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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道袍的衣角

也许这世间,只有真正错过了的,才能称得上美好吧。

宁雨仇自大醒过来以后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如果没有王总,如果宁香没有死,那么自己还会不会对着宁香,发自内心的喊一声娘?那柄断了的匕首静静的躺在桌子上。客栈里的房间比他原先住的地方要大许多,用品也周到的一应俱全。只是多ri来都是两人独处一室,如今忽然变作了一个人,宁雨仇多少在心中也有些不适。距离宁香死去,已经有三天时间了。其中宁雨仇跑回房间问过,宁香的尸身早就被埋了。宁雨仇也跑过去看过,哭过,然后生活与未来铺天盖地的压过来,所幸一直有水月在帮她。水月这个女人,平时xing子是冷淡了一点。为人在宁雨仇的眼中也是多刻板严肃的,但是这些并不能掩去水月身上的优点。这个平ri里拒人以千里的中年道姑,也有一些细微处透露的温暖,虽不是什么大恩大惠,却着实叫宁雨仇心中感动。宁雨仇坐在椅子上,愣愣望着桌子上那半截断刀,匕首柄上,是用金丝银丝缠起来的,看起来华贵不凡。但终究只是凡铁,在与仙家宝剑碰撞的时候也是没有任何反抗的便断为了两节。

宁雨仇就这样望着断刃陷入了沉思,半晌他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一把抄起了那柄匕首,贴身放在怀里,大步走出了房门。

“小雨仇?你要去哪里啊?”出门正好碰见文敏,看她的样子似乎还是前来找自己的,当下就笑了笑:“我想去找水月师太。”

“奥?那可真是正好,师傅她叫我来找你呢。”文敏笑着,怜爱的摸了摸宁雨仇的小脑袋,却不知宁雨仇的反应极快,头一偏,率先走在前面,道:“那我正好过去。”

文敏看着他小小的背影,说话走路都是一副小大人的样子,不由咧嘴一笑,但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神微微一暗。

走到了房门外,宁雨仇刚刚抬起手来要去敲门,却听房间里的水月道:“进来吧,雨仇。”

宁雨仇吸了口气,这才推门而入。

“宁雨仇,见过水月大师。”他一进门,就对着水月的背影深深一拜。

水月正站在窗口,手中握着一柄样式奇古的长剑,手指轻抚剑身,空气仿佛在她手指磨动间响起了细细剑吟。宁雨仇见此心头一缩,目光落在剑身上的两个古篆时,心神隐隐震动了一下。

天琊!正是那天的那把蓝sè仙剑!

“小小年纪,礼数倒是周全。不必拘礼。”水月淡淡说道,将长剑收了起来,忽然轻叹:“离那一天,约莫有三天过去了吧?”

宁雨仇语气顿了顿,声音就此忽然涩了下来,只是点头拱手:“是。”

“你小小年纪,却遭逢这么许多苦难,也算是苦命之人了。”水月叹了口气,向前走了几步,目光放在宁雨仇单薄弱小的身子上,隐有一丝怜意:“我本想在河阳多留些时ri,但是门中还有不少的事情需要我亲自处理,就且先将你放置于一处农家寄养,望你ri后好生过ri子。”

宁雨仇听后全身一僵,忽然一下子跪倒在了地上,对着微有惊讶的水月重重叩首!

“宁雨仇自幼仰慕仙道,万望水月仙师垂怜我身世悲苦,收我为徒。宁雨仇ri后定不忘师恩。”

水月脸sè淡了下来,双眼之中光芒闪动,片刻后,她微微别过身子,语气稍稍有些漠然:“你是为了报仇吧?”

