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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红颜多难(2)

名如其人

金一佳早先就说过,老容头已经在黄梁市了,当时关允还反驳金一佳,认为老容头不会离开孔县,他虽然病了,以他对老容头的了解,老容头应该老老实实在孔县继续卖早点,并且耐心地等他回去。

没想到还真让金一佳猜中了!

关允大喜过望,一拍金一佳的肩膀:“妹子,有一套。”

惊喜之下,用力大了一些,拍得金一佳向前一步,她扭头嗔怪地瞪了关允一眼:“用那么大劲儿干什么?你想拍死我呀?拍死了我,还有谁天天陪着你、关心你、爱护你?你就后悔死吧!”

“二位,要几个烧饼?”

说话间,忽然人影一闪,一个笑容可掬的老人家闪了出来,手中拿着两个烧饼,一人一个,分别递给了关允和金一佳:“新鲜出炉,外焦里嫩,美味可口,老少咸宜。”

头戴厨师帽、腰间系了白围裙、浑身上下收拾得干净利索的老人家,不是别人,正是焕然一新的老容头。

关允接过烧饼,眼睛亮了,称赞道:“老容头,你这身打扮,还真的挺有卖相。”

“容伯伯,您什么时候来的黄梁?”金一佳大大方方地接过烧饼,毫不客气地咬了一口,“真好吃,正好我还没有吃早饭。”

老容头呵呵一笑:“一佳丫头最近越来越喜相了,阴阳调和,万物生长,你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最近有没有照镜子,发现自己变了?”

“人的模样是天生的,怎么还会变?”金一佳不解地问,“我也没发现有什么变化。”

“相由心生,怎么不会变?你没发现你最近眉毛上扬额头发光?”老容头打开侧门,让关允和金一佳进来,“小孩子刚生下来,都圆嘟嘟的,很好看,慢慢长大了,就有人面善,有人面恶,这就证明人的相貌会变。不是还有一句话说,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

关允不明白老容头一见金一佳就大谈面相是何用意,但想起老容头先前说过,金一佳眼角飞挑,脸颊粉红,是命犯桃花之相,还说命犯桃花的女子,遇到好男人,会有好结果,如果遇人不淑,就麻烦了。想想老容头前几天刚说金一佳有旺夫之相,现在又说她越来越喜相,是想撮合他和金一佳不成?

莫非当初老容头就埋下了伏笔,说金一佳如果遇到好男人就有好结果,难道说他就是她生命中的好男人?

金一佳倒也有趣,听老容头一说,拿出化妆镜照了照:“脸上是有光了,但变化不明显,容伯伯,我到底怎么了,您快告诉我?”

“你是红鸾星动……”老容头搬来马扎让关允和金一佳坐下。他的烧饼铺是临街的门脸,不大,只有十几平方米,是家属楼一楼改造出来对外出租的商铺,里面的设施也简单,除了必要的家具之外,并无多余的摆设。

红鸾星动是指喜事将近,喜事,特指婚事,关允好奇道:“老容头,你的意思是,一佳要嫁人了?”

“啊?”金一佳先是一惊,随后脸上飞红,飞快地瞄了关允一眼,又将头扭到一边,问老容头,“容伯伯,您别吓我,我可不想这么早就嫁人……”

“不一定非是嫁人,也许可以是订婚。”老容头哈哈一笑,“我就是随口一说,你可千万别信。”

“好吧。”金一佳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如果我非要嫁人不可,容伯伯可不可以告诉我,我会嫁给谁?”

“你想嫁给谁?”老容头笑眯眯地问道,目光看向了关允。

关允不想讨论这个话题,不明白老容头怎么对金一佳的婚姻大事越来越有兴趣。他和金一佳确实心意相通,彼此喜欢,但要说到谈婚论嫁,还差了十万八千里。眼下前途未定,夏莱也是音讯皆无,哪里有心情说到婚姻的话题?

他就有意岔开话题:“不说这个了,说说正事。”

“就说这个,这个就是正事,我想听。”金一佳不满地推了关允一把,“你闭嘴,我和容伯伯说话,你别插嘴,一边吃烧饼去。”

关允无语,女人不讲理的时候最好别去争论,他就恶狠狠地咬了一口烧饼,不再说话,就当烧饼是金一佳了。

“虽然他有点花心,虽然他出身平民,虽然他已经有了女朋友,虽然他有点大男子主义,虽然我和他认识的时间还不长,但他细心体贴,为人有情有义,如果说现在非要挑选一个男人嫁掉的话,我就勉为其难地嫁给他算了。”金一佳含情脉脉地说出一番话后,用手一指关允,“他……就是关允。”

关允差点没被烧饼噎住,他虽然已经亲身体验了金一佳敢爱敢恨的性格,也亲眼见识了她对自己毫无保留的维护,但被她当面指着说成是想嫁的对象,还是小心肝被惊得直颤。这女孩儿,比起夏莱的柔弱,可是直截了当多了。

老容头笑问关允:“她想嫁你,你怎么办?”

“我吃烧饼。”关允只好装傻。

“再给你三个,吃不撑你。”金一佳顺手抓起三个烧饼塞到关允手里,“要是我宁肯为你去死,你是不是也不会大大方方地承认,愿意一生一世对我不离不弃?”

一句话让关允心中充满肃然之意,一下站了起来:“佳佳,你……”

金一佳又笑了,摆手说道:“你紧张什么?我逗你玩而已。真不好玩!”

老容头哈哈大笑:“一佳,你还是别拿感情的事情让关允为难了,他也不容易。”

“哼,谁都不容易。”金一佳对关允还是有意见,不过没再和关允纠缠婚姻的话题,又问老容头,“容伯伯,您来黄梁几天了?”

