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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梦境-冰霜冻雪(巨蟹座)~柒

虽然士郎抱怨说,纱罗最近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但纱罗还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士郎一起回家吃饭的提议,和由伊两个人,一起走在了返回洋馆的路上。

并肩走着,由伊突然开口,“纱罗喜欢桐岛一星那样的男生吧?”

“……哈?”纱罗一脸诧异地停下脚步。

虽然同一时间停下步伐,由伊却没有看向她,反而看着不知何处的远方,“能看出来哦。就算你再怎么掩饰,对上那种类型的男生,却会格外坦率。”

纱罗满头黑线,“等等等等,你从哪里得出的结论啊?我承认,我很欣赏踏实肯干不偷懒,认真话少不花哨的人,但是不意味着我喜欢和那种人交往,ok?”

由伊突然笑出声,憋笑憋得异常辛苦似的,捂着肚子看向纱罗, “噗……纱罗果然是个好孩子。竟然会这么认真地对我解释。”

“…………我杀了你!!!!混蛋由伊!!=皿=”发觉自己被戏弄了的纱罗,恼羞成怒地扑上去,似乎想掐死他。

而由伊却任由纱罗扑过来,一只手轻拍着她的后背,一只手抚摸着她的头发,试图让她冷静下来。过了好一会儿,由伊才缓缓地开口。

“纱罗啊,虽然看上去很容易被激怒,实际上却非常理智呢。”由伊的声音十分轻柔,却带着一丝伤感,“理智告诉人一旦沉沦下去,就会有溺死的危险;理智让人无法将自己的伤痛、宣之于口。虽然理智会使人坚强,却也会令人孤独……而后习惯一个人,习惯独自走下去。”

所以面对他的心意,她才总是选择拒绝。

纱罗试图推开由伊,却没有成功,只能任由他继续抱着自己。她没什么感情地淡淡说,“……学会坚强,习惯孤独有什么不好?即使太过理智,会显得很可怕,那又怎么样?我也不需要别人同情怜悯,更不想为了被人喜欢而变得讨人喜欢。我已经做够跳梁小丑了。”

哪怕拼了命地努力,还是一样不被承认。她一直拼命、努力到了死……都没有被承认。又有谁可以指责她,说她没有坚持到最后?如果不是还有第二次生命,她也许就不存在于这里了。

“可怕吗……纱罗的理智虽然令别人害怕,却让我很喜欢,同时又非常怜惜。”

“我不需要被你喜欢!!你用不着同情我!”

由伊只是看着她微笑,一如既往的明媚。那笑容不是谄媚,也没有讨好,更加没有木然和勉强的成分。

从看到她的第一眼时起,由伊就注意到了。

她的身体里,住着一个压抑的灵魂,极度地扭曲歪斜,却异常地脆弱痛苦。即使用懒散淡然和满不在乎来伪装,她的内心,却怀抱着难以消磨的怨恨和恐惧,有时候看上去十分自卑,有时候却又有着可怕的骄傲――

尽管比起自己的双胞胎弟弟,他迟了很久才付出真心,但那也是因为他很慎重地对待每一份感情的缘故,不该成为被指责的理由。可是,他看到了她的过去。理解了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原因。

所以,现在他接受了纱罗的指责。因为她内心的不安和恐惧,一直折磨着她,令她无法相信任何人。试探着,远离着,却又不能真正舍弃。

“正是因为喜欢,才会同情嘛。这是没办法的事。至于理智……我不是说它不好。学会坚强,习惯孤独,很不错哦。但那是在独自一人的情况下吧?”由伊的笑容中,除了明朗以外,还有一份确信。

“你不需要勉强自己忍耐,也不准习惯独自一人。因为,我们都会陪在你身边。假如你因为这种理由而选择逃走的话,我可是绝对不会认可的。不管多少次,都会追上你,把你带回家。”

士郎的被拒绝,由伊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但他可不想哪天像士郎一样被拒绝。纱罗虽然否定了他的心意,却没有顽固决然地拒绝他的靠近和陪伴。

