医院后就没有再回服装店。

傍晚,她给胡贤如打电话说她已经检查完了,直接从医院回“炸药城”,并叫他今天早点关上店门,直接回家,今晚一起在家吃晚饭。

胡贤如从电话里能听出她的喜悦之情,他还想问问检查的情况,没想她已经挂断了电话,电话是在陶梅的笑声中持断的。这让胡贤如还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结婚几年来,胡贤如才摸清了陶梅的脾气:她要是遇上了啥高兴事,就喜形于色,眉飞色舞;要是碰上了不顺心的事,便会立即勃然变色,怒发冲冠。看来,今天她是遇上啥好事,这几个月生意上带来的收入虽然数字并不多,但却给她带来了一个接一个的好心情。要是陶梅的心情好了,整个家里才能太平。

胡贤如早早地关了服装店的门,便从轻露市区朝炸药城赶去。那一刻,陶梅也坐上了回家的公交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