“三天了。”老容头擦了擦手,又为关允和金一佳端了小米粥,“来,再喝一碗小米粥,小米粥最养人。”

关允一边喝着香气四溢的小米粥,一边心想,他前脚才来黄梁,老容头后脚就跟了来,也就是说,几天来黄梁市委一系列的动荡,老容头也尽收眼底了?莫不是说,几天来发生的大事小事,他都有所耳闻了?

再联想到上次蒋雪松视察之前老容头消失了三天,说是来黄梁了,看来他是未雨绸缪,早就提前来黄梁布局了,否则也不会有现在就已经开张营业的烧饼铺。

说到底,老容头每走一步,还不是为了他的前程?否则他一个老人家,何必再从孔县来到人生地不熟的黄梁?只靠卖烧饼的营生,在孔县还好,在黄梁的生活肯定比较艰难,环顾房间内简单的摆设,虽不很寒酸,却也只能满足基本的生活所需。关允鼻子一酸,险些掉下泪来。

“老容头,以后我会买一栋大房子让你住,不再让你受苦受累。”

“我这样不是挺好?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心安稳处,就是故乡。”老容头淡淡一笑,笑容是说不出来的沧桑,“人的一生,功名利禄看淡了,心就宽了。我老了,吃饱喝足睡暖,就没有别的想法了。如果说还有什么奢望的话,就是指望你能做出一番事业了。”

“有个问题我一直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一直对我这么好,不但关爱有加,还全心全意为我的前途着想?”关允又旧话重提,他实在想不明白老容头为他做出的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亲情?他和老容头非亲非故。为友情?似乎他和老容头的忘年交虽然深厚,却又有太多政治因素掺杂在内。

主要是他从老容头和容小妹的同姓上,再从老妈深藏不露的身世上,越来越发现似乎有一条隐藏的线将老容头、容小妹和老妈串联在一起,莫不是老容头认识老妈?

“我对你很好?”老容头依然是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我就是史书看多了,觉得胸中有丘壑,笔下有乾坤,但总是纸上谈兵也不行,得理论联系实践,就拿你来做试验了。”

关允笑笑,既然问不出老容头的真话,就索性不问了,说道:“崔同怎么会对我高看一眼?是不是也是因为你?”

除了老容头,关允实在想不出来谁会在背后推动崔同和他之间的交往。

“崔同的名字有意思……”老容头没有正面回答关允的问题,却说到了其他地方,“同字,上封顶,不见真相,下不封底,深不可测。名如其人,关允,崔同其人和光同尘的手腕,也是深不可测。”

“崔同的同字好,也不如关允的允字好。”金一佳不服气,“允字有三种意思:一是认可,比如允诺;二是公平,比如公允;三是谦逊,比如允恭克让。要我说,谁也没有关允的名字起得好,他是一个一诺千金、处事公允并且谦逊的男人。”

“呵呵……”老容头乐呵呵笑了,“如果说名如其人,一佳,你的名字是好是坏?”

“我不知道,请容伯伯点评。”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一是万物本源,佳是美好的意思,一佳就是一好的意思,一好,就是你好我好全都好。”老容头侃侃而谈,世外高人的形象又跃然脸上,忽然他脸色一沉,叹息一声,“如果真从测字上讲,夏莱似乎不好了……”

“啊!”关允和金一佳同时大惊失色。

“夏的本意是面朝南方,南为生,北为死,南为阳,北为阴,夏天万物生长,本是生机勃勃的一个姓氏,但姓氏好,名字却没有起好。”老容头脸上微有遗憾之色,“长相不好,影响一生的第一印象,名字起不好,也会影响一辈子的运气。就比如我的姓名,有容乃大,容姓是多好的姓,却没有容下祖国的大好河山,只容下了半座山。”

关允现在没心情听老容头对自己名字的自嘲,忙问:“夏莱的名字,怎么起得不好了?”

老容头微一摇头:“莱字本是指荒废的田地,延伸的意思是田地荒废生野草。试想,在夏天生机勃勃的季节,万物繁荣的大地上,却有一片田地荒废并且杂草丛生,你是什么感受?”

已经不是老容头第一次说到夏莱的不好了,上一次是用情深不寿形容,当时关允还浑不在意。当老容头又提到夏莱如夏天荒废的田地时,关允心中莫名一阵惊慌——夏莱已经整整一周没有消息了!

如果说老容头并不知道夏莱已经音讯全无了一周,那么他就真是神机妙算的神仙般的人物了。关允和金一佳对视一眼,一惊之下同时站起。

“夏莱已经一周不见人影了。”金一佳一脸恐慌,“容伯伯,夏莱到底会不会出事?”

“我不知道。”老容头也收起了笑容,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只是人,不是神仙。再说人的命运都有变数,测字只是提供了一种可能,不一定准确。”

话虽如此,深知老容头说话从来不会无的放矢的关允心急火燎,急急对金一佳说道:“一佳,你快联系一下夏德长,问问夏莱和他联系没有。”

老容头挥挥手:“你们先回吧,我还要开张卖烧饼。关允,你在离开黄梁之前,来我这里一趟就行了。”

关允就和金一佳急匆匆告别了老容头。走到外面,金一佳即刻打了夏德长的电话,不料让金一佳气愤的是,夏德长竟然没接。

金一佳气得差点摔了手机:“还组织部副部长,这点气量?我呸!”

