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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梦境-狮心之子(狮子座)~拾贰

最后一个和珀琉斯道别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莱米安。而那个时候,珀琉斯已经进入了弥留之际,就连声息都开始慢慢变得沉重缓慢、眼瞳都变得浑浊不清了起来。

“战友啊……女神――就托付给你了…………”

那样两鬓苍白、皮肤松弛,看上去慈祥而又平静的沧桑老人,握着金发青年的手,这样坚定地说出这么一句话。

乍一看上去,光从年龄角度来看,“战友”这个词同时放在年龄完全不搭的两个人身上,已经显得非常奇怪了,但是在场的人,却没有一个人露出笑容。

莱米安紧紧反握着珀琉斯的手,喉咙却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一般,什么都说不出口,双眼也被朦胧的雾气所笼罩,最后只能拼尽全力地点头、再点头。

就像当初……珀琉斯把狮子座黄金圣衣、还有那希索斯的理念托付给他一样。

现在……珀琉斯又将女神托付给了他――

这个任性的混账家伙,说什么战友啊!明明从未并肩作战过哪怕一次……尽管内心这样忿忿不平地想着,莱米安却不想在这种时候,说出这样的话来。

但是,这就是……他所说的,传承吗。

战斗不止、生命不息――那就是传承。

“这样……我就……安心了…………亲友哟,这下你不用再继续愧疚下去了…………”珀琉斯轻呼出一口气。

那希索斯直到最后,尽管不曾后悔过,但他一定十分自责愧疚吧。而莱米安这个孩子,至少留下了他存在过的痕迹。就像亚齐里斯――自己的儿子,接过了自己的职责一样。

生命就是这样生生不息的啊……

即使生命总有尽头,但只要还有继承意志和梦想的继任者,那么不论是谁,都将随着继任者的不断前行,与这天空和大地永存下去。

还有……忒提丝,对不起……我这样死去,你一定又会哭了吧…………

无法忘记的、心爱之人的泪颜――明明不想惹她哭泣的。但是,这样拉开距离,才是正确的选择。

那样……是最好的选择。假如你能够幸福的话,那么……即使去到死后的世界,我也会觉得幸福的……

就这样平凡地死去,看上去也许会很令人遗憾,但他是如自己所愿老死的,所以珀琉斯绝不会一副死皮赖脸的德行,哭天抢地地想要再多活个几年。哪怕对于圣斗士来说,最好的死亡场所还是战场――但那仅仅只是作为战士来说的人生。

作为一个人类,珀琉斯很清楚,自己无法成为一个最优秀的战士。他也满足于现状了。因为他只想为一个看着自己长大的女性,达成最微小的一个愿望――让她看着自己完满地渡过一生。

从幼年时代到少年时代、到青年时代、中年时代、老年时代,尽管作为人类来说这段时光非常漫长,这个愿望看似也十分渺茫、很难实现,但珀琉斯却希望让雅典娜看到自己完整的一生,而不是自以为是地为了她去送死。

因为她所期望着的,并不是战士们的英勇战死,而是他们作为人类演绎出独属于自己的人生。

想着想着,珀琉斯仿佛又回到了很久以前,还在圣域时那段肆意张扬的日子。

那希索斯,你这家伙,从以前开始,就一直是那种一旦决定了要做的事,就说什么都不肯退让的顽固家伙呢。

哼,彼此彼此。你敢说自己执着的东西比我少吗?珀琉斯。

那个总是轻柔微笑着的好友,在面对自己的调侃时,经常会别扭地破口大骂暴跳如雷――而那时候,女神都会用不经意流露出一丝温柔看护之情的眼神,静静地注视着他们。

真是令人怀念……

而后,他忽然就想起幼年时代和双生哥哥忒拉蒙一起,听雅典娜所讲过的――有关极东之地的樱花的事。

在遥远的极东之地,盛开着一种只有七日花期的花,开得再怎么绚烂华美,七天就会凋零散落的无常之花。圣斗士……就和这种花很类似,所以虽然他们的存在很必要,我却不太、喜欢那种生存方式――

听到雅典娜所形容的那种花之后,珀琉斯憧憬着有朝一日能够在世界各地游览,见识各种景观与民族。而忒拉蒙却认为,假如没有心爱的人在身边,那么不管到达多么和平的国家,看到多么美丽的景色,也没有丝毫意义。

