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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宴】

夜色笼罩,秦楼里响起丝竹管弦的优畅乐声。在宛如世外桃源的花厅内,数个衣袂纶巾的风流之士对酌而谈,笑面迎风,无比畅快。而在花厅外有一队彪形大汉身穿素衣卓立在林间,眼神闪闪,太阳穴鼓鼓而起,明显是练家子。

似流水一样侍女们纷纷衣着鲜艳地端着盘末送到席间。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妾拟身嫁与,一生休。终被无情弃,不足羞。”

紫蕊将这首词哀婉凄切地唱来,将里面那种初见情郎的惊喜和最终被抛弃的哀婉完美地表现了出来,端是酣畅淋漓,尽显完美。特别是她身穿大袖薄纱的舞衣,流云水袖飘洒在明亮的花厅内,宛如仙子嫡尘,明媚不可方物。

一曲唱罢,紫蕊盈盈半蹲行礼,然后退下换衣。

坐在侧席的一个青衣老者,举起酒杯对主席上的薛礼道:“薛大人,老夫谢过大人今日设宴款待,特敬此杯,干!”

薛礼笑呵呵地应声端起,一饮而尽,单手抚须而笑:“武帮主客气了。你们青洪帮此次在新罗州为我大汉出力甚巨,这酒宴只是我的略表谢意罢了。”

薛礼身边还有一人,纶巾下的头发黑白参差,面容好似花甲老人,但声音却清朗如许,直似壮年汉子。只听他道:“就是,有武帮主相助,我们户部今年的两次盘点才能有所盈余,相比起来,还是薛大人署理的新罗州征税还高于孙孝甫两百万呢!这一切都与武帮主的大力协助脱不开关系,来,荀某敬武帮主一杯!干!”

“干!”青衣老者笑呵呵地一口闷下,火辣的酒味流遍全身,让他心头大悦,既为酒宴,又为取得了礼部和户部两位官员的赞许而高兴。

※※※※※※※※※※※※※※※※※※※※※这半年对于青洪帮的武进功来说又何尝不是个值得开心的时间呢。

大月州反叛,帝国筹措不出平叛军费,于是打上了对新罗州和扶桑州等新州的助剿税上来。

内阁在年关刚过就下达了向各个新州收取助剿税的公文。特别规定新罗、扶桑两州由于已经步入老州行列,但又受到匈奴入侵,故而不论商民皆多收四分的赋税。

这个公文几乎没有引起老州居民的任何议论。在三十六个老州的居民看来,对新州加税是天经地义之事,根本不值得多费心思。不过那些身在京都的新州学子们却群情汹汹,议论纷纷。他们甚至上书帝国,请求取消助剿税,说这样必然导致新州子民对大汉的民心丧失,“大月之事不远,尤为新州之殷鉴!”

内阁也不能一意孤行,这样真的很可能导致新州民心丧失,所以在发出加税公文后不久又发布了一条新的规定,助剿税不是常例税,而只是临时税,一旦匈奴退兵即可免除。如此才总算安抚了一众新州学子。

内阁这个补充条款其实是有了可*作性的。“一旦匈奴退兵即可免除”,那要是匈奴一百年都不退兵呢?

这点被内阁礼部学士孙筑深刻利用起来。这个计策是他提出来的,宇文护打算将征收助剿税的权力交给他。但引起了冀公张功远的反对。他认为此事不能交给一个人负责,而应该交给户部,毕竟赋税一事一向都是户部在处理的。

后来胡公张文渊也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这件事。硬是也要派兵护送税银。

简直是乱套了。

谁都知道,一旦加征赋税,虽然是原有赋税的四成,可真正摊派到各个新州居民的头上绝对要比这个数字高出数倍,这多出来的部分就是可捞的油水。甚至于检察院都无法对这件事发表议论。

为了这块蛋糕,年关过后的大汉朝廷里着实是又乱了一阵。最后经过宇文护的调配,将新罗州交给礼部薛礼负责征收,扶桑州交给内阁礼部学士孙筑,缅州、越州交给户部,吐番州交给当地羽林卫这才总算勉强平复了各方势力之间的角逐。不过这也埋下了祸患,当然,这是后话。

总之一句话,对有战事的新州征收助剿税成了一种不成为的定例。而且也成了帝国各方攫取利益的新角逐场。

由于这个政策在一定程度上缓和了帝国内部豪商巨贾和世家大族对老州居民的剥削,加之老州各地情况正在缓和,所以依旧缠绵病榻的皇帝也没有表示任何反对,反而极力支持。着意让《龙吟》大肆宣扬此项政策的好处!

