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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是惊鸿照影来(四十)

慕容灵策马而归,遥遥见兰珠神色忐忑地迎上前来:“可敦总算回来了……”看到慕容灵的身上披着一件黑色大氅,兰珠不动声色地将大氅取下,团抱在怀中:“可敦见到王爷了?”

心中一惊,慕容灵瞥了兰珠一眼,便听得兰珠说道:“方才兰珠正要追着可敦前去,是王爷挡下了兰珠,叫兰珠在这里守着……”

慕容灵没再说话,只淡淡看了兰珠怀中的大氅道:“寻了空闲,送回去吧……”

“是……”兰珠低声应着,心中不免感慨到底是王爷有法子,可敦方才策马狂奔之时,满面愁容。眼下倒已经平静了许多。

兰珠的确没有看错,虽说慕容灵还不能完全放下心来,可酣畅淋漓的痛哭和倾诉,还有王爷的安慰之后,先前的焦灼和阴霾一扫而空。是夜,兰珠侍候她安寝,竟也一觉便至天亮。

一如拓跋雄所言,三日之后,白部的图腾大旗出现在了棃麻草原上。慕容灵站在前来相迎的拓跋阑身侧,却无论如何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她不自知地踮起脚尖,望着徐徐而来的白部人马,急切而胆怯的心情交织在一起,慌了心神的她不得不绞缠着手指。她如此迫切地希望见到阿爹,可又怕他始终不肯原谅自己。

眼看着白部人马越来越近,慕容灵在也无法控制自己,她顾不得可敦的身份,只小跑了几步行上前去。但见慕容枫喝停马儿,翻身跃下,怔怔望着眼前华服高贵的女子,半晌之后,他才缓步上前,朝着慕容灵微微欠身施了一礼:“白部慕容枫见过可敦……”

慕容灵脚步微微一滞,望着眼前久不曾见的父亲,已不是她记忆中那般硬朗的模样。虽然棱角分明的脸上仍有英气,但却有着掩饰不住的疲惫。心中一痛,慕容灵轻声唤道:“阿爹……”

这一声轻唤,仿佛是冰面上轻然裂开的一道缝隙,在慕容枫的心里缓缓蔓延开来。一颗悬着的心,皆为此刻看到慕容灵的那一瞬而变得安然下来:“可敦安好?”

慕容灵知道,一定如拓跋雄所言,自己身体抱恙的消息传到了阿爹那里,故而阿爹开口才会有此一问。瞬间,心中的暖意弥漫,泪水蒙上了双眼:“阿爹可还康健?”

说话之间,慕容灵上前搀扶着慕容枫,这一刻,父女二人都明白,先前那些隔阂和怨恨,都在瞬间消散。

“尚好尚好!”慕容枫连声应着,也难免有些动容。但视线瞥见慕容灵身后的汗王,慕容枫敛了敛神色,便上前行礼:“白部慕容枫参见汗王!”

“慕容伯父不必多礼!”拓跋阑忙应道:“这一路是否车马劳顿?慕容伯父看上去十分疲惫……”

慕容枫的脸色讪讪,但也不过稍纵即逝,继而笑道:“多谢汗王关怀……”

拓跋阑看了慕容灵一眼,见她正望着慕容枫,双眸含泪。他便又道:“不如慕容伯父先稍坐歇息,你与灵儿也有许久不见,想必有很多话要说……莫那娄,带慕容族主去帐中歇息!”

听到拓跋阑这番安排,慕容枫倒也不做推辞,略一施礼,便随着莫那娄往帐中行去。然而与拓跋阑侧身交错的瞬间,他瞥见站在拓跋阑一侧的中原女子,绛紫大氅,容颜姣好,脸上始终带着得体而清浅的笑意。

慕容枫凌厉的视线扫过,便瞧见她的身形,心知此人便是中原皇帝派来和亲的女子,云胡的宸妃——白屿筝。他的唇角露出冷然一笑,倒要看看这弱女子有着什么通天的本事,竟敢抢夺灵儿的一切!

入得帐中,慕容灵遣散了旁人,只留下兰珠侍奉在一侧。亲手奉上一碗飘香的奶茶,慕容灵又缓缓低唤一声:“阿爹……”

“可敦……”慕容枫轻唤着,双手接过慕容灵手中的碗。

慕容灵心中一颤,带着几分委屈说道:“阿爹,这里没有旁人,您就不能像以前一样与灵儿说说话?”