“呸他就不对了,毕竟他是你的长辈。”关允也很气愤,“我替你呸他好了。”

说话间,二人回到了医院,进了病房,金一佳去打热水,关允就坐在椅子上想事情。他越想越觉得心慌,恍惚间回到了夏天,在万物勃勃生机的田间,忽然就有一片田地荒草丛生,与周围的盛景格格不入,是何等的凄凉并且让人心惊肉跳。

夏莱万一遭遇了什么不幸,他又将如何面对?正想得入神时,金一佳打了热水回来,扬了扬手中的手机说道:“刚才和夏莱的同事联系上了,她说夏莱才给她发过一个短信,说是即将结束采访,最晚明天就可以离开黄梁市了。”

“吁——”关允长舒了一口气,夏莱没事就好,担心死他了,又一想,忙说,“一佳,你也给夏莱发一条短信,就说我受伤住院。”

金一佳微露慌乱之色:“我说了,你可别生气。”

“怎么会?怎么了,你快说。”关允情急之下,没有深想。

“你刚住院的时候,我就给夏莱发过短信,她还回了一条……”

“啊?怎么不早告诉我?”关允一惊,“她说什么?”

“她说……”金一佳支支吾吾地不肯说,“还是别说了。”

“不行,必须说。”关允双手放在金一佳的肩膀上,目光坚定。

“好吧,你听了别多想。”金一佳一扭身挣脱了关允的双手,躲到了一边,“她说她暂时抽不出身,让我先替她照顾你,还说让我照顾你归照顾你,但不能和你日久生情。她还说,要是我喜欢上了你,她会恨我一辈子……”

“当然,她是半开玩笑说的。”金一佳又自我安慰地说道,“我也想开了,其实我对你充其量只有好感,谈不上喜欢,更不是爱。也就是我胸怀比较宽广,见你受伤,觉得你和小狗一样可怜,就自告奋勇照顾了你几天。你可千万别以为我真喜欢上你了。我帮你,是为了让你帮我演一场戏,好骗过爸爸妈妈。等你陪我去一趟京城之后,我们就两清了。”

金一佳说得轻松,其实不过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苍白解释。她眼神躲闪,神情落寞,几天来的神采飞扬一瞬间变成了落落寡欢,也让关允明白,终究,夏莱是他和她之间无法逾越的高山。

他和夏莱有四年的感情,金一佳和夏莱情同姐妹,他和金一佳如果真的走到一起,必定会伤害夏莱至深,以后谁也无法再面对夏莱。

可是,刚刚老容头还说金一佳红鸾星动,有喜事临近,难道说,金一佳会和哪个世家子弟订婚?但又说夏莱的名字起得不好,是夏天的荒田,又是什么意思?

算了,不去胡思乱想了,既然夏莱暂时没事,就是好事。忽然一阵倦意袭来,关允才察觉身体虽然康复了,但气血还是稍有不足,就说:“佳佳,我先休息一会儿。你也睡一会儿吧,再过两天逍遥的日子,等回到孔县,就又有得忙了。”

高干病房是套间,关允一间,金一佳一间。金一佳或许也是困了,或许是心情低落,应了一声,也去休息了。

关允倒头便睡,他是年轻,但毕竟输了血又奔波了一路,而且几天来费心费力。现在大局已定,又得知夏莱无虞,而且老容头人也在黄梁,他就一下放下了心事,睡得十分香甜。

一觉就睡到了下午。

醒来后才觉得饥肠辘辘,一看时间都下午三点多钟了,房间内没人,金一佳去了哪里?带着疑问,关允推开了另一个房间的门。

金一佳正缩着身子睡在床上,她穿了紧身秋衣,半截胳膊露在外面,美如玉,由于是黑色秋衣的缘故,黑白相映,更显胳膊白得耀眼。一瞬间关允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其实金一佳的白比夏莱的白更好看,夏莱的白太过了,而金一佳的白,白而健康,并且久看不厌。

精致而高雅的脸上,泪痕未干,显然是才哭过不久,就连下面的枕头也湿了一片,让人心生怜惜。每个女孩儿都有软弱的时候,即使如金一佳一般干练的女子,也是情动之后,再也不知归路。

关允心疼了,回身到卫生间洗了毛巾,来到金一佳面前,蹲下身子,用温热的毛巾轻轻擦拭她脸上的泪痕。他细心地沿着泪痕的痕迹擦拭,轻如蜻蜓点水,不愿惊醒她沉睡的梦。

不料却是擦了旧痕又添新泪,金一佳的泪水又涌了出来,原来她根本没有入睡。

“别哭了,傻丫头,哭多了,就有皱纹了,就不好看了。”关允的心也被她的泪水冲击得生疼,一个男人平生只有两行泪,也只能有两行泪。两行泪呀,他到底该为谁而流?

“不要你管,我就是想哭。”金一佳不睁开眼睛,泪水汹涌奔流,“我第一次为一个男人流泪,他就站在我的身前,我却感觉和他有千山万水一样的遥远。从小到大,我想要什么有什么,想抢谁的东西就抢谁的东西,但为什么现在我想要爱情,却又那么的无力……”

关允理解金一佳的痛,本来她是一个坚强的女孩儿,以前嘻嘻哈哈也不觉得有什么。但一路风雪兼程,情根暗生,她和他之间,再也回不到当初你是你我是我的云淡风轻,人生是单行道,一旦曾经同行,就永远有一段生命交融。

也许是老容头的话刺激了金一佳的心事,如果真是喜事将近,但将要陪伴她一生的人不是她喜欢的人,怎不让她伤心欲绝?关允就劝道:“你别想太多了,老容头有时也就是喜欢卖弄学问,他说夏莱名字不好,夏莱不也是安然无恙?他说你喜事将近,也未必就真是订婚。”

“我就是心里难过,就是想哭,就是想让你抱……”金一佳忽然伸手抱住了关允的脖子,“你都从来没有抱过我。”

关允被金一佳一拉,身子向前一倾,收势不住,嘴就压在了金一佳的红唇之上,微热而温润,柔软而甜美。他心中蓦然点燃了激情和渴望,想起金一佳的种种好,想起未来的种种难,就双手伸到了金一佳的身后,用力将她抱在了怀中。

只一抱,关允就热泪长流,怀中的女人瘦弱如柴,才几天,就为他消瘦如斯!