“家……”纱罗咀嚼着这个字眼。

“不论是洋馆也好,卫宫宅也好,都是纱罗的家不是吗?”由伊很清楚,为什么纱罗会拒绝士郎的提议。大概是因为害怕自己失控,害怕会伤害到关心爱护自己的人。

纱罗毫不客气地踩了他一脚,逼迫由伊放开自己,她冷冷地看着他,“我才不相信你!只是为了法伊的话,你也已经做得够多了!只是为了法伊,你根本不需要做到这种地步――你只是在假装自己很喜欢我,然后希望我能够永远对法伊那么好对吧?!只不过想利用我而已,就不要打上这么冠冕堂皇的幌子――”

然而由伊却没有理会纱罗的指责,“……我喜欢你,只有这件事――”

“希望我相信是吧?”她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

由伊沉默了一下,随后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你完全不相信呢。”居然连话都不让他说完,她到底有多讨厌被人喜欢啊?

“不如说,我找不到相信的理由。”打从一开始就只是带着利用性质在接近她,还要她怎么相信他?明明只要保持适当的距离,就可以相安无事地相处下去,为什么他一定要打破这层隔阂?

“――对不起。”沉默半响,由伊只说出这样一句话。

“……你用不着道歉。”纱罗转过头,觉得有些尴尬。即使道歉也不会改变事实,更加不会让受到的伤害减轻愈合。道歉又有什么意义。

“但是……如果可以的话,不管努力多久,我都会继续努力尝试,让你相信我所说的话。”

纱罗只剩下无力了,“如果只是因为法伊的话,我觉得你没有必要为我做到这种地步。”

由伊却只是轻松地歪头微笑,“虽然一开始是为了法伊……但是现在,已经不是那个原因了。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想要这么做。”

纱罗移开了视线,垂下头,“我不值得你们喜欢。而且,我也根本……不值得任何人喜欢。像我这种自私卑鄙、恶劣差劲的人,连我自己都觉得厌恶。竟然还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说喜欢我……别开玩笑了。”

“我喜欢纱罗,所以如果自私卑鄙、恶劣差劲也是是你的一部分的话,我会接受那样的你。”

纱罗狠狠瞪了他一眼,“你是白痴吗!别说这种好像言情泡沫剧台词一样恶心人的话!”

“我喜欢纱罗,仅仅只是喜欢着你。其他的,与你无关。”语气是从容而又漫不经心的,他却显得十分坚定。

其他的,与你无关。

他对她笑,不需要她回馈同样的笑容,他喜欢她,不需要她回馈同样的喜欢。并不是一无所求,而是他满足于只要自己的感情被接受,就已经足够了,不需要回馈同样的东西也可以。

毕竟感情这种东西,本就不是对等的。没有人能做到像别人喜欢自己一样,去喜欢别人的。

纱罗一惊,怔怔地看着由伊。他那一双苍蓝色眼瞳,看似很浪荡,其实非常坦荡。清澈纯粹,甚至不含丝毫欲念、恶意的杂质。即使是与他同为双生子的法伊,也没有这种让人为之怔神的漂亮眼睛。

既不是清晨朝阳升起时天空的黛青色,也不是傍晚夕阳落山时天空的薄暮色。更加不是日升中天的明媚亮蓝。而是处于狭间的……苍蓝色。

明明被说了那么过分的话,被置于那样难堪的拒绝境地,由伊却只是微笑着,看着她,眼中的莹莹光彩,如同被水色浸染一般,格外生动鲜活。

纱罗被他看得有些赧颜,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过来,而后匆匆地向洋馆方向跑去。将由伊一个人甩在了后面。

然而由伊却又死皮赖脸地笑着,追了上来,好像之前没发生那一场争吵一样,握住纱罗的手,无视了她的别扭和愤慨,和纱罗一起返回了洋馆。

夜晚。

由伊一个人躺在房顶上,对着阴沉的夜空,闷闷地喝酒――虽然是度数只有十四度的青梅酒。但他本来就不喜欢那种呛人的高度数酒,还是甜酒比较对他的胃口。至于酒量……那是神马?能吃咩?