薛礼和孙筑自成一套班底开始在新州征收赋税。帝国的赋税都是三个月一结。在第一次春季赋税征收中,孙筑竟然在扶桑州征到了八百万金币,而薛礼只有六百万。这让有心想进入内阁的薛礼大为不满。这时有人跟薛礼主动结交,说能帮他征到更多的赋税。而这个人就是胡公殿下的娘舅武进功!

薛礼本不想和江湖帮派人士有所牵扯,以免被冠上“勾结游侠,图谋不轨”的罪名。不过随着征收新州赋税的压力越来越大,薛礼也有些动心和武进功结交,毕竟武进功也是胡公一派,如此一来他薛礼能够和胡公殿下牵上关系。但最后让薛礼下定决心和武进功合作的是紫蕊。

原来武进功得知薛礼宠爱秦楼的花魁紫蕊,便花重金将秦楼的花厅整个买了下来,给紫蕊单独居住。由此紫蕊便处处帮武进功说好话。薛礼最终同意初步与武进功合作。

没想到武进功果然有几把刷子。他本人是青洪帮帮主,青洪帮乃是大汉北部数一数二的大帮派,最擅长的就是敲诈勒索、盘桓剥削,有这些流氓地痞游侠儿出马,对新罗州的征税过程顿时轻松无比,而且青洪帮的分支中还有一个漕帮,专管北方漕运。从新罗州征来的赋税必然要通过漕运运往京都,有了漕帮的帮助,不但运费低廉而且路上也少了许多损耗。半年下来,薛礼从新罗州征到了四千万金币,而孙筑却只征到两千一百万!整整差了近一倍!

一时间薛礼在朝堂中的名望大炽。成了冀公殿下致仕之后,最有望进入内阁成为辅政大臣的人!

※※※※※※※※※※※※※※※※※※※※※紫蕊在花厅后的闺房里换衣,这时小茹提着小衣过来给她穿上,冉冉道:“小姐,那个刘芳到了,就在屋后的练功房里……”

紫蕊点点头:“嗯,你和小怡等会先去给她安排住的地方,别误了时辰便是。等晚点我会过去见她。对了,顺便把这里的大致规矩教她,万一碰见客人可别坏了规矩!”

小茹点头,又道:“她的弟弟也跟了来呢,该怎么安排?”

“弟弟?”紫蕊抬了一下光洁的额头,无所谓地道:“让他先到西厢的下人房里待着吧!明天再说!对了,吏部的叶大人走了吗?”

小茹摇头:“还没有,他在雪琪小姐的房里。”

“嗯,”紫蕊穿上最外面的外套,盘好飞云发髻,钗亮眸清,一身妩媚,不过脸上却有一丝淡淡的愁思。半晌她才道:“你去跟雪琪妹妹说一声,就说如果叶大人今晚会在她那儿留宿的话,让她帮我再多要几张户籍证明……记住,是胡人的户籍,这种户籍只有吏部和礼部共同签署才能生效!”

小茹“欸”了一声,道:“那刘芳也说要给他弟弟弄个户籍,小姐你也答应了?”

紫蕊插好最后一根发钗,不屑地道:“一个汉人户籍罢了,改天你跟户部的钟侍郎说声不就完啦!这还要我吩咐么?”

“是,奴婢知道了。”小茹赶紧怯怯地低头。

紫蕊看小茹没有什么事了,就提着裙裾出了闺房。闺房外有两个打扮利落的女子立即上前帮她拖着曼妙长裙。

从闺房出来要经过一条横亘在荷塘上的回廊。廊道幽静,只有前厅的丝竹声袅袅传来,显得异常宁静。

每根回廊的立柱上都挂着橘黄的灯笼,灯火明亮,照的荷塘泛起柔美涟漪。

紫蕊走在回廊上,忽然从一根立柱后闪出一个人,吓了她一跳,定睛一看不由娇声嗔道:“怎么是你?吓死奴家了!”

她身后的两个拖裙女子看见这人立即放开裙裾,转过身去。

从立柱后闪出的是个矮胖的男人,他*笑着凑了上来,粗糙的大手无所顾忌地揽过紫蕊细如柳条的蛮腰,胡茬满面,嘴里喷着恶臭直往紫蕊脸上蹭,喃喃道:“我刚回来就奔你这儿来了……来,快让老爷亲两口解解馋……哇,真滑啊!”

紫蕊半真半假地推开他,狐媚眼波光流转扫了这个矮胖男人一眼,嗔道:“唔,老爷,别那么急嘛……克多王子出城了么?”