两行泪,关允终于有一行为金一佳而流。

“关主任、金姐姐!”

正当二人意乱情迷之际,外面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我是冷舒,关主任,孔县出事了。”

关允一时惊醒,急忙站了起来,一看金一佳脸色绯红,忙说:“赶紧起来,洗洗脸,别让冷舒看出什么。不过你现在的样子,红润可人,真好看。”

金一佳含羞飞了关允一眼:“别嘴甜了,快去开门。”

关允飞速到卫生间洗了一把脸,拉开了门,门口站着一脸焦急的冷舒。

“孔县出什么事了?”算算时间,孔县现在才宣布完任命大会,能有什么大事?

“王车军……”冷舒跑得急了,气喘吁吁,说不出话来,“王车军死了。”

“死了?”关允愣了。

突发变故

王车军应该昨晚被押回了孔县,就算特事特办连夜审问的话,今天下午能有一个初步结果就不错了。退一万步讲,王车军良心发现,承认了全部犯罪事实,再移交到司法机关走完法律程序,少说也得半年之后。

纵然他被判处了死刑,估计也得明年夏天执行,现在就意外死掉了,肯定是非正常死亡。

“怎么死的?”关允追问了一句。

“王车军死有余辜。”金一佳也穿戴整齐出来了,洗了脸,梳了头,看不出有任何异常。

“是死有余辜,而且还死得蹊跷。”冷舒进了门,喝了一大口水,才又说道,“我一听到消息就急忙赶来了……”

冷舒没有和冷枫一起回孔县,再加上刘宝家、雷镔力和李理三人现在也在黄梁,等于是孔县县委办秘书科三个人都没在县委值班。

冷舒没有第一时间回孔县,她作为关允县委办秘书科的同事,留下来照顾关允,算是组织上的安排。刘宝家三人是不放心关允,准备和关允一起回去。正值孔县班子大调整之际,关允几人都没有亲身置身其中,也是憾事。

更遗憾的是,没有亲见孔县那一场大火是怎样覆灭了王车军最后的张狂。

王车军被押回孔县之后,连夜审问。和预料的一样,他死不承认,只说如果人证物证齐全,他可以认罪,如果没有,对不起,别想栽赃陷害他。

王车军的强硬激怒了崔玉强,崔玉强亲自上阵,对王车军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无果之后,他拍了桌子并且威胁王车军,如果王车军再不坦白从宽,有可能面临十分严重的后果。

王车军对崔玉强嗤之以鼻,还痛骂崔玉强吃里爬外、忘恩负义。崔玉强忍无可忍之下,一拳打在了王车军的脸上,当即打得王车军满面开花。

随后,崔玉强让节三和王车军对峙。

节三一五一十地说出了王车军指使他炸毁大坝并许诺事成之后给他一万元的事实。

节三愣头愣脑,脑子一根筋,对王车军言听计从,又被王车军的一万元的报酬打动,才铤而走险要炸大坝。他被抓住之后,一开始也是嘴硬,死不承认,一是抱着死也不能出卖朋友的想法,二是怕供出了王车军一万元就飞了,所以一直死扛。

最后崔玉强使出了杀招,告诉节三不管他是不是招供,都有办法判他死刑。但如果节三供出谁是主谋,那么判死刑的就是幕后主使,不是他了。

节三被吓怕了,供出了王车军。

有了节三的人证,王车军不再嘴硬了,面如死灰,交代了犯罪事实。崔玉强见打开了王车军的突破口,大喜,想让王车军再咬出李永昌,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反正现在李永昌的最终命运还没有出台,不如再加一条罪状,就让他老死狱中算了。

李永昌不死,对崔玉强而言终究是心病。现在他和李永昌之间已经势不两立了,只要李永昌有一丝生机,必定会对他打击报复,他不如先下手为强。

王车军却没有如了崔玉强的愿,没有供出李永昌不说,还暗示崔玉强,如果再逼迫他过紧,他就会乱说一气。

崔玉强没再勉强,决定徐徐突破,务必要让王车军成为压死李永昌的最后一根稻草。

谁也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天下午,突发巨变!

王车军被关押在看守所,为了防止他串供,给他单独安排了一间房间。第二天一早,崔玉强接到通知,到县界处迎接市委领导和冷枫,他带走了大部分警力,出动了浩浩荡荡的队伍,只留下少数几人负责看守王车军。

孔县安定久了,没有出过大案、要案,王车军现在已经是过街老鼠,相信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一上午安然无事,迎接领导以及任命大会,全部顺利走完过场。等中午时分,送走叶林之后,崔玉强总算出了一口长气。他比谁都担心,毕竟看守所还关着一个王车军,李永昌在孔县的遗留势力虽然被李逸风扫荡了一遍,但不可能没有死角。

就连他也不敢保证孔县公安系统自下而上全是他的嫡系。

任命大会之后,照例又召开了孔县全体干部大会。此次任命,虽然孔县班子的调整幅度很大,但还没有全部到位。不过县委书记冷枫、县长陈宇翔、副书记桂晓杰,前三号人物都是老人,就足以保证孔县的大局不变。

柳星雅和郭伟全的调离,令所有人大吃一惊,都没有想到,一举调走两个常委,又调来一个师龙飞,孔县的盘子,被市里摆弄得团团转。

柳星雅和郭伟全在大会后,并没有马上离任,还有工作要交接。但师龙飞的任命是宣布了,却不见其人,也没有公布什么时候正式上任。不少人就面面相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奇怪的任命,人不来也就算了,连什么时候上任也没有确定,又何必急着让组织部发文?