法伊嘿咻嘿咻地从天台上爬上来,抱怨似的拍了拍自己沾上灰尘的衣服,“一个人看天那么有趣嘛?”

“才不有趣。”由伊闭了闭眼睛。他也不是有趣才跑上来的,只是想要静静地、整理一下自己的心绪。

别问法伊为什么会知道,由伊和纱罗之间的谈话内容,除了由伊自己说的之外,自然没有别的可能。就算他们是双生子,也没有出现过心电感应之类的共感现象。

法伊走到他身边坐下,“由伊真是的。对纱罗酱说不需要忍耐,不准习惯独自一人,自己却在做着完全相反的事。”

“……我没有忍耐。我只是在等待。”由伊熟练地用手指转着酒壶,“等她愿意接受的那一天而已。结果还做出游刃有余的样子,令她误解我根本不在乎……我果然是个害怕失败、害怕被看穿的懦弱鬼。”

“所以说,没有我在的话,由伊和纱罗酱都要怎么办嘛!两个笨蛋!”法伊状似无奈地摇着头,戳了自家哥哥的脑门一下。

“嗯……”由伊看着弟弟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不由得有些好笑,明明是他自己的事,法伊却比谁都要上心。“可能我真的太笨了,所以法伊一定不能离开我,去到太远的地方,让我再也找不到。”

“哥哥你想让我去哪儿啊。我们不是兄弟嘛。”法伊煞有介事地晃着脑袋。

“嗯,说的也是。可能我想太多了吧。”

“由伊为什么喜欢纱罗?我记得你说过,不能放着纱罗不管――对吧?”

由伊点了点头,“嗯。明明是个温柔的好孩子,却总是一副习惯独自一人的样子……所以我才没办法对她置之不理。”

“……――噗~!哈哈哈哈哈哈~!!”法伊简直像是听到本年度最好笑的笑话一样,抱着肚子开始原地打滚。幸好屋顶是平的,不然他已经滚下去摔成肉饼了。

“…………为什么要笑啊。”由伊总觉得,法伊那个笑声,像是在嘲笑自己。

“因为由伊简直就像个笨蛋一样嘛!”法伊擦了擦笑出眼泪的眼角,“为什么一定要为自己找出理由,才能去关心别人、喜欢别人?对我来说,即使不需要那样的理由,我也一样最喜欢你们啊。”

由伊有些怔然,“不需要……理由吗?”

“所以由伊才总是一副‘我在思考’的样子苦着脸吗?”

摸了摸自己的脸,像是突然想通了一样,由伊也笑了起来,“……噗――呵呵,也是呢。”

由伊在房顶纠结,纱罗则在自己的房间里,躺在床上抱着被子来回滚动――看上去似乎很悠闲,但其实她不比由伊纠结得少。

纱罗自己也在考虑。由伊说着纵容她的话,而且固执地陪在她身边……要说不感动绝对是假的。但是她宁愿相信,那是因为由伊很重视法伊,所以才会想要利用她。

法伊很依赖她,很喜欢黏着她,虽然总是说着“最喜欢你了~”,却不包含任何男女之间的感情。也许由伊是希望,她能够一直这样包容着法伊,所以才――

如果不相信自己的猜测,而选择了相信由伊的话――那样抛弃了过去的自己,只顾着自己获救、抓住幸福的自己,到底是为什么而存在的?

今天由伊已经说过了,她理智得令人害怕,他却觉得那样的她很令人怜惜――因为,理智告诉人一旦沉沦下去,就会有溺死的危险;理智让人无法将自己的伤痛、宣之于口。虽然理智会使人坚强,却也会令人孤独……而后习惯一个人,习惯独自走下去。

由伊说,正是因为喜欢她,所以才会同情她,才会怜惜他。

如果那是真的――

她讨厌这种不受控制的想法。也讨厌失去理智的自己。可是――

稍微……放松一点,也没什么不可以吧。

即使是乐器,弦绷得太紧,也是会坏掉的。

像是想通了什么一样,她轻松地展开被自己□□成一团的被子,缩回了被窝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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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远山真由的事件过去一个月之后,大家几乎都已经淡忘了那件事。

