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烨抱着叶洺赶到了医院。
叶洺额头上鲜血淋漓,双目紧闭,手臂无力的垂下来。
沈烨眼中神色紧张懊恼不已,他当时只顾着躲避,没有想到叶洺会追过来,又会不慎从楼梯上摔下来,都怪他考虑的不够周到!
医生很快过来了,检查后发现叶洺伤的并不重,替他包扎了一下,对沈烨道:“他没事,待会醒过来再做个检查就可以了。”
沈烨紧紧绷着的面容这才稍微松了一下,吐出一口气,“好的,谢谢。”
医生点点头就离开了。
沈烨坐在病床边,手指插-入头发,定定的看着叶洺。
许久,他伸出手,眷恋不舍的抚-摸了一下叶洺的脸,最后拿出手机,给郑森发了一条信息。
他不放心叶洺一个人,但是自己有什么资格留下来照顾他呢?他带给他的永远都是不幸苦难……必须亲手将自己所爱的交给别人,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他现在知道了。
但是他别无选择。
沈烨的眼底是压抑的痛苦之色,短短一段时间,早已没有了曾经的锐气和意气风发,明明依然年轻英俊,却仿佛灵魂已进入垂暮之年一般。
那承受的东西太多太沉重,压的他喘不过气。
郑森赶过来的时候,就看到沈烨坐在病床边,双目中一片幽暗冷寂,他原本是满怀怒气的,可是这时候忽然又发不出来了。
大约是这个人已经足够痛苦后悔了,他再做任何事情都是多余的。
沈烨慢慢抬起眼睛,说:“我们今天不小心遇到了,他追问我的时候不慎摔下了楼梯,不过你放心,医生已经看过了没有问题。”
郑森抿着唇,冷声说:“是吗?那你可以走了。”
沈烨站了起来,他甚至没有再看叶洺一眼,声音低沉沙哑,平静无波,“我正准备走,不过你打算这样瞒着他到什么时候,今天他会这样,以后说不定仍然会好奇不放弃。”
郑森眼中掠过挫败之色,不隐瞒难道要告诉失忆的叶洺这一切吗?尽管他心中也意识到这不是长久之策,今天叶洺就因此受伤了,自己不能时时刻刻陪在他的身边,难保下一次还会出意外。
沈烨同样明白这一点,可是他同样无法对叶洺说出真-相,他比郑森更害怕叶洺受伤痛苦,而且也无法将那些说出口。
那些过去的事,是他们心照不宣的禁区,不愿提及的东西。
郑森心知自己要更小心叶洺的状况,但是却无意和沈烨多说,只是道:“那就不关你的事了。”
沈烨的手紧了紧,扯开嘴角,声音压抑:“我走了。”
这里不是他该停留的地方。
但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听到后面传来一道声音:“等等。”
沈烨动作一顿,双-腿僵硬的站在那里,叶洺醒过来了。
郑森也发现了,连忙走过去扶着叶洺坐起来,关切的道:“你怎么样了?”
叶洺看着郑森,缓缓露出一个微笑,低声说:“我没事,不过我想请你帮个忙。”
郑森毫不犹豫的道:“什么?”
叶洺一字字说:“我有些话想要单独和他说,你能先出去一下吗?”
郑森的表情顿时凝固了,他看着叶洺平静深邃的双眸,心中惊疑不定,这还是叶洺失忆后,第一次对他提出这样的要求,莫不是……想起什么了?!