“以前?”慕容枫轻叹一声,将手中的碗搁在桌上,随即望着眼前的女子,神色冷冷:“以前是什么样,我都有些记不清了……”

慕容灵的泪水瞬间夺眶而出:“阿爹,你还在生灵儿的气,对不对……?灵儿知道,任性而为伤了阿爹的心。可灵儿……身不由己……灵儿想在大汗身边,想一直陪着他,幼时在棃麻草原第一次见到大汗,这念头就从未变过。灵儿知道阿爹疼我,可越是如此,阿爹就越该明白灵儿的心,不是吗?灵儿待大汗,就像是娘亲待阿爹一般……”

听到这儿,慕容枫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忽然抬手轻抚慕容灵的鬓角,带着慈爱也带着疼惜:“你啊……不仅仅样貌像极了你娘亲,还当真和你娘亲一般脾性!她离世早,千万叮咛让我照顾好你。可你呢?那般小的年纪,便自作主张,任性而为。居然为了他跑去上京为奴为婢。在上京遭受的一切,那些痛苦,那些折磨,只有你自个儿最清楚!告诉阿爹,你有没有后悔过?”

慕容灵紧咬着下唇,半晌之后竟缓缓摇了摇头:“不曾后悔……”

随之而来的,是慕容枫无可奈何的一声叹息:“罢了,既然你不悔,我又有什么好说?不过,我方才瞧得真切,大汗身侧那女子,便是和亲的汗妃吧,她似乎已经有了身孕?”

慕容灵身子一颤,带着几乎快要哭出来的表情,缓缓点点头。

“即便如此,你仍旧不悔当初?可阿爹我倒是要问上一问,大汗待你,到底有几分真心?或者说,他不过是在利用你罢了!”慕容枫看向女儿,眉头蹙起。

“并非如此!”慕容灵赶忙分辨:“在上京的时日,大汗待我也是极好的。彼时白屿筝入宫,在司药处当差,大汗服下的那些药,皆是她送往清韵楼来。这其中繁复,一时道不清楚……不过,大汗与我离宫之时,白屿筝已是皇上的妃嫔了,且颇受圣宠眷顾……”

“哦?”慕容枫此时才察觉二人都径直站着,便各自落座后,看向灵儿道:“如此说来,这汗妃竟还是残壁之身?既然如此,大汗为何会?”

“不知……彼时是王爷前去,听闻是雪狼选中的人……是天意,是神灵的意思,谁又能违抗呢?”慕容灵轻叹一声。

“天意?”慕容枫冷笑一声:“你阿爹我从来不信什么天意。只怕这其中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缘由。也罢!不如趁此番冬猎,让我好好探一探那女子的虚实才是!”

二人又说了好一会儿话,直到夕阳沉坠,帐外的篝火燃起,才听得侯在帐外的萨多朗声道:“族主,汗王方才派人来传,请可敦和您前去用膳……”

父女二人行至大帐前,便见空地正中已燃起篝火,四周的案几上摆放着佳肴美酒,香气溢散开来,众人只觉得腹中饿虫咕咕作响。

慕容灵自是在兰珠的搀扶下行至大汗身旁落座,而慕容枫则在一侧案几旁与宇文百里相对而坐。两人各自抬手行礼,笑意中皆是心照不宣地带了几分深沉之意。

方一落座,便听得宇文百里道:“还以为慕容族主不会来了呢!先汗在世时,慕容族主可是最热衷冬猎一事。每每都是最先抵达棃麻草原的。怎么此番却迟了好些时日?今晨骑马时,还与大汗说起,若是慕容族主再不来,我们可要先行狩猎了!”

慕容枫神色一凛,却转而化作淡淡笑意道:“宇文族主真是说笑了!这么重要的日子,我怎会缺席?只是前些时日,身体抱恙,实在不能及时前往……”说着慕容枫看向拓跋阑道:“还望大汗海涵……”

宇文百里看向拓跋阑,见他眉眼之中没有丝毫不悦,反而一脸笑意道:“慕容伯父严重了,能与二位一起冬猎,实在是本汗之幸!犹记得幼时,父汗时常夸赞慕容伯父的箭法和宇文伯父的骑术,想到此番冬猎能亲眼目睹,本汗可是十分期待!”

说话间,拓跋阑示意众人举起酒栈痛快畅饮。随即有一众云胡女子,脚踝坠着银铃,身着轻纱舞衣,在篝火旁袅袅起舞。曼妙的身姿和妩媚的笑容吸引着众人的眼睛。

慕容枫看着眼前翩翩舞动的少女,忽然说道:“看到这些女子,不由得叫我想起了云胡第一美女乌洛兰来。先汗在世时的最后一次冬猎,就是在这支舞中看到了乌洛兰。先汗说待汗位承袭之后,要让新汗王迎娶乌洛兰为第一汗妃……”

听到这话,对座的宇文百里也接话道:“确有此事,这乌洛兰是当之无愧的云胡第一美女……”说到这儿,宇文百里看到可敦脸色骤变,继而又道:“自然,这得是可敦尚不在云胡之时。若是乌洛兰站在可敦面前,那可就要黯然失色了!”

慕容枫虽一直瞧不起宇文百里,可这几句话却说得他很是受用,脸上的笑意虽浓了几分,他却也不忘继续说道:“不过听闻大汗为了和中原议和,将乌洛兰献给了中原皇帝。相应的,中原皇帝也将送往云胡和亲的女子封了永和之号,未知这位汗妃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