纱罗一如既往地睡不醒,一如既往地上课打瞌睡,一如既往地和好友在天台上吃着午饭。只不过,今天绫香因为社团里有什么事要去办,所以只有高年级的学姐――藤林七濑和纱罗在一起吃午饭。

“说起来,还有一个多月就要到圣诞节了吧?小纱罗有想好要送卫宫君他们什么礼物了吗?”七濑很喜欢在吃饭的时候,谈些女孩子们喜欢的话题,这足以证明她至少是个正常平凡的可爱女孩,而不是像纱罗那样的伪·纯爷们。

“……七濑学姐。”纱罗目光炯炯地盯着她,标准的小攻有事找小受,没事找事找小受!

“什~么~?”七濑咬下天妇罗的尾巴,轻快地回应纱罗。

“你很擅长编织吧?我记得绫香有说过,你国中时曾经是手艺部的no.1。”

七濑有些困扰地歪头,似乎在思考什么,“唔~no.1吗……是有上过几次杂志,但也没到no.1的程度。虽然教教别人应该没有什么难度――怎么啦?小纱罗想学编织吗?手套?围巾还是毛衣一类的?”

七濑当然不可能以为,纱罗会只是随便问问。虽然七濑一直觉得,纱罗是个可爱的后辈,但很遗憾,纱罗本身并不是那种、可爱到了会因为别人挑起话题,就顺着往下谈论的人。纱罗会发问,自然是因为她感兴趣的缘故。

“那些东西大概要多久能编好?”

“这个嘛,就要要看你的熟练度和速度了。”

纱罗立刻垂下了死鱼眼,一副懒洋洋的颓废德行,“听上去就好麻烦……真让人没有干劲。”

七濑立刻摆了摆手,一把抓住纱罗的胳膊,来回摇晃着试图让她改变主意,“别这么说别这么说~让喜欢的人感受到自己一年之中,受到对方照顾的感激心意,也是很重要的喔。”

“……总觉得,这种感谢方式,还真像三流言情小说里的桥段。”纱罗小声嘟囔。

然而,说是那么说。纱罗其实一直都是个别扭的人,她自然不会一副可爱的模样,撒着娇主动去送别人圣诞节礼物。更加不会羞赧扭捏地说出,自己要送别人圣诞节礼物的事。

因此在放学途中,纱罗碰到葛木宗一郎,在众人惊悚的目光中来了个熊扑,嘴里嘟囔着什么奇怪的数据之后,纱罗又淡定地跳下来,转身走人了――葛木毫无感情、木然地看了她一眼,像是已经习惯了一样,一句话也没说地回家去了。徒留数名学生和老师,完全石化的萧瑟身影站在原地,看着两人分别远去的背影。

而与葛木分开后,纱罗急冲冲地回到卫宫宅,在士郎“诶――――?”的疑惑声中,将正在煮饭的士郎扑倒在地,之后同样嘟囔着什么奇怪的数据,不顾士郎悲鸣着“纱罗!你和我的腰过不去吗!!”的哀怨声讨,她又返回洋馆了。

刚好,由伊去超市采买回来,纱罗一眼就看到他站在洋馆门口,正准备开门的身影。

“喂由伊,你站在那里不要动。”

由伊奇怪地回过头,纱罗却突然嗯地捶了一下掌心,“对了,顺便把双手举起来,张开双臂。”

虽然有些好奇,纱罗又打算出什么幺蛾子,由伊却乖乖照做了。而此时――纱罗就直接一把抱住了他。

“!!”

纱罗一边小声嘟囔,一边上下其手摸了个遍,由伊此时已经彻底风中凌乱雨中轻颤了。虽然他说了很多次喜欢,但是纱罗突然这么主动,也实在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嗯?原来你是那种、穿衣服会显得很瘦的类型吗――”纱罗像是没注意到他的表情一样,自言自语道。

“纱罗,我可以问一下吗?你在做什么……o(>///口///<)o”虽然他看上去在捉弄她时很游刃有余,但其实由伊的内心,也是个纯情的笨蛋。

“当然是量尺寸,总不会是吃你豆腐吧。”纱罗翻了个白眼,这才反应过来,由伊大概是想歪了。

“量尺寸?”怔了一下,由伊立刻明白,她的古怪行为是要做什么了。不过……会有人像她这样去量尺寸吗。由伊后脑勺挂下一大滴汗。

两个人走进洋馆,一边开始准备做饭,一边闲聊。

“对了,红色白色绿色,你喜欢哪种颜色?”