事实上,他们都清楚,雅典娜虽然有想要培育他们成为圣斗士的想法,却没有要他们做圣斗士的意思。如果是不了解她的人,只会鄙夷地认为那是很矛盾的一种感情。但事实上,雅典娜只是希望由他们自己,去决定自己的人生而已。

因而不论是选择了成为圣斗士的道路,选择了成为王者的道路――无论哪一条,都是他们自己做出的选择,所以他们才会至今为止都不曾后悔。能够最大限度地帮助想要帮助的重要之人,这才是他和忒拉蒙毫不犹豫地选择那样道路的缘由。

而之所以坚决地选择退还圣衣,也是因为他们认为自己该做的事已经做完,没有再需要他们做些什么的事了而已。这对双生子,一直都是如此干脆利落,绝不拖泥带水的性格。到死亦然。

七日即会凋零的无常之花――

樱花啊……

珀琉斯略微眯起了眼。

哈哈哈~~~那副光景,一定美轮美奂到了令人无法移开视线的地步吧。若有机会,真想去看一次呢。

和他们……一起――

每一次、每一次――不论是想到雅典娜所说的七日之花,还是在自己的国家特萨利亚看到盛放的杏花,他就会回想起很久以前,大家都聚在一起的时光。

雅典娜,他自己、双生兄弟忒拉蒙。他的恋人忒提丝、忒拉蒙的恋人伊拉娜,还有他们的好友……那希索斯以及堤丢斯。

珀琉斯一直梦想着,哪怕只有他们这几个人,也还能再聚集在一起。即使什么都不做,只要在旁看着他们说笑谈天,他依然会觉得内心充盈着幸福之感。

然而,这些人之中,除了他和身为神o的雅典娜、忒提丝,已经全部都不在人世。他的愿望,已经再也无法实现了。

然而――尽管有些可惜,他却不觉得遗憾。

身为人类,就必有生老病死。这是天地常理。一旦跳出这个常理,时间开始变得没有意义,上进心和积极度就会消失。他并不想哪一天变成那种对时间和死亡都没有概念,觉得一切都可以等明天再做的“永生者”。

假如选择了永生,那么就意味着他终有一日,会彻底放弃感动的心。连他曾经觉得无比重要的人们,还有无比重要的事物,在永生面前,都会变得毫无意义与价值。

所以,他才想做一个生命短暂的人类,而不是永生不死的半神。

平躺在床榻之上的珀琉斯略微侧头,看向窗外――

微风从窗外带来了杏花的花瓣,温柔地为圣域及希腊的城镇染上细腻的色彩。那轻盈地在空中飘翻飞舞的杏花花瓣,简直就像是轻柔地拥抱、保护他们的……母亲的双手一般。

呼……………………………………~~~~~~~~~~~~~~

不知是风迷了他的双眼,还是临死前出现的幻觉,视线全被铺天盖地的粉红花瓣所覆盖。

而有些莫名其妙地站在从未见过的树下――凝望着那四散飞扬的缤纷落英的珀琉斯,很有几分摸不着头脑。只能屏息凝神地仰望着这副绝美的景色,怔怔地出神发呆而已。

“喂,你在发什么呆?还没睡醒么!也差不多该走了吧!”

金色长发、碧色双瞳的玫瑰丽人给了珀琉斯一拳。因为疏于防范,珀琉斯怔怔地看着他,被那着实不轻的一击打得失去平衡坐倒在了地上。

“那……希索斯――”

那希索斯微微蹙眉,侧过头嫌弃似的将手中的玫瑰撇下,“真是……你这人从过去开始,就一直这副让人看不惯的蠢样。”

“珀琉斯,还好吗?”一双手立刻向他伸了过来,似乎试图要将坐倒在地的珀琉斯拉起来。

透过那名依然青春活泼、还有几分倔强的女性那火红色发丝间洒落的光,珀琉斯无法置信地睁大了双眼。

“……伊拉娜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伊拉娜嘴角略微扯动了一下,神情稍微有些落寞,也有些许愉快。

“看到我还不明白吗?小弟。”早在多年前,就应该已经惨死于他和忒拉蒙的胞弟福科斯手中,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少女轻笑着,亲昵地用手指弹了珀琉斯的额头一下。

而珀琉斯只是无法置信地看着她,连该说些什么、该做些什么,都全部抛诸脑后,当然也忘记了要从地上站起来,只是微启双唇、睁大双眼看着眼前的女性而已。

“呀~好久不见~你竟然一副呆样――”

