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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长逝入君怀【一】

大军还没有班师回朝,宋家不能先一步对外声张宋澈已死的消息。只是到了夜里就在祠堂里点起了长明灯,这里本该不是扶桑能够进来的。

但是镇南王却允许了,“你是子恒亲口承诺的妻子,我想他会愿意你陪着他的。”

扶桑换了一身白衣,她素来喜欢这种颜色,可未想到这一生会因为丧事而穿白衣。扶桑跪在蒲团上,看着前面陈列着许多的灵牌,那些都是供奉宋家列祖列宗的。

很快,宋澈的名字也要摆上去了。

“这里这么冷,他会不会寂寞?”扶桑垂泪,直到现在她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她总觉得他会回来,好像分开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那个说着要爱她生生世世的男人怎么就会没有了?

王妃痛哭过一场后情绪已经没有那么激动了,她此时靠在椅子上,心如死灰道:“我从来就不喜欢你。可是子恒喜欢,我总觉得你们不合适,果真被我猜中了。我那个傻儿子为了你最后连命也没了。”

做父母的都是心疼孩子的。扶桑不怪她,况且这本来就是事实。倘若不是她,宋澈现在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年轻大将军,他会娶一个门当户对的温柔女子为妻。

而不会像现在这样,死在战场上,连尸骨都没有。

镇南王摸摸妻子的手,把目光对准了扶桑。从他这个角度望过去,只能看见姑娘挺得异常笔直的背脊。镇南王依稀记得头一次见到这姑娘的时候,扶桑眼里心里都是满满的笑意,那时候宋澈还在她身边。

也不过就这么一两个月的功夫,扶桑瘦了一大圈,而这一次她失去了宋澈。镇南王看在眼里怪心疼的,“扶桑,你先回去歇着吧!”

一路风尘仆仆的赶路,她身上还有伤没好,她早就撑不下去了。可是扶桑只是摇头,“我不敢睡,我怕一睡着梦里就是他。我怕他来梦里见我太多次,以后就不会来了。”

饶是镇南王这样的汉子听了这话也忍不住掉眼泪,扶桑却静静道:“他们要我活着。说宋澈还有许多没有完成的事情,那我便活着。等了结了这一切事情,我一定去陪他。王爷王妃,到时候还请你们能网开一面,能让我在死后冠上他的姓氏。”

活着的时候她没能成为他的妻子,等死了她也决不能叫他一个人孤孤单单。

“扶桑!”王妃止住泪,几步走过来蹲在她身边。已经做母亲的人自然心肠要软,宋澈已经死了,她怎么忍心再看着儿子心爱的姑娘也离开?王妃扶着她,“你还年轻,你以后还会爱上别的人……”

“不会的,我再也不会爱上别人了。”扶桑哑着嗓子呜咽道:“我活到这么大,遇见他之前的人生都是了无生趣的。他教会我如何去爱,去全心全意的相信一个人。他走以后我怎么还会爱上别人?”

世上只有一个宋澈会不顾一切的来救她,也只有一个宋澈会不离不弃的爱着她。

宋澈死了,再也不会有人像他那样爱着她了。

王妃把她搂进怀里,扶桑一路紧绷的神经终于在这一刻彻底断了。她抱着王妃哭的撕心裂肺,“怎么办?我没有宋澈了,我没有他了!我一个人要怎么活下去?”

这一刻开始她们抛却了所有的不愉快,只是两个可怜的普通的女人。一个失去了儿子,一个失去了挚爱的人。

饕餮和程昀都留在了边关,按照饕餮的话来说宋澈已经死了但是这场战必须打赢。赢了,宋家还能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到时候皇上念在宋澈马革裹尸战死沙场的份也不会拿宋家怎么样的,可若是败了只怕整个宋家也都要败了。

扶桑明白这个道理,所以让她先回晋安也是接受的。自从那一天和王妃抱在一起哭过之后王妃对她的态度就好了不少,还特地命人收拾了屋子让她住下。

“我想住在清庐。”其实是不合理的。她同宋澈当初虽然拜过堂,但是父母亲人皆不在身边,更不要说交换庚帖这一类了。他们的婚约其实并不作数,但在她心里她就已经是他的妻子了。

王妃也是明白这个道理,没有拒绝,“也好,那我再多派几个丫鬟过去。”她怕扶桑真的会想不开,随了宋澈去。

扶桑摇摇头,“一个都不要,我只想静静的在那里住一段时间。那是阿澈的屋子,里头有他的气息,没有旁人来打搅我就会觉得他还在。”

“我明白了,你好生住下来,这里就是你的家。”王妃这样说便是承认了她的身份。扶桑感激不尽,其实王妃大可以恨她甚至将她赶出去,可没有。

王妃还是接受了她。扶桑知道王妃是为了宋澈才接受她的,她心里只有感动。

清庐和她走的时候没有什么变化。她站在院子里看着周围的景致,原来不知不觉已经到了秋天。庭院里的梧桐树开始掉叶子了,那些枯黄的树叶掉在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她还记得那时候宋澈牵着她的手坐在屋顶上看星星,指着这棵梧桐树跟她说,“这棵树是我出生那年种的。等将来我们成婚有了孩子,我也给他种一棵。”