“纱罗喜欢什么颜色?”

“……= =+所以说是我在问你。”

“用纱罗喜欢的颜色就好。”

“……奇怪的人。明明又不是我自己要用的东西――”当然,这时候的纱罗是不会明白,由伊在打什么主意的。

等到了圣诞节那天,纱罗先把包装好的礼物,依次交给了葛木――他用不用就是他自己的事了――士郎等人。虽然士郎看上去非常感动高兴,但他那种坦率的反应,却让纱罗很不好意思的同时,为了掩饰这一点而没忍住吐槽了士郎。

“纱罗的圣诞礼物都送出去了吗?”纱罗刚进门,由伊就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嗯,送完了。我买了一盆很少见的盆栽送给法伊,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不送礼物给他。”

“我才没有担心法伊呢。我在担心自己收不到礼物哦。”由伊把纱罗堵在大门口,而后无耻地向她伸出了手,示意她把礼物送给自己。

看着由伊笑眯眯的表情,纱罗嘴角抽了抽,像是害羞一样别过脸,将手提袋里的一团东西拿出来,扔给了由伊,“最、最后剩下的!你要是一定想要什么圣诞礼物的话,这个就给你了!”

“诶……这是……”由伊抱住那团东西,不由得有些诧异。他本来以为纱罗量尺寸,是为了织毛衣什么的,结果竟然不是毛衣吗――

他怀里的东西,是一条淡紫色的围巾。毛线的聚合物摸上去十分柔软舒适,虽然因为编织者对编织的不擅长,而有些皱皱巴巴的,但似乎重新编过好几遍,所以有的地方显得很平整。

紫色……的确是她喜欢的颜色之一――但纱罗最喜欢的颜色分明是金色。紫色虽然不是由伊喜欢的颜色,却是很衬他发色和瞳色的色彩。

竟然还别扭地说什么“剩下的”……这种可爱之处,又要让人怎么不去喜爱呢。由伊微微眯细双眼,嘴角也微微上扬起一个弧度。

但他也有些疑惑,于是抬起头问道,“我确实记得,之前纱罗你是量尺寸,打算织毛衣的吧?”

“反正我就是这么不器用!连毛衣也不会织!这条围巾能织出成品,你都该偷着乐了!”纱罗恼羞成怒地夺过由伊怀里的围巾,把它勒在了由伊脖子上,似乎试图勒死他。

由伊很随意地握住她并没有刻意收紧的手,“嗯?我没有要惹你生气的意思啊。不过我有个问题――纱罗,你给士郎先生、藤村小姐和葛木先生他们,也送了同样的围巾吗?”

“虽然都是围巾,但样式不太一样,而且颜色也不同。”

由伊微笑着眯起眼,“可以问一下,你编出来的第一条围巾和最后一条围巾,都送给谁了吗?”

纱罗撇了撇嘴,“第一条是实验品,我想也不会有人要这种拆了一次又一次的东西,所以就给你了。至于最后一条,是唯一的成品,我送给了士郎。”

“噗~~~~!”如果只是没打算要送人的实验品,就没有必要一次又一次拆掉,重新编了吧。别扭顽固,而又总是不肯说出真心话。他最喜欢的,正是她这种不器用的可爱。

“那为什么要用紫色呢?”

“虽然我讨厌金发……但淡紫色和你的金发还蛮衬的。”

由伊看她皱着眉,不高兴地作出解释,却开心地眯起双眼,用手抚摸着她的头发。

“干、干什么,别摸我的头!编织次序、送礼物次序什么的,没什么大不了的吧!奇怪的家伙!!”