一阵爽快的笑声从樱花树旁边传来,前准巨蟹座的堤丢斯正大大咧咧地坐在那里,看向困惑地捂着额头的珀琉斯,脸上带着挑衅般肆意明丽的笑容,看上去还是一如既往的闲适随意――就连额上那条由雅典娜亲手绘上花纹的胜利勋带也和过去毫无二致。

“老朋友,你还打算傻乎乎地在那里坐多久?我们等了你那么久,你也该是时候起来了吧?前往地狱的单程特快票价可是很贵的,尤其引路人还是我啊。价钱双倍不打折而且还没有优惠哦?可别告诉我你交不起路费。”

略微抬起脸,简直像是没骨头一样耷拉着肩膀的堤丢斯,语调轻松、表情懒散地揶揄他。额上的那条胜利勋带在微风拂动的额发下若隐若现。

“――――”珀琉斯只能怔然地看着他。

堤丢斯行刑之际,珀琉斯并未前去。不是因为感情不深,而是因为他很明白,依照堤丢斯的性格……

没错,堤丢斯是那种【表面】开朗随意的人,看上去与珀琉斯有很多相似点――比如乐观幽默体贴之类的个性,还有尽管贵为一国王子,却饱受贵族们欺凌排挤、自幼被叔母诱/奸的凄惨身世。

就连堤丢斯都曾笑着打趣说,包括忒拉蒙在内的他们三人,基本设定是不是雷同太多了啊――的。

尽管珀琉斯一直森森森森地打从心底里觉得,其实还是堤丢斯的身世背景比较苦逼悲催――当然,毋庸置疑,这两个形容词也是雅典娜教给他的――毕竟珀琉斯还有兄弟忒拉蒙可以依靠,堤丢斯却一直、一直……都只有他自己一个人。

当初他们三人还在圣域之时,曾有不少人说珀琉斯与堤丢斯相似。但实际上,堤丢斯与珀琉斯并不相同。

珀琉斯是真的因为觉得开心,才笑得爽快轻松。而堤丢斯的内心消极又自卑,阴沉且暴烈,与他的肆意明丽笑容完全相反,堤丢斯的内心就像是被冰霜冻雪所覆盖一般寒冷。甚至快要被冰冻到了腐朽溃烂的地步。

堤丢斯甚至曾经对珀琉斯说过,在来到圣域之前,他一直悲观地认为,也许他就是为了堕落腐朽,才出生在这个世界上的。

假如人一出生,就坠落在黑暗之中,被盲目的黑暗所包围,自然不知道光明究竟是什么玩意,也不会主动去向往光。因此,自然也不会主动伸出手去求救,只能选择适应而已。

他是卡吕冬的王子,可国王却是他的叔父,王后却是他的叔母。至于他的父母俄纽斯和珀里玻亚?除了堤丢斯自己之外,早就已经死得没人记得他们长什么样了。

父亲莫名病逝,母亲被逼得自杀身亡,即使被一直嘟囔着说自己“被神明报复诅咒、所以才没有子嗣”的叔父阿格里俄斯勉强立为唯一的继承人,堤丢斯也一点都不觉得快乐或自得。

对堤丢斯来说,他的幼年时代,就像是被封闭囚禁在了四方形的鸟笼之中一般,连天空都只有抬起头所仰望的那么一小块。无论是寂寞的滋味,温暖的感觉,还是爱的含义,疼痛的意义,全部都不曾知晓,更加不会有人教给他这些东西。

叔父教给他的,只是忽略与放任,叔母教给他的,只有强烈的嫉妒心与独占欲。而周围的人们,施与他的只有恐惧与排斥,侮辱与欺凌。

所有的人,都只会一边嘲讽地说着他是“受到神o诅咒并被遗弃的可怕王子”,一边人前背后、不论是在他听得见还是听不见的地方,不停地利用他的缺陷,作为他们取乐的资本。而形形色/色的女人们,又会因为他的身份和那张继承自母亲的脸,像是不怕死地献身似的扑上来。

没有心爱的人,也没有重要之物。甚至没有想要守护的存在。就连他自己的生命,堤丢斯都不觉得有任何意义。

当他无意中在一场竞技赛中获胜,而后得到进入圣域的资格之后,他才开始慢慢意识到一些过去都不曾注意到的事。

然而,堤丢斯一直误以为是光的雅典娜,其实并不是那么美好的存在。她根本并不是照耀万物的光,顶多只能算是温暖人心的火――而且靠得太近还会被灼伤。然而即使最终会死,也依然会忍不住想要靠近。