沈烨慢慢转过身,心同样提了上来,他对上叶洺的眼睛,产生了和郑森一样的疑惑。这一瞬间大脑一片空白,不知如何是好,担忧忐忑不安……难过悲伤,种种情绪在心中翻涌。
郑森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压下心中的不安疑惑,站起来道:“好,我就在外面。”
他出门的时候警告的看了沈烨一眼。
房间里再次只剩下两人。
叶洺看着沈烨,眼中是百感交集的复杂之色。
他终于想起来了。
想起了自己刺杀沈达耀失败中枪受伤,想起自己失忆的种种,同时想起这段时间以来,沈烨为他做的事。他为了他,找出了当初杀害他的凶手,找出了他的尸体,还不惜将自己的父亲送进了监狱……至整个沈家于不顾。
我不知道,你在我忘记你的时候,为我做了这么多,作出这样的决定,一定很艰难的吧。
而你也从未想要我知道,因此只是默默的离开。
你我都明白,彼此没有任何可能。
这是一条死路。
叶洺发出一声低低的笑,也不知是笑命运的捉弄,还是笑自己的无能为力,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的人,他们却偏偏要爱上一个不能爱的人。
沈烨的手握紧,他有一种预感,叶洺应该是想起来了。
他没有想到叶洺会这样突兀的想起一切,整个人如同被施展了某种定身术一般,无法动弹,他曾设想过有一天叶洺想起一切,自己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道歉,还给他公司,做自己所有能做的事,如同一个死刑犯一样等待判决。
可是真的到了这一刻,他才发现,想要开口说一个字,都这样艰难。
就在这时,叶洺却先开口了。
“你和我到底是什么关系?”叶洺缓缓道,幽深的眸子看着他:“不要说只是认识而已……明明,你很担心在乎我的,不是吗?”
沈烨一愣,整个人如同做了过山车一般,上一刻还在面临最残酷的判决,下一刻又告诉他判决延期了。
叶洺没有想起来?
叶洺淡淡笑了,定定看着沈烨:“我摔下去的时候,你不是很紧张的吗?”
【888:……你在搞什么鬼?不是要假装想起来了吗?】
【叶洺:我是在假装想起来了啊o(n_n)o~】
【888:……】
【叶洺:嘛……虽然想起来了,也不必一下子那么直接嘛,我还可以假装自己没有想起来啊?现在是我消除黑化值的好时机了!为了完成任务我也是很拼了!】
【888:……】他觉得这个人真烦。
虽然被打了一个岔,不过叶洺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
沈烨面对叶洺的问话,一时间无言以对。
他本不想回答,但是又担心刺激到刚受过伤的叶洺,怕他又出什么意外,终于缓缓开口:“是,我很担心你,但是我们现在确实已经没有关系了。”
叶洺又问:“那我们以前呢?”
沈烨沙哑的笑了一声:“以前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我犯了错,而你不会原谅我。”
叶洺眼底浮现悲伤之色,他扯开嘴角,道:“不试试,又怎么知道我不会原谅你。”
沈烨蓦地抬眼,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这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不敢想,叶洺会原谅他……哪怕仅仅只这一句话,都令他几乎死寂的心跳动了一下,可是下一瞬他又明白过来……这只是因为叶洺什么都不记得了。
如果他记得,他不会说出这句话。
但尽管如此,他也心满意足,沈烨笑了一声:“也许吧。”
【叮,沈烨黑化值-2,当前黑化值2】
叶洺轻轻叹了口气:“你是不是喜欢我?”
沈烨已经说了那么多,也不在乎再说一句真心话,他点点头,“是的。”
叶洺又问:“现在也是吗?”
沈烨毫不犹豫,眼神温柔而坚定:“我对你的心意,一直都没有变过。”
叶洺有些疲惫痛苦的闭了一下眼睛,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些话,为什么要问这些自己从始至终都知道答案的问题,他可以为了报仇不择手段,哪怕伤及无辜也不会退让,但是……伤害一个爱着他的人,其实并不是什么开心的事。
尤其是,他也爱着他的时候。
其实失忆也许是一件好事,只是可惜了……
叶洺深深看着沈烨:“既然如此,那你还会来看我吗?”
沈烨不敢置信的看着叶洺,看着他眼中温柔的神色,听着那温润的话语,仿佛一瞬间回到了很久以前,那个他深爱的人,言笑晏晏的望着他。
他竟然,希望他来看望他吗?为什么?明明他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
叶洺说完这句话,似乎有些累了,他说:“我想休息了。”说完重新躺了下来。
沈烨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个病房的,他浑浑噩噩的,脑中还回荡着叶洺刚才的那句话,他问,你还会来看我吗?
