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谢夙卿早晨给太后请了安,太后有去佛堂念经的习惯,谢夙卿便打了声招呼,去承乾宫走一趟。
由凌雪宫出来,去承乾宫的路要经过莲池,冬日莲池并无莲花,湖面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看起来也是另一番美感,远处,谢夙卿看见有几名宫女在池边嬉耍打闹,手里还捧着几枝梅花。
本来谢夙卿不想理会,悄声从这边过去了便是,也免得那些宫女看见自己徒生尴尬,却听得那几人的对话。
“梅林苑的梅花果然是最好的,颜色红艳,味道也极香,怪不得雁嫔娘娘总要她们宫中的宫人去那儿摘梅花。”一宫女闻闻手中的梅花香气,说道。
“你可小声点儿,雁嫔娘娘摘梅花,那是光明正大的摘,我们要是被人发现去摘了梅林苑的梅花,主子定要受罚了。”旁边的一个绿衫小宫女低声呵斥道,还张望了一下四周,看见没人才肯放心。
“不会有事的,我们娘娘和雁嫔交好,雁嫔能摘,我们也能摘,再说了,不就是几枝梅花儿么,有什么大不了的,那谢贵妃早就不住梅林苑了。”宫女鼻孔朝天,傲慢兮兮地说道。
“别说了,我们赶紧回寒芬园去吧。”
那几个小宫女渐行渐远,谢夙卿才从一片灌木丛后现身,一旁的妙荷见势,道:“娘娘,宫里面的宫女都不懂事,下回让掖庭局的姑姑去教教她们规矩。”
谢夙卿淡淡的一笑,眸光中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宫女们的错,只在于不该在外头嚼舌根,而指使她们去摘梅花的,是她们背后的主子。那两个宫女是寒芬园的,窦昭容。
“走吧,皇后还在等着。”谢夙卿没回答妙荷的话,只是淡然笑对。
承乾宫,恢弘的宫宇,十分气派,金砖琉璃瓦,檐角是昂首欲飞的金凤凰,想想,凌雪宫虽然也不差,但都是精致在细小之物上,凌雪宫的外观并不算恢宏大气。
“咱们皇后等候多时了,娘娘和奴婢来吧。”说话的是红螺,她在前边领路,把谢夙卿往正殿领去。
谢夙卿一到,皇后便笑盈盈的招了招手,道:“妹妹可用过了点心?这里有凤梨酥,还有玲珑紫薯膏,御膳房最近想着法子做出点味道别致的点心,本宫也就当好玩儿,每样尝一些,这两种是本宫尝着味道最好的。你要觉得好吃,便带着回去,给太后也尝尝。”
谢夙卿感到盛情难却,皇后都已经把太后给拉了出来,她再不尝就做得不对了。她走到皇后的下首,坐了下来,红螺端着两个小碟子,放在她身边的台子上,道了一声:“娘娘请品尝。”
谢夙卿在皇后的注视下,用叉子叉了一个小小的凤梨酥,放入嘴中,入口即化,嘴里顿时被清甜的凤梨味包满,果然是可口的点心,与平日里的点心略有差别,像是加了其他的东西,谢夙卿再吃了一口,这才想起是什么,只是她不确信是不是,毕竟这里不产那种东西,也很少见,“这点心中,是不是还加了其它的东西?”
皇后一笑,道:“妹妹果然好味觉,那东西的味道极淡,一般人很难品出来。里边加的是梵罗果,只有南疆那边还有蹯蝓国才有它的味道并不出众,主要是它有美容养颜,驱寒祛毒的功效。”
果真是梵罗果,谢夙卿能知道是梵罗果,还是因着严谨,严谨曾经给她吃的一种人形的果子,她尝着,除了汁多一些,就没什么特殊的味道了,要放在之前,皇宫中出现这种果子,她倒不觉得稀奇,可是自从猜到严谨与宝藏的事情之后,谢夙卿就觉得,这果子的出现,兴许不是什么好事。
谢夙卿若有所思,竟然发了呆,皇后叫了她几声,她才回过神来,:“娘娘,这果子,是从南疆来的,还是蹯蝓国?”