可是到了最后,他却不是为了求死而死的,反而是为了证明什么、守护什么――才选择了死亡。珀琉斯想,至少堤丢斯最后、终于明白他自己降生于世的意义了吧。

虽然雅典娜固执地说她没有救过他们任何人,更加没有想要充当圣母拯救他们的意图――珀琉斯却一直觉得,并不是她真的没有救到任何人,而是因为她就是那种……能够帮助别人获救,自己却无法得救的人,所以才会偏执地认为自己没有救到任何人。

尽管很多人都认为堤丢斯和珀琉斯相像,甚至比珀琉斯和忒拉蒙之间更像兄弟,但事实上堤丢斯从来都不是一个积极向上的人,在遇到打击或遭受失败之后,虽然能够坦率面对并承认,但却很容易陷入无法回复的悲观抑郁状态。

他和珀琉斯,是完全不同、甚至是彻底相反的人。

因此在堤丢斯行刑之际,绝对不会希望身为好友的珀琉斯,去观摩自己的末路……同样与堤丢斯交好的忒拉蒙,也是因此而没有前去的。

因此,他们竟可说连最后一面,都不曾见过。反而是珀琉斯的儿子亚齐里斯,为堤丢斯见证了属于英雄传说的最后落幕。

而到了现在,珀琉斯的国家特萨利亚,也要劳烦兄长忒拉蒙的孙子来继承――

才刚想到自己的双胞胎哥哥,熟悉的低沉声音就在珀琉斯身侧响起。

“好久不见,我亲爱的弟弟。”

珀琉斯抬起头,看到了正向自己微笑的兄长――忒拉蒙。

“这副景象很难得,不是吗?”忒拉蒙揽住恋人伊拉娜的肩,两人满含笑意地向珀琉斯伸出了手,“为了重聚的那天能够再次来临,我们来迎接你了。”

“堤丢斯、忒拉蒙王兄――大家都……”喃喃自语着,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珀琉斯闭上了双眼。

啊啊、是了,这是我的……梦吗。

内心深处最渴盼着能见到的人们――再也见不到的人们。早已经……被死亡所带走,再也无法见到的重要之人。

为什么会判定为是梦,当然不是因为珀琉斯无法相信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们,或者他是个没有想象力的现实主义者什么的,而是因为除了那希索斯之外、他的另一位好友堤丢斯――那条早已被雅典娜所销毁的胜利勋带,竟然还戴在他的额上。

胜利勋带是胜利女神奈姬,依靠神职和神力所制造出的东西。

这世间原本只有两条胜利勋带。

在堤丢斯那条被销毁之际,就只剩下雅典娜后来交给亚齐里斯的那一条……也是因为亚齐里斯的心愿和那条发带,雅典娜一开始才会下意识地去注意他。

因为堤丢斯本就是那种假如不看着,搞不好就随时可能因为受伤而不自知、随随便便死在什么地方的混账男人――那种下意识的注意和关注,只是一种习惯而已。而后那种习惯,就被雅典娜带到了亚齐里斯以及莱米安身上。

因此,像胜利勋带那种独一无二的东西,除了无论什么都可以再现出来的梦境之外,绝对不会在现实中被复制出来。因而,即使是灵魂状态,堤丢斯也不可能像生前一样,保持着和珀琉斯记忆中分毫不差的模样。至少绝不可能会出现那条发带。

这些许久不曾见过的人,并不是本尊的灵魂形体,都只是他记忆中的幻影。

不管怎么说都是被称为狮心之王的王者,假如连这点判断力都没有,他也不配为王了。

但是,尽管如此――哪怕只是个虚无的梦境,珀琉斯仍不想在此刻揭穿自己内心的虚影。他太过柔软的内心,令他永远也无法成为一个合格的战士,这一点他早在过去就已明了。

“喂,珀琉斯――我们在前面等着你。”

转过身,带着那副与阴郁消沉内心完全相反的轻快笑容,堤丢斯微微侧身向后招了招手,留下最后一句话,率先迈出了脚步。

“快点赶上来吧,老友。”

珀琉斯将视线移向了兄长忒拉蒙和伊拉娜,嘴唇嗫嚅了几下,最终也只是凝聚成一声叹息,并未说出任何问候的激动话语。

“我和忒拉蒙,一直在等你。虽然想要见到你的愿望很迫切……但是,内心却希望你能够晚一些再来。”