沈烨知道自己应该离开,应该消失,可是他告诉自己所有的话,给自己竖起的所有盔甲,打造的坚实围墙,在这轻轻一句话面前,瞬间土崩瓦解,溃不成军。
郑森倚在门口,冷冷瞥着沈烨,刚才里面的话,他也隐隐约约听到了,尽管心里十分不高兴,但不得不承认,叶洺喜欢的到底是沈烨,哪怕什么都不记得了,哪怕有着这样的恩怨,依旧记着这个人。
沈烨抬头看着郑森,眸底一片复杂之色,嘴唇颤抖了一下。
郑森没好气的道:“看什么看?韩绪让你来你就来,不过我是不会让你再伤害他的。”他心里也明白沈烨不会再伤害叶洺,毕竟他爱他到不惜和自己的父亲决裂,说到底这也不过是是个气话而已。
沈烨扯了一下嘴角,低声说:“谢谢。”
………………
沈烨回到公司,一路上都在想叶洺的事,尽管才刚刚离开医院,却恨不得立刻回去。
可是他不断的告诫自己,现在叶洺不记得了,他也只是随口说了一句而已,也许是出于善意才这样说,自己若是真的整天待在那里,恐怕会令叶洺感到困扰,又或者……那只是叶洺的一句客套话,是他想多了。
沈烨从未在一件事上这般纠结过,哪怕面对数十亿的合作也能面不改色判断果决,但是仅仅在是否去看望叶洺这件事上,他前所未有的踟蹰不决,内心矛盾挣扎。
沈烨就这样心神不定的过了两天,每隔一段时间都会看看手机日期,终于再次驱车去了医院。
既然叶洺说了那句话,大概……是希望他能来看他的吧……
沈烨过去的时候,叶洺正坐在病床-上吃饭,旁边的护工在照顾他,郑森并不在。
他见到沈烨来了,表情平静,淡淡笑道:“你来了。”
沈烨点点头,他觉得喉咙有些干,说不出话,局促不安的将花篮放在旁边的桌子上,一副看病人办公事的模样,沙哑道:“你好些了吗?”
叶洺笑了一下,说:“好多了,医生说有轻微脑震荡,过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沈烨点点头,便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叶洺也不主动说话,只是坐在那里看了会儿书,尽管现在都是用手机,但是偶尔还是拿着纸质书本更有感觉。
沈烨一言不发的坐在一边,贪婪的看着眼前的人。
一下午很快就过去了,郑森下班过来的时候,沈烨就自觉的离开了。
就这样过了几天。
沈烨每天都过来坐一会儿,叶洺也没有再问过他们之前的事,似乎已经根本不关心了,这倒让沈烨松了一口气。
又一个周末,沈烨过来的时候,叶洺却主动和他说话了。
他道:“我明天就要出院了。”
沈烨怔了片刻,“哦……那挺好的。”
叶洺看着沈烨木讷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一声,低声道:“你过来一下。”
沈烨就走了过去,靠近了病床。
叶洺抬头望着他,忽然一把扯住沈烨的领带,将他的头拉了下来,在沈烨震惊的双瞳中,轻轻吻上了他的唇。
沈烨的嘴唇抖了一下,这个吻很轻很凉,他觉得自己怕不是得了失心疯,才会生出这样的幻想……
叶洺看着沈烨的模样,笑声不由得大了一些,在他耳边戏谑的道:“我以前,应该也是喜欢你的吧?”
沈烨眼神复杂又痛苦,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叶洺一字字的道:“不论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我都原谅你。”
沈烨眼神越发痛苦,无法面对心爱的人,如果你想起一切,就不会说这样的话了,而我也无颜接受你的情意,你最后会恨我的。
这一瞬间,沈烨甚至想不顾一切的说出真-相,他无法就这样自私卑劣的享受这个人的好。
可是叶洺却伸手掩住了沈烨的唇,眼神温柔包容:“现在什么都别说。”
不说出来,我还可以假装自己不记得,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忘却一切烦恼,装作我们还是好好的。
可是我知道,这个假象就要结束了,自欺欺人总会有结束的一天。
