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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魇—神女生涯原是梦(下)

国人皆知沅沅公主曾获救于晚歌, 那日公主出游忽然遭袭, 是晚歌路见不平出手相助,并不顾危险替公主拔除了黑巫术的毒,从此莫说公主, 便是国王对她亦是青眼相看,而公主更是对她芳心暗许。苗女热情大方, 对情感的追求一向热烈且不受世俗约束,因此对于公主竟然看上一名女子, 国王并没有太大的不满, 反倒是抱着比较开明宽容的态度来看待的。

沅沅贵为公主,自幼娇惯任性,从未有所求不得的事, 因此对于那救了她性命的飒爽女子, 她自然也是志在必得。

庆功宴上,晚歌神采飞扬, 而与她并席而坐的酹月则面色如常, 看不出是欢喜还是不悦。沅沅端了酒盏过来,没说两句话,两腮已然飞红。三盏下肚,沅沅便顺势倚在了晚歌怀中,俏脸如霞, 朗朗笑道:“我向父王请求,要你今晚便留宿宫中。”

晚歌笑而不答,顺势搂住了沅沅的肩膀。她轻轻把玩着手中的酒盏, 眼角余光却是悄然落在一侧的酹月面上。见她容色淡静,一双黑瞳低垂,眼观鼻鼻观心,分明是在走神,她心中微微不满,于是爽快点头:“好啊。”

沅沅喜上眉梢:“真的?”

晚歌一口饮尽了杯中的琼浆,淡淡一笑:“承蒙公主厚爱。”

是夜,天际一弯冷月如钩,月下的王宫殿宇辉煌,金阶玉璧凉如潭水。侧殿隐隐响起少女银铃般的笑声,透过纱窗,隐隐看到少女纤细苗条的身影,怀抱一把木琴弹奏着,琴声淙淙悦耳,恍如天籁。

一曲终,晚歌轻轻击掌,“公主多才多艺,实在令人激赏。”

沅沅撅了红唇,娇嗔道:“你若不喜欢,我再换一首便是。何必敷衍于我。”纵然她并不敏感,也仍是察觉出晚歌隐隐的心不在焉。

晚歌似笑非笑,“公主说哪里话,我只是……”

“只是什么?”

眼见那天真热忱的少女已然为自己牢牢倾倒,晚歌淡淡一笑,眼中忽卷而上的悲伤逆流直上。“只是,我心事沉重,不得排解,怕是要辜负公主的柔情厚意了。”

沅沅急忙问道:“你有何心事?纵然我解决不了,我父王乃是苗疆之王,他定然能为你做主。你且说来听听呢?”

晚歌叹道:“此事甚难。”

沅沅心生怜惜,柔声劝道:“但说无妨。”

一番倾诉,单纯的苗疆公主豁然开朗。“原来你是为了这个缘故才远走异乡。晚歌,你怎不早些告诉我?实不相瞒,你所说的那把神弓,就供在我们皇族的密室里。爹爹曾说那弓乃是上古一名大神所有,非是绝顶的英雄好汉使用不得,因此,我也只是幼年时偶然见过一眼。”

“既是皇家所有,我岂敢肖想。”晚歌无奈笑道。

沅沅心中暗道:在我心中,你便是一等一的英雄,我那几个哥哥都是草包,没人使得动那神弓,既如此,倒不如送了给你,倒衬了我的一番心意。于是笑道:“却也未必。”见晚歌讶然望她,她尤为急切。“父王平日里最是疼我,只要我是开口索要,必无不允。”

“怎好劳公主开口,何况,既是宫中秘宝,王又怎能赐予外姓之人。”晚歌假意推脱,心中早已暗自得意。

沅沅面上飞霞,娇声道:“你若应我心意,便不再是外姓之人,何虑之有?”

晚歌笑而不语。那纯真的少女只当她是默许,心中欢喜沸腾。

这一边,晚歌假意应承,轻易便骗得了公主信任要为她取出上古神器夺魂弓。只可怜那天真的少女浑不知其中厉害,因害怕父王不许令她失信于按个,竟悄悄偷了那神弓出来交给她。另一边,晚歌身负神弓回去精舍的时候,酹月已然紧锁大门,又封闭了药圃,俨然是杜绝她的进入了。

被拒之门外,她也不恼,自顾自便一跃而起,转眼已落在院中。

酹月情知拦她不住,也不避她,推开门走进院中,与她静静对望。“名利,权势,你已应有尽有,还来做什么?”

“我遗下一样最重要的东西,前来取回。”

酹月蹙眉望她,见她一脸认真不似说笑,于是问道:“什么?”