莫名其妙。

师龙飞的任命是蒋雪松的伏笔,孔县一帮人自然猜不透蒋雪松的心思。师龙飞何时上任,如果让关允猜测,肯定一猜就中。

孔县大局已定,崔玉强就心中大定。李逸风虽走,冷枫留任,孔县就不会乱,而且在上次李逸风大规模人事调整后,他的地位愈加稳固,再者他和冷枫的关系也算可以,这样一来,他将会成为孔县继李永昌之后最强势的本土势力代表。那么,接下来他就可以集中精力攻克王车军,最好置王车军于死地,并且彻底葬送李永昌那一丝翻身的可能性。

刚到下午,正当崔玉强摩拳擦掌准备再亲自上阵提审王车军时,却突然传来一个惊人的消息——王车军劫持了一辆警车,一路狂奔向西,沿省道直朝黄梁市而去!

崔玉强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先不说王车军是怎么劫持了警车,单就他一路狂奔向西的举动,就让他心惊肉跳。叶林才走不久,万一王车军发疯,追上了叶林,撞了市委组织部副部长的车,他除了引咎辞职一条路之外,没有第二个选择。

王车军临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和李永昌一样狠。崔玉强勃然大怒,亲自开车向西狂追王车军。

追不多远,就看到了被王车军劫持的警车正横冲直撞,以时速一百二十公里以上的速度在省道上狂奔,显然是不要命的开法。崔玉强加大油门冲了上去,他开车技术过硬,不是王车军的二把刀技术所能相比,几个回合后,他就追上了王车军,然后把方向盘向右一转,就要将王车军截住。

不料王车军没有刹车,车头撞在了崔玉强的车尾。一声巨响过后,王车军的车停了,随后火苗一闪,车着火了。

崔玉强不能见死不救,便急忙下车救人。还没等他赶到车前,王车军就从车上跳了下来,浑身着火,不停地奔跑和惨叫,然后一头跳进了路旁的河沟中。

省道旁有一条无名小河,河不宽,水也不深,但一个人掉进里面,想捞到也不容易。王车军浑身着火,跳进了冰水混合的河水中,肯定没有生还之理,结果组织人手打捞了半天,最终还是没有找到王车军的尸体。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不过谁都认为王车军必死无疑,就以死亡上报,了结了此案。可怜王车军最后落了一个冰火两重天的死亡下场,而且也不知道沉在了河底哪一处淤泥之中。长达几十公里的无名小河,河底有深达几米的淤泥,也许数年后才能发现沉在深处的尸骨,也许永远也发现不了。

当然,王车军事件的许多细节和经过,冷舒并不知情,她只是听说了王车军浑身起火跳进河中的结局,就急忙来向关允说明情况。

“死就死了,也死得太惨了。”冷舒不是替王车军惋惜,而是心地太善良了,“何必非要逃跑?认罪伏法多好,现在倒好,都灰飞烟灭了。”

人死为大,关允也不好再说王车军什么了,说到底他和王车军之间并没有刻骨的仇恨,事态演变成现在的样子,也非他所愿。王车军之死,预示着李永昌时代的彻底终结。

金一佳半天没说话,她一直在低头想些什么,忽然就抬头说道:“我怎么感觉王车军没死呢?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他要是死了,尸体肯定浮上来,怎么会找不到尸体呢?关允,王车军从小在流沙河边长大,水性一定很好了?”

关允笑了:“浑身起火,大冬天又跳到了冰水里,不烧死也得冻死。好了,不说他了,影响心情,该去吃饭了,走,我请两位美女吃饭。”

关允左边金一佳,右边冷舒,与二美同行,再有王车军伏诛,心情一时大好,下了楼,就让冷舒带路去吃黄梁的特色小吃。一想刘宝家三个人还在,就让金一佳打电话通知他们过来,一起吃饭,正好可以商量一下孔县高效农业的下一步。

关允几人步行来到小吃一条街,刘宝家一行三人已经提前赶到了。关允还没有来得及和几人说几句话,金一佳的手机就响了。一见来电,金一佳脸色就为之一变。

“是夏莱。”

随后她接听了电话,脸色顿时大变,声音都颤抖了:“夏莱出事了。”

黑幕

“夏莱怎么了?”关允脸色也变了,刚刚才放心夏莱的安危,以为一切无虞,怎么突然就又平地起风?

“夏莱被困在了进取职业技术学院。”

“到底是怎么回事?”关允心急如焚。

“我也不太清楚,她在电话里只说她被困在了进取职业技术学院,让我想法去救她,然后电话就断了。”金一佳在最初的慌乱过后,又冷静了几分,“先不管那么多了,刘宝家不是有车?我们赶紧过去。”

刘宝家从孔县开来了一辆面包车,虽然破旧,但在刘宝家熟练的开车技术的操控下,面包车一路风驰电掣直奔市南而去。关允坐在车内,听金一佳不停地打电话了解情况,从她的对话中,大概了解到了进取职业技术学院的一些情况。

进取职业技术学院是经燕省人民政府批准、国家教委备案的普通高等院校。学院坐落在黄梁市南郊,占地一千亩,是黄梁市第一所民办高校,在黄梁市的名气很大。不少高考落榜的学子纷纷走门路也要报考职业技术学院,不是因为进取职业技术学院的文凭过硬,而是从进取职业技术学院毕业的学生,大多都能在黄梁市找到正式工作。

而且还是好工作,包括市委、市直机关和各大企事业单位。所以,不少为了孩子能谋求一份有发展前途的工作的家长,托门路求人情或是送钱送礼,打破头也要上进取职业技术学院。

黄梁市,甚至可以说整个燕省,教育质量和水平都比较落后,市内没有一所重点大学,凭什么一家小小的民办高校就能成为黄梁市民心目中的教育圣地?