我重生回来的意义,就是复仇,除此以外再无其他,但是我还是想告诉你,我从来不怪你,我会原谅你,还有……很抱歉,不能陪伴你。
很抱歉,带给你这么多痛苦。
我的爱人。
叶洺不舍的看了沈烨一眼,“就算我想起来了,我刚才说的那句话,依然有效。”
沈烨闭了闭眼睛,他发出一声‘嗯’的声音,喉咙灼热生疼,浑身血液流转四肢百骸,带起阵阵炙热的温度。
我知道了。
不论以后事情如何,至少此刻我相信着你的话,你说你会原谅我。
对我来说,这便足够了。
【叮,沈烨黑化值-2,当前黑化值0】
【当前世界黑化值消除完毕,请宿主于10日内脱离该世界。】
叶洺缓缓松开了手,笑道:“明天你不用过来了,我要出院了,日后若有机会,我们再见吧。”
沈烨点点头,凝视着叶洺,神色温柔无比:“好。”
你的任何话,任何要求,我都只会说:好。
叶洺看着沈烨,笑了一下,在夜色中,眸中的决绝悲哀之色一闪而逝。真希望……时间能一直停留,自己能永远不再记起,如果那样,未尝也不是一件好事。
【888:你该准备脱离了。】
【叶洺:我知道~】
【888:这次打算怎么走?】
【叶洺:我已经想好了,一定走的轰轰烈烈!^_^】
888难得没有嘲讽叶洺。
他知道叶洺不会为任何一个世界停留,就像他不会选择这个穿越者的身份一般,所有的一切一切,包括888自己,对叶洺来说都只是一个会过去的游戏。
现实世界,才是他会停留的地方。
在一起的时候,888每天都想摆脱这个辣鸡,想要换一个更靠谱的不会随便作死乱来的听话的宿主,可是真要分开了,竟然并不是那么高兴,大概看不到这辣鸡作死,听不到这辣鸡逼-逼,还有点不习惯。
888决定等这次任务结束要去给自己的数据做一次梳理,怕不是被这辣鸡人类的情绪传染了,肯定有毒。
………………
叶洺安安心心的睡了一觉,起床的时候难得认真的整理了一下仪容,他对888说,自己就算要走,也一定要走的漂亮。
叶洺没有等郑森过来,一大早独自离开了这家医院,然后打车去了另一家医院。
而沈达耀就在那家医院。
沈达耀自从被保释出来,就一直住在医院里。沈达耀是真的病了,他毕竟不年轻了,又遭遇儿子的背叛和种种变故,怒急攻心就在监狱里病倒了。
叶洺去的时候,沈达耀在专门的病房里睡着,这个男人显得更加苍老了,头发白发越来越多。
但是叶洺不会有丝毫同情的情绪。
他走过去摘下沈达耀的呼吸机,对他露出一个笑容,唇角微扬:“好久不见。”
沈达耀被叶洺的举动弄的醒了过来,看到叶洺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发出啊啊的声音,恨恨的道:“是你!”
就是因为这个人,沈烨背叛了他,就是因为这个人,害自己落到这个地步,而叶洺这张和韩绪无比相似的脸,更是如同恶魔一样阴魂不散!
“是我。”叶洺微微笑着。
沈达耀冰冷的眼神看着他,说:“滚出这里,谁允许你进来的!”
叶洺摇了摇头,淡淡道:“十年不见,您还是这么不喜欢我,只可惜我没早点看明白,还奢望过能获得您的承认。”
沈达耀的瞳孔蓦地收缩了一下,声音迟疑:“你什么意思?”
叶洺定定看着他,眼底浮现诡异的神色,“虽然你不想再看到我,但我一直想着要回来见你,我是韩绪啊……你应该没忘吧。”
沈达耀眼神惊骇!“不可能——”他的声音陡然变的高了一些,但还没说完,就被叶洺死死的捂住嘴巴,那一截尾音戛然而止,眼中露出惊恐无比的神色。
不可能……这不可能……韩绪早就死了!
他亲眼看着他的尸体被掩埋的,韩绪早就死了!
叶洺低下头,凝视沈达耀的眼睛,缓缓道:“我也以为不可能,但这世上,什么事情都有可能,比如……我还可以活过来,亲自找你报仇。”
“你之前,是不是没有想过会有今天?”
沈达耀的身躯微微颤抖,他这一生从未害怕过任何人任何事,但是这一次,前所未有的恐惧笼罩了他,绝望浮现在他的脸上。
他不愿意相信,可是又不得不相信,他看着叶洺的眼睛,这双眼睛……
和韩绪真像啊。
所以,你到底还是回来和我报仇了。
叶洺轻轻叹了口气,眼底浮现痛快的神色,低声说:“虽然我很想听你对我道歉,但是现在不是合适的时机,所以罢了……你下去以后,再和我爸爸妈妈道歉,好吗?”