“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我却很开心。”氆氇氆氇,由伊似乎觉得手感很好似的,连停都不听一下。

“你开心不开心管我什么事……喂!都跟你说别摸了!!!”

就在纱罗恼羞成怒气急败坏,甚至开始张牙舞爪地试图揍他时,由伊突然倾下身,在她耳边轻声说,“我有想要送给纱罗的圣诞礼物哦。”

说着,不管纱罗那副疑惑的表情,由伊笑出了声,拉起她的手向楼上,自己的房间走去。

“不管纱罗送不送我礼物,我都想把它送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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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伊的房间一如既往的简洁干净,而放在窗户对面的,则是一个被白布包覆住了的不明物。

“这是……什么?”看着由伊揭掉白布,露出白布下的画板――纱罗的脸色有些难看。

由伊很会画画这点她知道,但是由伊很少会去画人物,多数都是风景和动物一类的,这是她第一次看到由伊画人物,而且对象还是自己……那种看着自己出现在画布上的感觉,要说有多微妙、就有多微妙。

“什么的――当然是你咯。”由伊语气轻松地回答。

纱罗的表情有些奇怪,她戳了戳画布,“不、不是!我是问你,你画的这是什么东西啊!怎么可能是我,我才不会笑成――笑得这么傻里傻气呢!”

“不会傻啊。很温柔、很可爱――真正的纱罗,在我看来就是这样一个女孩子。”在那个梦境之中……过去的她,总是笑得这么温柔可爱,令人无法挪开视线。

“…………”纱罗抓着画布的手紧了紧,声音有些奇怪的走调,“既然送给我的话,那我怎么处置都可以吧?”

“嗯。”

蹬蹬蹬――纱罗立刻展现出怪力,直接抱着这幅大得吓人的画,跑到了庭院里,而后无视由伊惊讶的神情,毫不留情地一把火……将这幅画烧成了灰烬。

“为什么纱罗会想要烧掉这幅画呢?难道说你很讨厌我画的你?”明明知道她那副开心,却又倔强地装出不高兴的神情,完全是因为她别扭的性格所致,他还是说出了这种似乎很委屈、很困惑的话――

“因为……因为这种东西太令人不好意思了!你和我看看就可以了,让别人看到的话――”那是过去的她,早已经不存在的她。即使看到,都会令她觉得不舒服。因为那是永远也无法回来的……

“这样就可以了。”由伊忽而伸出手,温柔地抱住了纱罗,轻抚着她不怎么柔顺、看上去甚至有几分凌乱的蓝色长发,“不用拼了命地解释哦。”

“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回忆也很不错。所以――烧掉就烧掉吧。即使画不在了,我心中的你也不会消失。”

纱罗怔了一下,突然伸出手,给了他一拳,“……笨蛋。”

“呵呵~我好像真的是个笨蛋。不过纱罗果然是个好孩子呢。嗯嗯,好孩子好孩子――”说着,他忍不住坏心眼地伸出手,像抚摸小动物一样,来回用力摩挲着她的头发。

明明是这样的好孩子,却被他这种背负着不幸诅咒的家伙缠上……明知道会令对方不幸,还是打着“我只是陪伴着寂寞的你”这种卑鄙的理由,留在了对方身边。

“别摸了!你这家伙!!=皿=我又不是你养的宠物!讨厌鬼!不许摸了!!!!”纱罗恼羞成怒地试图捂住自己的头,却因为被由伊抱住,而变成了不甘心的挣扎。

由伊笑得更开心了,“看到纱罗笑,我会觉得很幸福哦。因为微笑是会令人变得幸福的魔法。”

“我……我才没有刻意对你笑呢!”