她酸了鼻子。誓言犹在,可是那个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扶桑走进屋子里,一寸寸的、贪婪的流连过他用过的东西。最后目光落在书案上那幅画上,墨已经干,只是还没来得及落下印章。

画上的人是她。黑衣发,赫然就是她倚着树干微笑的模样。画中女子嘴角微扬,挑起的风情万种叫人移不开眼。她自己都不知道原来她是这么美,画的右上角还有一行小字。

陌上花开,缓缓归矣。

有眼泪砸下来,掉到那个字上,将墨晕开成一团。她可以想象,她离开后的每一天宋澈都思念成疾。她不在眼前,却深深地刻在他脑中、心中。所以他画了这幅画,他一定是想等她回来以后就拿给她看。

扶桑小心的抱起那幅画按在胸口,她吸吸鼻子不想再哭了,“阿澈,我看到了。我回来了,我没有骗你,我真的回来了。”

我已经遵守承诺了,所以也请你不要食言,回到我身边好不好?

夜里的时候她一个人没有点灯,就这么坐在房里。她的手边一直放着那幅画,扶桑大约也是疯魔了,竟然想到了招魂。

她现在的身体和法力根本不允许她亲自去一趟地府。她饱了侥幸的心理,都说执念太深的人死后不会愿意投胎。宋澈那么爱她,一定不会愿意投胎的。

她找了宋澈常用的衣服,用一根红线和一截白蜡烛绑在一起,然后用纸剪了一个小人,上头用自己的血写了他的生辰八字。

念咒语的时候她的心口忍不住泛疼,硬生生憋下那一口血,她双手舞动开始做法。案几上的招魂铃一直都没反应,她足足坐了一炷香的时间,看着蜡烛慢慢烧完,屋子里再度暗下来。

没有,什么都没有。扶桑哭出声,捂着脸一个人蜷缩在黑夜里,哭的肝肠寸断,“你不是说最爱我的吗?为什么不来见我?”

突然间狂风大作,吹得门板窗户猎猎作响。扶桑松开手猛地站起来,“阿澈!”她推开门冲出去,跑到院子中。那阵风开始变大,将梧桐树不多的叶子全部卷起来吹落。扶桑的一头青丝也被吹得凌乱,她却来回的在院子中喊:“阿澈,是你吗?我知道你舍不得我,你出来看我一眼好不好!”

“阿澈!你出来啊!”风慢慢变小了,她急的开始跑。脚下一个不当心踩中了小石子猛地跌下去,扶桑趴在地上,耳边已经一片平静了。

风过无痕,他还是走了。扶桑大放悲声,眼睛哭的都肿了,模糊的泪光中她好像看到一双靴子出现在眼前。她抬起头,“阿澈!”

“扶桑。”阿西心痛的把她抱起来,“是我,你怎么将自己弄成了这个样子?”

不是宋澈,扶桑感觉自己好像一下子跌进悬崖中。那颗心摔得四分五裂,她被阿西抱着,捂着脸,泪水从指缝里流出来。宋澈再也不会回来了,她哭的这样绝望,如果他在怎么舍得她这么难过?

阿西心疼万分抱着她缓缓进屋,他点亮了灯,灯下扶桑一张脸上全是泪。阿西瞧着她一动不动,就像死了一样。他不忍心的扭过头,却又忍不住去握住她的肩膀,“他若还在会心疼的。”

“他若会心疼,就不会离我而去。”扶桑闭起了眼睛,“你怎么会来?”

“我的眼线说你白天就到了。我本想着早点过来,可是宫里有事耽搁了。扶桑你要振作起来,现在宋家还需要你。”

扶桑倏地睁开眼,阿西面容有些晦涩,“父王熬不了多久了。现在朝中一片混乱,太子至今未立,一旦父皇驾崩朝堂上就会争斗的更厉害。”

自古以来成王败寇,皇位之争注定是要踏着无数人命,流着无数鲜血。

“其中三哥和十二弟继位的可能性最大。可是三哥为人暴戾,是非不分,但是他是皇后嫡子。还有十二弟,他外祖在朝堂上很有位置,他自己也是文韬武略样样精通。”

扶桑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你想谁继位?”

“我想最后赢的人是我自己。”阿西目光里透露出一丝狠厉,“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十二弟看着好说话,可是一旦继位,我们几个兄弟都逃不掉,还有朝堂上也一定会来个大换血。宋家几代忠烈,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都只保持中立,可若是三哥或十二弟继位成功,宋家就不会有活路。”

新帝继位,为了彰显自己的能力,必定会先拿几个不顺眼的开刀。若是宋澈还在,皇帝顾念他身上的军功可能不会动手。可是宋澈已经不在了,到时候难免宋家式微,兔死狗烹。

“好,我帮你。”扶桑坐直了身子,“阿西,若是今后你违背初心,我一定会杀了你。”成为帝王之后会有很多身不由己,到时候人也会慢慢改变。扶桑并不是不相信他,但是该说的话还是要说。

阿西一愣,随后郑重道:“我以夷光来发誓,若我为王终其一生,定保宋家无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