他说到这里,语气温柔下来,手中-出现一把锋利的刀,慢慢的插-入了沈达耀的咽喉。
沈达耀苍老病重的身躯陡然颤抖起来,喉咙里鲜血狂涌,发出咕噜噜的声音,目眦欲裂,可是叶洺死死按住他,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的眼睛,看着他死不瞑目,最后停止了动弹。
直到死的那一刻,沈达耀都不敢相信,这样草草结束会是他的结局。
叶洺冷漠的看着被鲜血染红的病床,将刀从沈达耀的脖子上抽了出来。
………………
沈烨坐在办公室,他知道今天是叶洺出院的日子。
郑森应该会去接他,自己不必担心,尽管昨天叶洺吻了他……但是沈烨并不敢奢望更多,不过他还是想着……至少他们以后还有见面的机会。
这样,其实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总有些心神不宁,就连批阅文件都连连出错,沈烨归结于自己想太多,便准备提早下班离开,这时候助理慌张不已的跑了进来。
沈烨看着助理的表情,心底一个咯噔,不妙的预感蓦地袭上了他的头皮。
助理说:“沈,沈总……您……最好去一趟医院。”
半个小时后,沈烨站在了医院里。
警察们已经来了,现场被围了起来。
但是沈烨依旧能从敞开的大门,看清里面的一切,那鲜血淋漓的病床-上,自己的父亲睁着眼睛,直到死前都露出惊恐且不敢置信的眼神,而他深爱的另一个人……则安详的坐在旁边的沙发上坐着,无力的歪倒着身子,鲜血染红了他的衣服,小刀落在他的脚边。
这鲜红的一切,染红了他的世界。
沈烨站在那里,挪不动脚步,他忽然觉得很冷,那寒意冷彻心扉,明明就在刚才,他还觉得这结局其实不错……现实便残忍的在他脸上扇了一巴掌,不给他任何自欺欺人的机会。
将最残酷的一切毫无遮掩的呈现在他的面前。
这时候,他忽然想起昨日叶洺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最后一个吻。
他终于明白,叶洺已经想起了一切。
他之所以装作没有想起来,大约是最后的温柔,是对他的怜悯,是告别……因为他即将带着他另一个至亲,共同赴死,他知道……他会难过。
叶洺他,什么都知道……
而自己却连这样明显的事,都看不出来。
沈烨的身体微微摇晃了一下,他伸手扶住墙壁,错开了视线,不敢再往里面看一眼。
父亲死不瞑目的双眼,似乎依然在斥责他,你这个不孝的畜生……而叶洺恬然的微笑,似乎在告诉他,对不起,我爱你。
如果这就是结局,活着,大概才是真正的地狱。
助理站在一边,也有些不忍看里面的景象,他担忧的看着沈烨,唯恐他抗不过去。
但是令他意外的是,沈烨没有倒下。
他非常冷静的配合警方做了口供,又沉稳冷静的安排两人的后事。
一直到一切尘埃落定,沈烨才回到家里。
但是一闭上眼睛,依旧是叶洺和父亲的面容,一个在对他微笑,一个面目狰狞,那最后的一幕定格成他们永恒的模样。
………………
一年后,沈烨从心理医生的诊所里出来。
外面已是深冬,寒风凛冽。
那冷风像是刀一样刮在他的脸上,火辣辣的疼痛,沈烨微微皱了一下眉,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好好睡过觉了,只能靠安眠药才能入睡,但效果也越来越差。
因为天气太过寒冷,街上的行人并不是很多。
沈烨慢慢的走着,神色有些恍惚,忽然旁边有个穿着大衣,围着围巾的青年匆匆走过,他的侧脸清俊和叶洺很像,沈烨愣了一下,忽然跑回几步一把抓-住那个人。
那年轻人走的好好的,没想到会有人突然抓-住他的手腕,用力的仿佛要把他的骨头捏碎一般,还以为自己遇到了神经病,大声嚷嚷道:“喂,你做什么,放开我?”
沈烨看着他的眼睛,过了几秒钟,一言不发的松开了手。
不是的。
他不是他。
青年警惕的走了几步,才低声骂了一句有病,飞快的离开了。
沈烨却还久久站在原地。
他知道,那个人不会回来了,就算有再一次重生的机会,也不会回来了。
唯独他,还停留在原地。
等着一个永远也不会回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