“嗯,没关系哦。因为,我一直在对纱罗微笑,不是吗?”由伊的微笑,不曾改变分毫,一如既往、明媚如初,令人看到就会觉得心情变好。

――我希望你能够获得幸福。

――我想用微笑带给你幸福。

――这就是他话语里的含义。

――这就是他微笑中的含义。

“…………”纱罗抿了抿嘴唇,转过了头,眼眶有点红。但她并没有哭。

她是不会哭的。她也不想哭。

更何况,今天是圣诞节,既然是值得庆祝的日子,那么就没必要流泪。

圣诞节过后,随着天气越来越冷,即将迎来的就是新年。在新年放假前的一天放学后,因为忍受不了濑名的骚扰,纱罗忍无可忍之下,暴揍了跟着自己,跑到洋馆门前的濑名一顿。

结果新年大清早,三个人出门去神社参拜的时候,就看到门前横躺着一具已经被雪覆盖的冷冰冰“尸体”。

“…………”x3

“纱罗酱,这个人居然还在耶。”这是惊讶钦佩的法伊。

“……不会已经死了吧?”这是哭笑不得的由伊。

“这种家伙死了最好。懒得管他,我们走吧。”这是咬牙切齿的纱罗。

“等下,就这么放任他倒在家门前,也太难看了。”由伊拦住了法伊,示意他去看看濑名到底怎么样了。

法伊(幸灾乐祸):“嗯嗯~很遗憾,虽然冻僵了,但还没断气哦~♥”

纱罗(漠不关心):“不过看那样子,应该快了吧。”

由伊(扶额苦笑):“这样置之不理好吗?”

纱罗(朝天翻白眼):“那不然拖去埋了?别开玩笑了,现在墓地都快赶上房价了好不好。就让他横尸在那好了。大不了去报警,交给警察处理。”

由伊(明媚微笑):“纱罗……恕我提醒一句,如果真的叫来警察,倒霉的人只会是你。”

于是,就这样,虽然新年的第一天,就看到了不吉利的“尸体” (?),但三个人在神社求到的签,却不是中吉就是大吉。

晚上回来之后,濑名的“尸体”终于不见了。而法伊根本就没注意到,纱罗则毫不关心,由伊反倒松了一口气。纱罗虽然下手没个轻重,却也有克制自己的情绪和力道,虽然由伊不怎么喜欢濑名……但也不希望他死掉。

晚上该睡觉的时候,因为担心纱罗会再做恶梦,所以打算一直待到她睡着的由伊,下意识地问抱着被子满床乱滚,舒服得直哼唧的纱罗,“纱罗讨厌金发吧?我记得你说过讨厌天宫濑名的发色。”

来回滚动的某人,停下了可耻的卖萌,“……我不讨厌你和法伊。”

“但你却认为,讨厌比较轻松吧?”

“…………”纱罗没吭声。

“甚至因为不讨厌我们,而觉得非常困惑难过。尽管你看上去真的很讨厌天宫濑名。”

纱罗无力了,“……能不能请你不要一直在我耳朵说那个变态家伙的事……大过年的好烦人啊。”

“呵呵~好吧,那就不说了。话说回来,纱罗最近还有做梦吗?”

“嗯,不过次数倒是变少了。”

“是因为我陪着你的缘故吗?”

“才没有呢!”

“咦?没有吗?”

“没有!”

“那我走了哦。”话音未落,由伊就站起身,打算回房间了――走到门口时,他偷偷向后看了一眼,却看到纱罗缩在被子里,垂着眼睛。虽然看不清表情,却能看到她踌躇似的咬着下唇……

内心微微叹出一口气,明知道她面对自己的时候,会格外不坦率,却还是要和她闹别扭,由伊不由得苦笑了起来,随后转过身,又回到了纱罗身边。

由伊坐在床边,拍了拍她的被子,“对不起,别生气好吗。”

“…………”纱罗没有应答,但实际上她也不是拿乔,只是觉得十分尴尬,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不过,还真少见,纱罗竟然会这样对我撒娇。”刚才她那个表情,大概是在想,要怎么才能让他留下来吧――可是却不知道该怎么放下姿态开口。

“少胡说八道了!我才没、没对你撒娇!我也不需要你陪,给我出去!”纱罗瞬间涨红脸,拧过了头。

“别这么说啊~说不定纱罗还会做恶梦,所以让我留下来陪着你,好不好?”经由法伊所施下的魔法,在纱罗睡着的时候,只要由伊握住她的手,就能够进入她的梦境,将她带回现实。这才是由伊总说要陪着纱罗的原因。

“…………”纱罗抓着被子的手收紧了。明明她态度那么差劲,由伊却因为顾虑到她的心情,像是哄着她一样,放低姿态拜托她。

看到纱罗不出声,由伊也没有生气或是不耐,反而握住了她攥紧被子的手,“我能为你做到的,只有紧紧握住你的手,陪在你身边而已。”

“……不对。”她微弱地反驳。

“嗯?”