一句话,如一把锋利的长刀,狠狠的捣在了宁雨仇的胸口。他强自压抑着脑海之中,那些即使在睡熟也难以忘却的画面,在这一刻飞速闪过,他重重磕在地上,声响不小,只道了句:“雨仇不敢。”

“既然不敢,你又为何带刀?!”水月说道最后一句时,便已是声sè俱厉起来,宁雨仇面sè微白的抬起头来,双手不自觉的握紧了,嘴巴虚张了下终是一句话没有说出来。最后他脸sè灰白的从怀里逃出那柄断刃,双手奉上,重重磕头,不在言语和抬头。

水月注视着宁雨仇手中这柄华贵的断匕,目光之中颇有复杂的东西闪动,她沉声道:“我本爱惜你一身清奇根骨,念你身逢大难,原本预先观察一番在考虑是否收入门下,但是你一身戾气难平,小小年纪便知隐忍,欺瞒。我若传你真法,以你xing情着实正邪难料。将来我又有何面目去见我青云列位前辈祖师?”水月大师大袖一挥,背过身去。望着窗外明净的天空,面无表情,口中却一字一句的吐出犹如刀斧般的言语:“且去收拾停当,安心做个普通人吧。”

“雨仇知错了,仙师..........能否,再给弟子一个机会....”宁雨仇身子晃了晃,仿佛是失去了一身气力,断刀也叮铃一声落在地上。华贵的匕身上,一派死气沉沉,仿佛连朽木也劈不开。

水月依旧静立在窗前,连一片衣角都不曾掀起。心中那点渺茫的希望,就在这仿佛时间凝固的等待中渐渐的熄灭了。宁雨仇一阵呵呵的惨笑,泪水夺眶而出的瞬间,他忽然拔声怒吼:“为什么?她死的那么惨,为什么不许我报仇?”

水月全身震了一下,豁然回过神来,仿佛从深深的某件往事中忽然惊醒,全身气势如山如岳。天琊剑蓝光爆盛,就这样将整个房间都映作了一般颜sè。

“报仇?报什么仇?!”怒雷般的清喝炸响在宁雨仇的耳边,他只觉得双耳轰然一响,然后整个人木沉沉的几乎就要倒在地上,但是有莫名的倔强却强自支撑着他不去低头,不肯退让,小小的年纪瘦弱的身躯,就像是守护着什么似的,与这忽然爆发的,堪称宗师级高人对持,却一步不退。

这忽如其来的爆发来的快,去的更快,几乎就在一瞬间就被水月收敛了回去。宁雨仇顿时感到全身以轻,似乎连骨头都在刚才那一刻受到挤压,整个人犹如上了岸的鱼,大口喘息,汗出如浆,只能勉力撑住身体不倒,虚弱的好像是一阵风就能吹倒了。水月神sè变幻的站在原地,她方才在窗外念及往事,在那漫长时光的百多年前,那青云山上,玉清殿前。他们几人也是这般的深深的跪在那里,报仇?报什么仇?.....

水月长长一叹,那些过往的中的爱恨,如今都随着几百年悠悠的时光而逝去。如今的青云门,几番老人新辈交替更换,早已物是人非于当年,当初那段曾以为永恒的情,几百年后的沧桑,也终成为了记忆中那微微苦笑的一些滋味,永远的随着那个白衣男子一样,与他的名字一般,深深刻埋在了心里。

水月再次深深望了倔强的宁雨仇一眼,凭她的修为自然看得穿他此刻状态,不过是凭着一口硬气强撑到现在罢了。

如此xing格资质,若能得授大道,未来不可限量。只是......水月移转了目光,仿佛有一次下了决心,高声道:“文敏,将她带走!”

一直静候在门外的文敏依言而行,她面有不忍的在宁雨仇身旁劝道:“雨仇妹妹,你......”

“不!”宁雨仇忽然高喊了一声,身子终于支持不住倒在地上:“为什么?为什么不收下我?水月师太,我真的,真的知道错了啊!”

文敏扶住了宁雨仇,面sè也多有不忍,道了句:“师傅!”

“住口!”水月大步向外走去:“为师先行一步,你安置妥了,自行回山。”竟是不在看宁雨仇一眼,但在临出门口时,水月身子却停了下来,在她蓝sè道袍的下摆,一只沾满了尘土的小手,紧紧的抓住,仿佛抓住的是他最后的一丝希望。

水月冷漠的脸上,也忍不住的微微动容,她目光下移,在触及宁雨仇那双略带血丝的双眸时,瞳孔深处,不为人知的微微一缩。

“痴儿......”一声叹息,幽幽划过宁雨仇的耳旁,下一刻,一声刺耳的裂棉声响起,宁雨仇愣愣抓着手中那一片蓝sè道袍衣角,小小年纪,竟爆发出如此的力道与坚持,但却终究无法换回那毅然而去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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