虽说现在的大学生毕业后不愁找不到工作,但想进市委市直机关,也不是谁想进就可以进的。

进取学院的招生简章上却明确地注明,进取学院是明天的保证,是金饭碗的摇篮,口气之大,让人咋舌。但也别说,进取学院创建几年了,确实往市委、市政府、市直机关以及市内各区、区直机关输送了不少人才,甚至还有几人没有毕业就已经确定了去向——市委办秘书处和市政府办综合处。

如果以上几人都有后台也就罢了,偏偏有几人都是工人家庭出身,这样一来,就更让无数学子的家长趋之若鹜,不顾进取学院高昂的学费和苛刻的监狱化管理的条件,都争先恐后要将子女送到进取学院。

关允越听越觉得可疑,一所民办高校有直接向市委输送人才的能量,得有多深厚的背景才行?这办的根本不是学校,而是人才培养基地,或者说,是嫡系培养基地!

再深入一想,关允更是怵然而惊。进取学院在黄梁市树大招风,却一直屹立不倒,还能源源不断地将人才输送到职权部门,蒋雪松也好,呼延傲博也罢,都对此视而不见,不是不想管,应该是想管却无从插手,而且根本就管不了!

越想越心惊,忽然又想到了哪里不对,关允就问:“不是说夏莱去采访什么旅游黑幕?”

“我一开始也以为是,她是这么说的,但现在一想才明白,她肯定是在骗人。黄梁不算什么旅游城市,现在又是冬天,天寒地冻,哪里有游客?”

“夏莱为什么对你也不说实 话?”关允很是不解,夏莱究竟在暗访什么,瞒过外人可以理解,连金一佳都瞒,就大有内情了,猛然想通了什么,说道,“是不是夏莱在黄梁的暗访,和夏德长插手黄梁的局势有关?夏德长在明,夏莱在暗?”

“还真有可能!”金一佳和关允并排坐在面包车后座,她一点就通,激动之下,一伸手就拍在了关允的大腿上,继续说道,“要是夏莱被夏德长利用当了枪,她的暗访就不是新闻事件了,而是政治事件……啊,如果涉及黄梁市的政治内幕,事态就严重了,再如果她真是调查到了什么黑幕,说不定会有生命危险!”

“报警没有?”关允也是越想越心惊,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

也是,夏德长插手黄梁局势,看似突兀,虽说以夏德长的政治智慧或许不够成熟,但他也不是鲁莽之人,必定也是有备而来。怪不得一直猜不透夏德长前来黄梁的底气何在,却原来夏莱是他的先行军。

夏莱不关心政治,但必定关心她爸爸的忧苦。夏德长利用夏莱想当无冕之王的迫切心情,假装为她指了一条明路,让她正义感泛滥。不管夏德长让她前来黄梁暗中调查什么,她肯定会欣然前往,怎会深思一个政客在背后深远的考量?

哪怕政客是她的爸爸!

“刚才电话里夏莱说已经报警了,但警察不出警。”金一佳扬了扬手中的手机,“我再报警试试。”

刘宝家全神贯注地开车,他常来黄梁,比关允路熟。一路上他一直沉默地开车,突然就插了一句话:“事情很蹊跷,夏莱报警,警察不出警,就说明警察不敢碰进取学院。我建议不要再报警了,否则说不定连我们也会被盯上,我们现在悄悄过去,正好可以收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三大宗姓的郑姓遍布黄梁市的政法和公安系统,市公安局长就是郑天则。报警不出警,难道说进取学院是郑家的产业?”金一佳若有所思地说道。

“先不要乱猜了,一佳,你马上联系一下夏德长。”直觉告诉关允,夏德长虽然在黄梁栽了一个大跟头,但他不会立刻离开黄梁,夏莱的暗访还没有结束,他估计会等上一等再走。

“好。”金一佳又打了夏德长的电话,过了一会儿她失望地摇摇头,“还是没有接听。”

“夏德长……”关允无法评价夏德长的为人了,不管他是故意不接听还是另有原因,至少在上一次金一佳打了电话之后,也要回拨一下问问情况才对。他却一直没有理会金一佳,度量实在太小。

“等我回京,我和爸爸好好说说夏德长。”金一佳也气着了,愤愤不平地说道。

汽车出了市,来到市外,夜色渐黑,又走了一段路,连路灯都不见了,四下一处漆黑,应该已经走到了田地之中。路坑坑洼洼不太好走了,借着汽车的光芒,依稀可见道路两旁果然是大片大片的农田。

如果是夏天,肯定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可惜现在是冬天,万物衰败,还有积雪未消,更增加了凄凉之感。

忽然,关允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如果说夏莱的名字寓意不好,是指夏天里一片荒废的田地,那么在冬天的野外,全是荒废的田地,夏莱的荒芜就没那么明显了。是否可以说,夏莱会有惊无险地渡过难关?