这个矮胖男人就是带着克多王子出城的杜文泽杜老板。他一直将克多带到了上党郡,然后等待机会,直到有一支西域来的商队出城才寻到机会将克多王子送到西海州。然后他又装模作样在帝国西北边境买了一些皮毛货物这才回到京都。

而这个千娇百媚的紫蕊本名其实叫林菀,说起来还是邹燃的同乡。林菀也来自乐浪郡孔泉县。不过不是嘎村,而是离嘎村不远的林家屯。

她出生在一个小农家庭,又是妾室所生,三年前大旱席卷乐浪郡,在卖儿鬻女开始横行在灾区时,林菀就第一个被生计无着的父亲卖掉。买她的人正是前往乐浪郡为匈奴人查探军备情况的杜文泽。

将这个千娇百媚的可人儿买回来没多久,杜文泽就开始意识到这个女人的价值所在,于是给她改名紫蕊,并对她进行一系列的训练,并且花重金让她进入秦楼,成为花魁,这一切可以说都与杜文泽有关。而经过这几年的悉心筹划,如今的紫蕊已经和朝中的达官贵人、公卿将相都有了千丝万缕的关系。特别是礼部尚书薛礼,那可是大汉二品大员,有了薛礼的牵引,紫蕊接触到的人就更多了。

不过对于紫蕊这个极有价值的宝贝,杜文泽一般不用。只有在危急时刻时才会借助她的力量。比如上次出雒阳时的那几张胡人户籍证明……

林菀躲闪着杜文泽的咸猪手,但又不敢真正拍掉。不一会儿便娇喘吁吁,干脆不再躲闪,而是任由杜文泽亲吻抚摸。

杜文泽停下了继续骚扰的举动,抬起肥厚的脸庞,看了林菀一眼道:“你怎么不躲了?”

林菀道:“奴家看老爷这么急,那就不敢再坏老爷的兴致了!”

“哼!”没想到杜文泽却重重哼了一下,反而放开了抓捏林菀那妖娆身段的手,无趣地道:“你知道本老爷的爱好的,对于没难度的女人一向没有兴趣。”

林菀当然知道杜文泽的这种怪癖,女人越是反抗的激烈他就越是喜欢,越是想要得到,可如果这女人像死尸一样干挺着,他就没有任何兴趣。林菀不敢得罪他,每次都配合他玩这种“暴力游戏”,因为林菀此刻周围的每一个人,包括刚才帮她提裙裾的两个少女都是杜文泽的人。可是今天花厅里设宴的可是薛礼,林菀实在不想也不能在这里待得太久,万一被薛礼怪罪……

“算了算了……我知道你今夜还要伺候那些衣冠禽兽……”杜文泽忽然不耐烦地晃着肥胖的身体,愤愤地道。

林菀赶紧道:“老爷,奴家不敢了,要不,让小茹去跟薛大人说一声我身体不适,奴家陪老爷回房玩个够?”说着拿春水瞟了他一下。

杜文泽扭头看了一眼简直狐媚到骨子里的林菀,眼中色光一闪,心里是砰砰跳个不停,想到这个狐媚子在房中的一系列举止就有些按捺不住内心的燥热。不过瞟见背对他的那两个女子后,他想起今夜来这里的目的,只好强行忍住,转过头道:“不用了,你去陪他们吧!不过,最近你要帮我一件事!”

林菀心里松了口气,她何尝想陪这个又丑又老的男人啊,但嘴里却赶紧道:“不敢烦老爷说帮,但请吩咐奴家去做就是!”

“近日你多多注意太医院的华清泉,如果可以就和他搞好关系,我想知道汉天子的病情到底如何!”说着杜文泽的眼中已经闪过一丝寒光。

林菀讶然道:“华神医么?他已经年过七旬,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杜文泽嘿然,带着一丝不屑道:“是人就会有欲望,只要有欲望就会有漏洞……这华清泉表面上看着道貌岸然,其实骨子里却是贪花好色。最近他不知道从哪儿得到了一张秘方,迷恋双修之法,特别钟情处子,说是能够延年益寿,嘿,这个老不死的……我已经让人给他透露消息,说你这里处子最多,所以不日就会来找你,你可要好生招待!知道吗?”

林菀赶紧低头行礼:“是,老爷!”