“你的……笑容。”他为她做到的事,岂止只有那些而已。他和法伊的笑容,不止一次支持、鼓励了身边的人们。她也是其中之一。

“嗯嗯?”

“没、没什么!!什么都没有!(-/////-)把我刚才说的话全部忘掉!!”

“好啊。我会忘掉的。”

“哼。这就对了。”纱罗用被子盖住了脸的下半部分,只露出眼睛。

“当着纱罗的面,我当然会假装忘掉,但心里却会牢牢地记住哦?”

“什――我明明叫你全部忘掉!你那哪里是忘记,根本就是阳奉阴违吧!!=皿=+”

“噗~这个形容词不错。嗯,大概就是这样。”

他总是这样。纱罗的胸口微微有些疼痛。

虽然手被他握住了,但她却没有勇气面对他。纱罗转过身,将整个被子都盖在了头上。

由伊知道,纱罗又做梦了。

证据就是,他在陷入沉眠之后,看到了分明很陌生,却又十分熟悉的人――和纱罗非常相似的少女。

身着异国的奇特白色服饰――胸前的纤长丝带,随着轻风和海蓝色的长发一同舞蹈,少女向他微笑着,迎接的话语饱含着怀念。

“欢迎回来,堤丢斯……”

堤丢斯。这个名字,她曾无数回这样呼唤他。

怎么可能忘记。即使没有了记忆,没有了牵系。

那个再也回不来的男人――任性地选择用死亡来博弈,即使被迫背负恶名,身败名裂、遭到无数人唾弃……也没有流露出丝毫丑恶嘴脸,或者哭喊着自己后悔选择了那样一条道路。

那个仅仅只是看着,都会觉得心情变好、能够融化冰与雪的明丽微笑……不论过了多少年,她都不会认错。

说着……“我想看到,所有人都幸福微笑着的笑脸”,总是歪着头笑得一脸纯粹天真――明明内心并不单纯洁白,笑容却依然那么真诚明丽的笨蛋。

从开始到最后,即使被认作是愚蠢,被� �作是蠢得无可救药――他却依然坚持了下来。

堤丢斯。除了他不会有别人。

还有即使愤怒到了无法忍耐的地步时,也会面带轻快柔和的笑容爽快反击,一瞬间露出阴沉神情的灰暗模样――

看着眼前静默地注视着自己的少女,由伊的唇瓣不受控制地翕动起来,“……女神阁下?”

“!?”由伊敛去笑容,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刚才,是自己的声音?是自己说出了那样一句话?为什么?他明明就、不认识眼前的这个人!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这样称呼对方,但他却没有丝毫不协调的感觉。也许从很久以前开始,从遥远的过去开始――他就是被那样微笑着呼唤,也是那样自然地回应对方。

为了回到她身边,似乎已经经过了漫长的岁月和长久的独行……不知为什么,他内心就是有这种奇妙的清晰感觉。

虽然不太清楚究竟怎么回事,但那也许是一段不去回想,都依然会觉得辛苦难耐的旅程。

不过,已经没关系了。因为,他终于回到了这里。

仅仅只是想到这一点,就连内心都会觉得轻松喜悦,仿佛就连身体都随时会漂浮起来。

其他的一切……忘记也无所谓。

只要注视着她,陪伴着她――其他的一切,都可以丢弃。

那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他全部都不在乎。

只要……追逐寻觅到她的身影,回到她身边。留在她身边。

意识渐渐模糊,身体仿佛也漂浮了起来,由伊的心境却慢慢平和了下来。随着他身体和精神的放松,少女转过身去,一扇尘封已久、属于遥远神话时代记忆的大门,缓缓在他面前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