这么想着,汽车向右一转,眼前豁然开朗,不远处矗立着一座灯火辉煌的建筑,乍一看,犹如一座遗世而独立的城堡,巍巍然屹立在城乡结合地带。

进取学院的大门敞开,此时正是寒假前夕,学生们还没有离校,学校门口三三两两的学生进进出出,一派和平景象,不见有丝毫异常,就连面包车直接开进了学校大门,也无人拦截。

刘宝家将面包车停在正对大门的停车场里,几人下车,眼前是一座主体建筑,六层楼的教学楼。教学楼灯光大亮,每个教室的窗口都有学生人头攒动,过往的学生也平静如常,还有几个青春亮丽的女学生向关允投来了欣赏的目光。

一切,再正常不过,别说有严重的事情发生了,连一点异常的氛围都没有,就让几人有一种被愚弄的感觉,就连金一佳也是纳闷儿:“什么事情都没有,怎么回事嘛,难道被骗了?不应该呀,夏莱从来不开无聊的玩笑。”

关允沉思了片刻,挥手说道:“先上车,宝家,开车在学校里转一转再说。一佳,再打夏莱的电话试试。”

面包车发动,缓慢地沿着教学楼、学生宿舍和操场转了一圈。时间又过了半个多小时,既没有联系上夏莱,又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就更让关允几人迷惑了,到底是夏莱谎报军情,还是事情另有变故?

怎么办?本着不肯放过任何一种可能的想法,关允对刘宝家说道:“宝家,你和镔力、李理去教学楼里面排查,多问问学生,看有没有什么异常情况出现。我和一佳去教导处,和学校领导接触一下。”

“好。”刘宝家二话不说,一挥手,雷镔力和李理就跟随他前去查楼了。

关允和金一佳正要动身前去教导处,忽然发现三五成群的学生纷纷朝一个方向拥去,不少人手指教学楼,纷纷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出什么事情了?关允抬头一看,教学楼三楼的一扇窗户打开,一个人影闪了出来,她身影窈窕,神情漠然,穿灰色上衣、褪了色的长裙,一抬脚就坐在了窗台之上。

聚集在楼下的学生一阵惊呼:“有人要跳楼!”

铸成大错

尽管离得远,关允和金一佳还是一眼认了出来,是夏莱!

还真是夏莱!

楼上风大,寒风吹动夏莱的长发,飘扬起伏,就如一个不真实的梦境,却是噩梦。

关允和金一佳对视一眼,满心惊恐,随人群快步向前,不几步就来到了教学楼下。两人抬头仰望,见夏莱已经坐在了窗台边缘,眼神惊恐,神色恐慌,还不时回头张望,似乎身后有人追赶一样。

不过她衣衫整齐,脸上和身上也不见伤痕,只是不知为何惊吓得花容失色,莫非是受到了人身威胁?关允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楼下,抬头仰望夏莱,三层楼的距离,不过十几米远,可以清楚地看到夏莱脸上的悲伤和绝望,却又像隔了千山万水一样遥远。

“夏莱!”关允大急,大喊出声,“我来了,你不要做傻事。”

“夏莱……”金一佳的声音已经带了哭腔,“你这是干什么?快下来,你别吓我。”

夏莱听到熟悉的声音,眼睛顿时有了光彩,目光落到关允身上,先是一喜,再落到了金一佳身上,又是一惊。她冲关允和金一佳挥手,用足力气说道:“关允、一佳,你们终于来了,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话未说完,已经泣不成声。

夏莱悲情一哭,就如风中落叶,瞬间击中了关允的心。他和夏莱相恋四年,又经历了苦苦等候的两地相望的一段艰难时光,如果说他和夏莱之间的感情可以轻易舍弃,绝对是自欺欺人。他和金一佳之间是有好感,也有喜欢,但没有经历过波折的感情并不成熟,也许一次风浪就会使其夭折。

但和夏莱的爱,直到此时此刻他才意识到已经深入了骨髓,就如亲情一般无法割舍,也不可能割舍。夏莱柔弱无助的痛哭,让他想起了和夏莱在一起相恋并且守望的岁月,心如刀割。

“夏莱,你等着,我马上上去救你!”关允悲伤之余,还保持了足够的清醒,虽说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眼下形势危急,顾不上多想,还是救人要紧。

关允分开人群,就要冲进教学楼去救人,才走两步,形势陡然为之一变。

“啊!你不要过来!”夏莱惊恐的声音从楼上传来,就如彻骨的寒风洞穿了关允的心房,痛得彻骨,凉得惊慌。

关允止住了脚步,回身一看,三楼的窗户内人影一闪,一个留着背头、穿西装打领带、三十岁左右的男人闪身来到夏莱身后!

来人长什么模样,因为他躲在夏莱身后的缘故,关允看不清楚,只依稀看到来人右手上有一块十分醒目的伤痕。之所以离这么远还能看得清,不仅是因为关允眼神好,还因为他的伤痕明显是牙印。

被一个女人咬在手上,经年累月也不见消退,还结成疤,可以想象当时的一口咬下是怎样的恨之入骨!

夏莱如避瘟疫一样躲避身后之人,连连惊叫:“你不要过来,你再过来我就跳下去了。”

“有种你就跳,别吓人,你这柔弱的小样儿,一看就不是烈性子,敢跳才怪了!”伤痕男一说话就是一口浓重的黄梁当地话,鼻音很重,好像重感冒一样,而且嗓音还微有沙哑,“别装贞节烈女了,你省省吧,赶紧跟我回去,我会善待你的,哈哈……”

伤痕男的狂笑就如一阵狂风,冲击得关允怒不可遏,想恨夏莱却又恨不起来。夏莱善良而软弱,她来进取学院暗访,必定触了雷区,现在引发了强烈的反弹,对方肯定是想将她生吞活剥了。

关允到底该恨谁?是恨夏德长的无耻还是夏莱的天真?又或是伤痕男的狂妄?他都恨!