“你。”

她眉目间的温软击中了她,酹月心中涩然,终于难以平静。“是吗?于你而言,我也不过只是一样物事。既如此,何妨丢弃?”

晚歌涩然一笑。“你若真是物事便好了,可以随我心意来去,想带你去哪你就去哪。不会质疑我,更不会对抗我,你信赖我,并且跟随我,千百年过去,你的身边也只有我。”

她语声悲怆,更如是击在了酹月心中。她虽生而自矜,却非无情,想起晚歌在宫中时与公主的温言细语,并留宿数晚,她纵然天生一副菩萨心,此时也不免有了凡俗女子的私心。

她在意,很在意。一颗止水心起了波澜,从此再也不得宁静。

为何是她?为何又偏偏要来招惹她?

她心中明白,是因为自己的巫师身份,因为自己精于医药之事她才会找上自己接近自己,她甚至已然预知到她将对她说什么。于是,她主动说了出来:“我不会帮你炼药,你死心吧。”那根本不是长生果,那是会夺人意识最终自残而死的恶果,服用者最多一个月便会疯癫而死。她预知了这一切,却无法说服利欲熏心的王以及被强大力量迷惑了的人们,她只能在孤灯冷夜之中默默地祈祷一切终将得到救赎,而这些需要救赎的灵魂里,第一个便应该是她,晚歌。

“没关系,你不喜欢做,我不强迫你。”晚歌散漫地笑笑。

“你这次来,到底想做什么?”直觉告诉她,晚歌绝不会是单纯来看她,与她重叙旧情。

“沅沅公主和你真的不一样呢,只要是我需要的东西,她不惜一切代价也会助我得到。”晚歌忽然说道。

酹月怔住了,虽然早有准备,可不得不承认,当她看到晚歌一脸温柔地说起另一名女子时,心中仍是不可抑制地颤了。

仿佛完全没有理会她的情绪变化,晚歌继续说着:“可你却总是太过冷情,太过计较。你要我只按你的心意做事,要我与你一般虚伪地悲天悯人,你要我放弃自己。”

酹月倔强不语,气息却微微不稳。深深地吸了口气,她终于开口:“还有呢?你心里还藏着什么话,今天一次说了罢。”

“说什么?你不在意我,这我早已明白。我只是不懂,一直以来我都在想方设法讨你开心,为什么你却连一点点妥协都不愿给我?”晚歌上前几步,将手轻轻搭在酹月的肩头,转眼便被她厌恶地甩开了。她也不恼。“看,就是这样清高又骄傲,你总是这样,像高高在云端的神祗,向众生挥洒你的善心。呵,谁要瞻仰你啊,我只想让你乖乖地做我的女人而已。”

“这世间万物,草木蝼蚁,你样样想要庇护,却将最该庇护之人推进别人怀抱。酹月,我很失望,我原以为,你至少有一点点是爱我的。”

令人心惊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酹月倔强地不发一言,满心只是想着,她爱她吗?爱吗?爱到底是什么,又到底能代表什么?如若她爱他,为何她不愿与她共进退。如若她不爱她,又为何愿意与她亲近至此,甚至耳鬓厮磨有如平凡夫妻?

晚歌静静望了会儿远方,片刻后收回眼神。“既如此,我与你也再无话可说,这是当日你我相交的换礼,今日物归原主。”

酹月惊住了,眼睁睁看着晚歌从腰封中取出一只精巧的足钏,银铃随她动作淙淙轻响,果真便是当日她们交换的信物。手指下意识地抚上了腰间,那里,晚歌当日送她的玉坠,她一直挂在身上,如今便也要物归原主了么?她心中一片荒凉,脑海中隐约闪过几个画面,却都是旧日多情模样,不曾想,一切时过境迁,如今她这满腔的热情与温柔都是另一个女子所属了。既如此,她便是留着这信物,又能如何呢?

玉坠摘了下来,她怔怔握在手中,迟疑着不愿递出去。心脏里渐渐蔓延出无法言明的疼痛,垂眸,她看到一只干净纤长的手,掌心向上,一只小小的足钏托于其上。

眼眶忽如其来的涩了,在她能意识到一切之前,一滴温热从她左眼溢出,在桃红小痣上凝住片刻,滑下,瑟一声滴落在那熟悉的掌心。她诧异地抬手抚上脸颊,是……泪吗?她竟然也会流泪?

晚歌仿若是被火炙了一般快速缩回手来,呆呆地望着掌心上那一点晶莹。

圣女之泪。

她终于拿到了想要的东西。可,为何她的心却是隐隐作痛,一点也没有预期中的欣喜与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