伊拉娜和忒拉蒙两人亲昵地互相依偎着,再次向珀琉斯露出了笑容。

“时间不早不迟刚刚好,我的兄弟。你做到了我没有做到的事,我这个做哥哥的也要刮目相看了。”

这样满足地说着,忒拉蒙和伊拉娜的身影犹如初春的融雪一般,在他眼前逐渐消褪。

就像过去一样,那希索斯皱着眉,向依然坐在地上的珀琉斯伸出拳。看着这一幕,珀琉斯忍不住笑着拿自己的拳头,碰了一下那希索斯的拳。

――就如同约定、亦或是誓言一样的习惯。

像是为了掩饰不好意思的情绪一样,那位玫瑰丽人嘲讽般淡淡开口,“这么一大群人里,只有你活了那么久,真亏你能做得出来啊珀琉斯。”

“过奖了,知心亲友。我怎么也要把你们的份都活够,才能安心去死不是。”

“虽然觉得你这想法很愚蠢……不过,做得好。”尽管听到那个许久不曾听见的恶俗称呼,那希索斯也没有因此而发怒,那双穹碧色的眼眸,反而充斥满了赞许和笑意。

‘做得好’、吗。真像是你会说出来的话啊。亲友。

安心了似的,珀琉斯叹息出声,“啊啊,这样的话,我就放心了――终于有颜面去见你们了。”

珀琉斯一直相信着……哪怕告别分离,也一定还会再见面。因此并不会摆出一副娘娘腔的不舍嘴脸。即使这个梦境再怎样美丽,他也不会因为这样一点点诱惑,就停留下脚步。

似乎明白珀琉斯在想什么一般,那希索斯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敛目选择了缄默,而后释然般同那几人一起转过身离去。

风声呼啸而过,席卷了一张张熟悉的脸孔,犹如幻梦一般模糊散去,而珀琉斯却只是微笑着、目送那些无法忘怀的身影一一消散远去。毕竟,在死前还能见到他们一面,他已经再没有别的任何奢求了。

久久地注视着眼前融雪般消失的人们所留下的残影,之前一直坐在地上的珀琉斯直起身半跪在地,仰望空中飘落飞离的樱花花瓣,不由得伸出了手。

花瓣飞扬着,轻落在他手心、眉间、发丝、身上――而后融化成一潭春水,在他脚下漾出层层涟漪。

“犹如幻影一般的七日之花期……吗。尽管短暂,但我却依然不会忘记……”

曾经有过那么多的人,犹如那美丽的花朵一般,短暂却极致地盛开绽放过。他们生命的轨迹,在他的记忆和心中,都留下了深刻到难以磨灭的痕迹。

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完全不怕死的人。

珀琉斯自认自己还是个三观端正、热爱和平的好人,因此他并不是完全不怕死,区别只在于是否死得其所而已。

虽然并非像一般的战士那样战死沙场,但他却完全不后悔,因为至少他以亲子的身份,让一位母亲见证了他平稳安详地走完了这一生。他的旅途虽然精彩刺激,却没有会危及生命安全的危险――这样,就已经是对培育抚养自己的雅典娜,最大的回报了吧。

死亡并不是人生的终点,而是另一段旅程的开端。

旅程――并未结束。他只是又开始了一段新的旅程罢了。

所以……无需悲伤。终还会有重逢相聚的一天。

他为何如此憧憬着那象征着“无常”的七日之花,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

终有一日,我们将会在天空下的另一个角落重逢。

就如花期再怎样短暂――七日即会凋谢的花朵,终究仍会有再开之日。

看着珀琉斯侧头凝望着窗外杏花散落,而后微笑着阖上渐渐暗淡的双眼,雅典娜像是祝福、又像是祈祷一般将手掌放在他的额上,压抑着轻颤的嗓音,尽量平静地为他送行。

“……珀琉斯,你已经努力得足够多了。因此现在、为了未来那一天的重聚,就暂且先安心休息一下――安息吧……”