“住手!”关允知道上楼也来不及了,就停下了脚步,冲楼上怒吼一声。

对方很聪明地躲在了背后,不让关允看到他的正脸,阴森地回了一句:“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冲我吼,夏莱是不是你女朋友?有本事你上来,看我不废了你!到了我的地盘还敢嚣张,小子,你真是活腻味了。告诉你,整个黄梁市没人敢动进取学院一根手指头,就连蒋雪松和呼延傲博也没那本事!”

话一说完,他伸出魔爪就抓向了夏莱。

夏莱的性子确实柔弱,否则她也不会被夏德长严管了一年之久才到孔县看望了关允一次。但一个人一辈子性格柔弱,并不表明一生之中不会有一两次闪耀光芒的时刻,夏莱悲怆地呼唤了一声:“关允,记得我曾经爱过你!”

话一说完,夏莱就如一片落叶从三楼飘落,长发飘扬,裙摆飞扬,青春的面孔在空中滑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只一瞬,一瞬就定格成了永恒。

“扑通”一声,夏莱摔落尘埃,落在楼前的草地之上。尽管草地上有一层青草,但三楼的高度有将近十米落差,草地再松软,也是冬天的草地,更何况草地已经荒芜,长满了枯黄的杂草。

夏莱重重地摔在地上,连一声声响都没有发出,就双目紧闭,不知生死了。

“夏莱……”关允和金一佳同时发出一声痛彻心扉的呼唤,一起扑了过去。

楼上的伤痕男见势不妙,迅速转身就走,刚走出房门,正和刘宝家、雷镔力、李理三人狭路相逢。伤痕男并不认识刘宝家,还以为几人是学生,不以为意,正要和刘宝家擦身而过时,刘宝家猝然出手了。

刘宝家还不知道房间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刚才听到了夏莱的声音,见伤痕男神色慌张、行色匆匆,就知道出事了。怒从心头起,哪里还会手下留情?伤痕男刚和他一错身,他回身一脚就踢在了伤痕男的后背之上。

这一脚用了全力,刘宝家打人向来以狠手著称,何况这一次他心中火大,夏莱虽然不是他选中的嫂子,但她毕竟是关允的正牌女友,谁敢动夏莱一根手指,就和动关允没有区别。

谁敢动关允,就是动了刘宝家的命!

一脚踢中,伤痕男猝不及防,身子向前飞出几米远,摔倒在地之后,又向前滑行了几米,“咚”的一声,脑袋顶在墙上才停了下来。

只一脚,就被踢得七荤八素,伤痕男还真是硬气,竟然没有昏迷,摇摇晃晃又站了起来,一脸凶狠地冲刘宝家扑了过来:“敢打老子?我弄死你!”

说话间,又有数人从房间中冲了出来,一共五六人之多,和伤痕男汇在一处,气势汹汹地冲刘宝家三人杀了过来。

刘宝家三人毫无惧意,虽然黄梁不是孔县,但刘宝家的信条就是从来不怕狠不怕乱。三人一使眼色,无敌组合立刻组成队列,迎了上去。

一番混战之后,刘宝家浑身挂彩,雷镔力伤痕累累,李理鼻青脸肿,对方人太多,打倒了五六个,又拥出了十来个。毕竟是在对方的大本营里,不管是天时地利都不占优势,如果不是三人的无敌组合练习多年,几个回合下来,早就被打趴下了。

尽管对方人多势众,刘宝家还是抓住了机会,拼了后背挨几下的代价,再次重创了伤痕男——断了他两根手指、两根肋骨,还差点打瞎他一只眼睛!

刘宝家的凶悍和不怕死的打法,让人多势众的进取学院的一帮人也为之胆寒。

如果不是楼下传来了警车和救护车的声音,刘宝家三人必会血战到底。警车和救护车的声音同时响起,就证明出了大事,伤痕男一挥手,暂时停战。他虽然受伤很重,嘴中还涌出鲜血,头上也是鲜血直冒,但依然十分强悍地说道:“你是哪一路?黄梁没你这号人,你不是黄梁人。小子,我记住你了,今天弄不死你,以后别来黄梁!来一次,我废你一次。”

“你也记住了,我叫刘宝家,我的兄弟叫雷镔力和李理,我们都不是黄梁市人,但我也告诉你,黄梁市以后也会臣服在我们兄弟三个的拳头之下!还有你,我也记住你了,今天没废了你,总有一天,我让你跪倒在我的脚下,我拔光你的狗牙,打断你的狗腿……”

“哈哈,真有气势,刘宝家……行,我记住这个名字了,下次见面,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伤痕男急着去处理夏莱的善后事宜,事情闹大了,总要有个交代才能过关,他顾不上再和刘宝家纠缠,匆匆离去。

刘宝家三人都受伤不轻,好在还能走路,兄弟三人忍着剧痛,相互搀扶下楼。一到楼下,见夏莱已经被抬上了救护车,金一佳哭得死去活来,只有关允还紧咬牙关勉力支撑,一瞬间刘宝家心中迸发了万丈怒火。他回头望了一眼进取学院的教学楼,心中发誓,如果有朝一日不毁了进取学院,他就不配再叫关允一声关哥!

急火攻心之下,再加上伤势过重,刘宝家打架无数次,第一次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和刘宝家急火攻心的昏迷相比,关允是所有人中最冷静的一个,他已经出离了愤怒和悲伤。就在刚才,他已经初步得知,进取学院正是郑姓的基地,再联想到和夏德长对峙时郑天则对他的态度,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在不停地回响,别让他调进市委,一旦他担任了市委一秘,郑姓,将是他在黄梁市的第一个垫脚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