杜文泽回头瞟见她低头时露出脖颈的那一抹细腻,禁不住心头又是一荡,连招呼也不跟林菀打,直接掉头就走……他要赶紧找人败火去。

※※※※※※※※※※※※※※※※※※※※※花厅里已经是酒酣正浓之时,彀筹交错间所有人都颠三倒四。薛礼和那名姓荀的户部官员还算克制,只是躺在两个少女的大腿上,并没有什么不轨的举动,而青洪帮主武进功却已经揽过一个少女,手探进豆蔻般的椒ru中,两人都发出*靡的笑声。都已经是衣衫半解,春光无限了。

薛礼虽然头脑有些昏沉,但思路还是清晰的,他见武进功这种猴急的模样不由露出一丝鄙夷,心道:江湖人就是江湖人,一点涵养都没有。若不是看他办事还算得力,又是胡公殿下的娘舅我才懒得和他交往。只是可惜,纯如怎么不喜与他结交呢?

纯如即吏部侍郎叶知秋。对于这些江湖豪侠叶知秋一向是敬谢不敏,即使此次武进功帮薛礼赢得了这么大的荣誉,叶知秋也得了好处,可他依旧不屑与武进功来往,甚至连赴宴也拒绝了。

不过转念一想,薛礼又恍然。五年前的皇储之争差点让叶知秋丢官丧命,如今从新复起,叶知秋肯定是慎之又慎,半点可能触怒皇帝的事情也不愿意做了。其实何止是叶知秋,现代朝堂上大部分的官员也都不会再强出头。遇事能过且过。这大汉太平皇帝虽然看着年轻体弱,但手段却是相当狠辣。没人敢小瞧于他。

反正以皇帝的身体也活不了太久,等他御驾归天之时再做一个诤臣也不迟。这是现在大多数官员的想法。

不过想到皇帝的身体,薛礼又有些蹙眉。这皇帝已经如此病重,半年来只上过六次朝会,虽然听说皇帝在深宫中依旧每日批阅奏折无数,但眼看是快不行了,只是靠着药物强拖病体罢了。可他为什么到现在还不肯颁下圣旨立下皇储呢?万一真有个好歹,偌大个帝国该由谁来继承?凉公是明显支持先帝的皇六子刘闯的,胡公殿下则很难说,南方的博望侯等人也说不准……啧啧,这大汉可别乱了才好!

“平之,今日宴会应是喜庆之事,你怎么愁眉苦脸的?来,罚一杯!”

薛礼转动已经有些迟缓的眼神,是户部侍郎荀离。

这个荀离是许昌献公之孙。其祖上是圣祖时期的著名谋臣荀彧。圣祖征讨四方时曾在徐州与曹*鏖战九个月,江东军偷袭雒阳,马皇后披甲上城楼就发生在此刻。当时雒阳危在旦夕,是荀彧设计让曹*的属将献出了徐州城,及时结束了中原大战,圣祖这才有时间回援雒阳,稳固大汉根本。因此荀彧在后来受封献公,世袭罔替。

而这个荀离虽然只有三十出头,但却看上去犹如耄耋老者,原因就是最近几年的户部实在难过。帝国国库空虚却还要接连大战,实在把户部的每个人都愁白了头发。连户部尚书冯川都累病在家,无法理事已经两个月。这次对新州加收赋税的事可算是帮了户部的大忙。户部上下无不欢欣鼓舞。

户部本身是没有什么偏袒的,他们对任何一个能为国库弄来钱的人都表示了热烈的欢迎。今日不但薛礼在秦楼举行宴会,孙筑其实也在八仙楼开了一桌酒宴,并且也都请了户部的官员前去捧场。为了表示对这两个功臣的不偏不倚,户部尚书冯川两边都没参加,而是指派了侍郎荀离和另一个侍郎何章去参加。这样一来两边都不得罪,两全其美。

对于这样一个搞平衡做滑头的人,薛礼又岂会跟他说什么知心话呢?所以听荀离说完,他也就随意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头继续枕在丰腴的少女大腿上。这时他感觉鼻端的香味有异,一转头正看见原本自己身侧的侍酒少女已经离开,将柔软丰腴的大腿垫在自己脑后的却是紫蕊!

薛礼朝紫蕊淡然一笑道:“你跑哪儿去了?去了这么久,应该自罚一杯哦!”

紫蕊眨着春杏眼,浅浅地抿了下嘴:“是,大人说什么就什么咯!来,我给大人斟酒!”

荀离在一旁低声与那侍酒的女婢低声调笑着什么,忽然探过头来道:“薛大人,今日朝会上军部的出兵方案你怎么看?”

薛礼一怔。

今日内阁代皇帝举行朝会,朝会上,先被贬黜然后又被重新召进军部的张舒平与吕轻侯忽然提出出兵方案。这个方案遭到枢密院的强烈反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