“…………!呜………………――――――”莱米安的喉咙中溢出了十分轻微的一声呜咽。尽管珀琉斯不像那希索斯那样,对他来说十分重要,但也教会了他很多东西――

即使不愿意承认,珀琉斯依然是在他心中,占有一定分量的人。

“…………父亲…………”亚齐里斯沉重地垂下了双目,攥紧的双拳也在身侧微微颤抖着,随后缓缓松开。

英雄的陨落,并不是传奇故事的尾页。而是另一段浩大旅程的出发点。因此,不论是谁,所能送上的、除了祝福之外,别无其他。

“父亲能够走得那么安详,都是多亏了大家。非常……感谢你们。”

“不必。”被雅典娜用手臂捅了一下,一直抱着肩靠在不远处墙边的佩恩哈特才简短地答了一句,之后也就没动静了。

至于其他人,回答得都十分符合各自的性格,也没人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

但有的人,就是要那么与众不同一下――

面对亚齐里斯诚恳认真的致谢,莱米安哼唧了一声,转过了头,“嘁……这种事才没什么好道谢的。”

接收到了雅典娜似笑非笑的眼神示意,下意识地看了别扭的莱米安一眼,一直抿着薄唇不曾开口的双鱼座珀斐塞斯,斟酌了一下之后,才有些拘谨地对亚齐里斯说,“亚齐里斯先生,那个――节哀。他只是想说……唔……无须道谢而已。”

大概明白珀斐塞斯是想为莱米安解围,但由于不善言辞外加个性内向,所以这个围解得那叫一个费劲,于是亚齐里斯只是微笑着理解性地摇了摇头,“我没有在意,不用放在心上。莱米安也是。”

“我才没放在心上!你别胡说八道!”莱米安即刻炸毛,唰地跳起来就想跟亚齐里斯再干一架――而后又想到珀琉斯刚过世,不由得有些蔫了,悻悻地鼓着脸收回拳头,别过脸。

雅典娜一个没忍住,伸出手摸了摸莱米安的头――毕竟他闹别扭的样子实在是很可爱,虽然模样看上去长大了,但个性真是从小时候起就没有变。面对着安抚自己的雅典娜,莱米安只有委屈地皱着脸,不甘地又吭唧了一声。

看着雅典娜那副笑眯眯的放任态度,以及莱米安身后翘得老高的尾巴,加尼梅德只能挑挑眉,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一边,装作没看到。

这时候,一直没什么形象地蹲在一旁的白银圣斗士――猎犬座的西里尔(前准巨蟹座堤丢斯的老乡外加同期),也有些情绪低落地嘟囔了两句,“唉……堤丢斯死了、欧斯卡死了,现在连珀琉斯也死了。大家都一个一个地离开人世――虽说雅典娜大人和佩恩哈特老师一直都在圣域,但还是会觉得有些焦虑烦躁啊。”

“…………”堤丢斯的儿子――现任巨蟹座狄俄墨得斯瞄了西里尔一眼,没有吭声。

当年堤丢斯身死之后,整个圣域里不知真相的人当中,只有这个男人无论如何都选择相信堤丢斯,而且敢于大声为堤丢斯辩护……

“下一个,又会是谁?说不定就要轮到我了吧。至少让年轻的战士们多活几年吧,我也活得够久了――”

这回终于忍无可忍了,狄俄墨得斯一拳揍上了可说是自己前辈的西里尔的头。

“别说蠢话!跟我老爸一起来到圣域的家伙,不就是你猎犬座的西里尔吗?你最好给我活到天地异变、世界毁灭那天!”

也许是当年被性格恶劣、喜爱恶作剧的堤丢斯欺负惨了,虽然跟堤丢斯可说是关系不错,但西里尔就是对堤丢斯的儿子看不顺眼。更何况现在被暴力相向的人,还是他自己。于是那满腔怨气,立刻对着狄俄墨得斯爆发了。

“什么‘家伙’――你这死没礼貌的小屁孩!就算你是黄金圣斗士,也起码在称呼我的时候加上‘前辈’!难不成还要我来教你礼仪风度吗!?”

“啊?大爷阶级是黄金,想怎么欺压你就怎么欺压你,你还真能像犬一样咬我不成?原来你是疯犬?”

“谁会咬你――猎犬座的猎物怎会是你这种死没礼貌的货色!你这又臭又腥的八爪螃蟹少污蔑我!”

雅典娜看着又开始吵闹不休的场面,又看了一眼经常被莱米安二话不说揍上去的亚齐里斯,不由得叹出一口长气,“这两个人……西里尔哪里有一点前辈的模样。狄俄墨得斯又哪里有一点黄金的风范。”

就算她几乎快要习惯这些人吵仗干架了也罢――毕竟他们多余的精力总是没地方发泄,不给个通道来排解一下,早晚要憋出病来,但是和乐相处总比没事找抽要来的让人省心不是?