皇后不明所以,不知道谢夙卿为什么要问这个,道:“本宫也不知道,去御膳房问一问掌事的就好了。红螺,把御膳房王总管宣过来。”
谢夙卿听言,立马伸手拦道:“不麻烦了,我只是随意的问问,皇宫中都没出现过梵罗果,尝着新奇,就多问了几句。”
谢夙卿想,自己私下再去探探就好了,这件事小则小,说大也大,还是不要弄得人心惶惶的才好。
用完点心,皇后就带她去看一看锦布,各种绫罗绸缎摆上来,都会挑花眼了,皇后开口道:“这里的花色,你看看喜欢怎样的,到时候再让绣娘去添些图样,祭天还是要庄重些。”
谢夙卿看了看,一眼便相中了一匹天青色的纯色缎子,看上去十分普通,但是细瞧之下,就能发现,这匹缎子上边是暗藏了花色的,莹莹有流光运转,淡色的玉兰花在上边若影若现,做成衣裙,再添些花色,应该是极好的。
皇后看见她选了这一匹,目光中一黯,却很快掩饰了过去,她是知晓这匹缎子的玄机的,这是江南所出的流光暗花缎,窦昭容所奉献出来的。虽心里暗自不爽谢夙卿选了这一匹,然而她也知道,若是谢夙卿选了其他的,她依旧不高兴,这里哪一匹都是她心爱的。“既然选了这一匹,那么本宫就擅自作主,去尚衣局给你商量花色去了。”
“那么就劳烦皇后娘娘忧心了。”谢夙卿也落得清闲。
皇后殷勤的留谢夙卿下来用午膳,谢夙卿推辞说,太后宫中已经做好她的饭菜了,皇后便不再多留,本也就是说了一句客套话。
谢夙卿觉得,皇后现在对她的热络,并不说明她真的喜欢自己,相反,柳然是喜欢楚胤的,现在又贵为皇后之尊,她想要巩固好自己的地位,就必须把能够撼动她地位的人给处理了,谢夙卿是个没有背景的人,柳然觉得她不会有威胁,而如今能威胁皇后地位的,还有许多。阮贵妃,雁嫔,常贵妃,哪一个又好对付?
现在看来,谢夙卿的立场不明,又得皇上太后的喜爱,拉拢她,才是皇后的明智之选。
谢夙卿在心里琢磨着,都是她的猜测。
只是谢夙卿不知道,在皇后的心里,是有两种选择的,要么拉拢谢夙卿,要么解决谢夙卿。
从承乾宫出来,谢夙卿让妙荷去御膳房里走一趟,她想知道那梵罗果的出处,让自己安心。她很害怕,严谨的组织她虽然不清楚,不了解,但是有感觉,那是个庞大又极其隐秘的组织,就像一个毒刺,随时都有可能在无形间夺人性命,她知道,楚胤这儿,是有两把匕首的。
原路返回,谢夙卿只身一人散着步回去,她出来的时候只带了妙荷一人,现在妙荷去了御膳房,她就只有自个儿回去了。经过莲池的时候,她隐约看见了一女子,穿的不算厚实,杏花色的宫装,远远的,谢夙卿看不见她的容貌,只能知道她个子高挑。
谢夙卿在女子中算是个头较高的,那女子,仿佛比她还要高一些。
正想多看两眼,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谢夙卿站的地方是个林子的转角处,前面全是树木,声音越来越近,谢夙卿赶紧往旁边避了避,这一步还没退的及时,前面的来人就和她撞了个满怀。
“哎哟喂!”那人叫了出来,声音清澈,琅琅的如同风铃声。奈何她下一句,就让谢夙卿对声音的好感直线下降了。
“谁啊?走路也不小心着点。诶?你是哪宫的宫女,唉呀,不管了,你替我去跑一趟,去寻薇宫拿娘娘那把平日里练的剑拿过来,娘娘兴致好,想练剑了。”那宫女自顾自的说着,谢夙卿今日穿的素,身后又没有跟着宫女,她就直接被认成了宫女。
听到寻薇宫,听到练剑,谢夙卿就明白过来,敢情那个女子就是常筠。那宫女噼里啪啦说完,转身便离开了,留下谢夙卿一人,喝着凉风,谢夙卿只觉得,无奈。
好吧,只有去一趟了,可是寻薇宫在哪里她也不甚清楚,走出莲池的地界,她好不容易才碰见了一两个经过的小宫女,便问了问路,一问路,她才知道自己已经走反了方向,心里叹息了一会儿,只好再绕路去寻薇宫了。
好不容易找着了寻薇宫,找了个小宫女,谢夙卿道:“贤妃娘娘让奴婢来拿剑,就是平常练的那一把。”
小宫女狐疑的看着她,道:“你是哪个宫中的?叫什么名字?娘娘又怎么会让你来拿剑。”
谢夙卿耐着性子,回答说:“是贤妃娘娘身边的大宫女让奴婢来拿的,奴婢是龙息殿当差的,名叫妙荷。”
谢夙卿胡乱的当了妙荷的名头,她知道,只要拿着龙息殿的名头说话,那宫女就不会再说什么了。
还在御膳房套话的妙荷打了一个喷嚏,揉了揉鼻子,喃喃道:“也没有受寒呀,怎么打喷嚏了?”
果然,那宫女噎了噎,把本要说的话都咽到了肚子里,这皇宫中谁敢顶着龙息殿的名头说谎啊,所以谢夙卿一定是龙息殿的没错,宫女这下十分爽快的把剑交了出去,还甜甜的道了一声:“妙荷姐姐好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