大约明白雅典娜那副想要阻止、却有心无力的放任态度是怎么回事,略微侧过头,佩恩哈特只是用平静冷淡、毫无感情的死寂眼神,看着那一如既往闹腾抽风的两个人。

那犹如爬虫类般、没有温度和光泽的眼中传递过来的冷意,让被盯着的两个人打了个寒噤――就连天不怕地不怕的狄俄墨得斯手臂上,都起了一层因为发冷而产生的鸡皮疙瘩。

“闭嘴。精力充沛无处发泄就回圣域去训练场。别在诸人面前大呼小叫丢人现眼。”

西里尔x狄俄墨得斯:“…………”

正是因为一旦从“面无表情”变成“稍有表情”,其神情就会无比狰狞可怖,所以雅典娜才一而再再而三地嘱咐他,如无必要,还是就装面瘫脸比较好。

知道的人明白他是面部神经失控,不知道的人还就直接把他当恶徒了。那张脸只要一有表情,坏人和恶棍的名号是逃不了的。做圣斗士做到不用开口就充满了小boss邪恶气场与阴险气质的,还真是不多见。

于是雅典娜只有满脑袋黑线,哑口无言看着佩恩哈特用狰狞脸恐吓那两人。而看到佩恩哈特那张表情彻底歪曲的阴沉脸,吵架的两人先是沉默,之后立刻安分了。

西里尔(垂头丧气):“…………是。”

狄俄墨得斯(仰头看天):“…………哎。”

虽然两个人里,只有西里尔一个人是佩恩哈特的学生,狄俄墨得斯的老师则是为人为事都极其不着调的处女座释寂摩,但狄俄墨得斯可没少在佩恩哈特手上、嘴下吃过亏。

甚至他曾经在佩恩哈特手下,度过了一段水深火热的训练时期――毕竟最初没有分配到老师们的圣斗士候补,统一都是由摩羯座来进行训练的。

佩恩哈特可不管这些圣斗士候补生的身份,到底是不是王子、是不是贵族的,哪怕你是国王――对不起,进了圣域,就算你是爷,也只能是兔儿爷――折磨教训他们的手段是层出不群。白天往半死里操练,夜里还没事总搞突然袭击,用不了一年,从他手下出来的候补生――个个都成了严守纪律、见义勇为的标准楷模。

不论是怎样顽劣糟糕的败家子抑或纨绔子弟,从佩恩哈特手里出来,那一个个都像是被实施了回炉再造工程,犹如是获得了重生一般顺从听话――当然,那是仅限在他面前。

其他时候那些人的多余精力,就只能用各种渠道自己去解决了。佩恩哈特管不着,也不想管。

而狄俄墨得斯,虽然时不时还会嘀咕两句佩恩哈特的坏话,但自从年少无知时来了场刺激人心的【刺杀女神事件】之后,他就乖顺了许多。至少在相当记仇的卡斯托尔和不动声色的佩恩哈特面前,显得理亏了好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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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海界之战结束后没多久,雅典娜就曾宣布过,圣域今后就将由智慧女神特莉托格妮雅和她共同掌管,待到宙斯批准的神谕下来之后,圣域将会正式交由智慧女神来管理,并由胜利女神奈姬,及教皇卡斯托尔辅佐。

这一决定,立刻掀起了轩然大/波。因为不仅是特莉托格妮雅本人,就连其他的圣斗士,以及奈姬和卡斯托尔,似乎没有一个人预料到雅典娜会突然做出这样的决定。

但到了最后,不管他们再怎么反对,雅典娜都没有丝毫想要改变决定的意思。反而态度愈发坚决了起来。一直陪伴在雅典娜身边的美杜莎――大约清楚她究竟是为了谁才做出这种决定。

不论是神性渐失、小宇宙与理智同样开始被削减的水瓶座加尼梅德,还是右目失明、身体状况和精神状况都不怎么乐观的狮子座莱米安,甚至于海界之战中重伤的金牛座萨尔珀冬、病情加重的双鱼座珀斐塞斯,全部都是雅典娜想要将大权移交给智慧女神的原因。

然而,与完全支持雅典娜选择的狮子座莱米安及摩羯座佩恩哈特不同,水瓶座的加尼梅德、用了另外的方式,来表达他的反对和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