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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8、年礼效应

腊月二十六, 大概是全府最喜欢的日子了, 尤其是到了晚上,全府上上下下都能好好吃一顿肉。

后院儿里, 染碧正在小厨房跟蕊娘交代:“虽说这些肉方儿不少,还是把这肉片子切的薄一些吧,要不然二十六就让猪油煳住了嘴,过年还不得上天去!”

蕊娘话少,听了这话只是笑。

早有几个馋嘴的丫头,围在一旁捏炸好的肉丸子吃, 也有捏着炸豆腐片子吃的,有个更小些的丫头,蹲在地上, 拿着个小碟子吃得正欢,染碧不觉一看, 见到碟子里全是炸油梭子,还撒了些细白糖:“你这是什么吃法儿?有好肉好丸子不吃, 偏蹲在这里吃油梭子!”

小丫头吃的一嘴油:“我最爱吃这口!每年过年都盼着!”

“你也就这油梭子命!”染碧话还没说完, 就听见有丫头过来叫:“染碧姐姐, 快去前院儿瞧瞧吧!可是开了肉铺了!”

染碧听了这话, 急忙出了小厨房:“哪个前院儿?是姑娘那里还是太太那里?”

“姑娘的院子里!温家把肉铺子都给搬进来了!”这丫头的声音, 惹得厨房里那群小丫头全都噌噌往前院跑, 手里还捏着炸丸子炸豆腐片,端着一碟儿的油梭子……

就在笑笑的院子里,大海棠树底下, 大瓮小罐的排列了三十多个,笑笑正在一个一个的查看,丫头们便也都好奇地凑上去,这一看可不得了:“哎呦,这是一小瓮炸丸子吧!这还热乎呢!”说话的丫头刚刚吃完手里的半个炸丸子,很想尝尝别人家炸丸子的味儿,但又不敢去拿,很快被旁边的大瓮吸引了目光:“唉哟,这么大个儿的肉!这是一整条猪后腿吧!看着怎么硬邦邦红彤彤的!”

旁边便有个大些的丫头笑话她:“这是腊肉!是风干的火腿!切了炒菜做汤都是再鲜没有的!”

那丫头又走到下一个瓮前:“这个我认得,是灌香肠!蕊娘今年也做了不少呢!”说着又看那系香肠的绳子上标着签子:“你们谁认识字帮我认认啊!”

小笛儿见姑娘格外高兴,便走过去帮着丫头认字,这一看也不觉惊叹:“温家灌香肠的厨子就这么多哪!有四川的,广东的,云南的,浙江的!这味道更是五花八门,有麻辣的、有甜辣的、有秋油的、有冬菰的、松蕈的……这里居然还有藕粉桂花的,桔红蜜饯的!”

丫头们都跟着开了眼,自己小厨房灌的香肠无非两种,辣的和不辣的,谁还能想到香肠能分出这么多个门类来?简直比粽子月饼还要多呢!

姑娘也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这种蜜饯香肠我也没吃过,一会儿让蕊娘过来挑几样,咱们大伙都尝尝!”

丫头们高兴坏了,有几个大着胆子凑到姑娘身边:“呀,这个缸里的米怎么五颜六色的呀!”

姑娘便笑道:“这是云南的五色花米,煮出来也不掉色,就像彩虹一样漂亮!”

“真是稀罕死了,这米长出来就是这样的,还是染出来的呀?”

姑娘颇有耐心地给大家解释:“用来染黑颜色的是枫香叶,染红颜色的是红蓝草,染紫色的是紫蓝草,染黄颜色的是栀子,这样一来,米就有了药效,吃下去可以强身健体呢!”

大家伙都惊讶的不得了。

姑娘看起来心情很不错:“一会儿让蕊娘蒸一些五色花米饭,每个人一小碗!”说着又看了看其他瓮里的美食:“其他也都酌量做一些,全府上下都尝一尝!”

丫头们高兴的就差翻跟头了,我们家姑娘太敞亮了!温家的这位爷更敞亮!虽然还不知道是哪位爷,但我们都认准这位爷了!

笑笑看了看那几坛子甜白酒:“抱一坛子酒给老爷送过去,再加上一碗炸酥肉,正好做下酒菜!”

笑笑揉了揉手里的那张纸条,忍不住再次展开来看了看,上头只有七个字:你竟快了我一步。

……

前院里更热闹,起帆望着摆了一桌的美食,又见有丫头抱了一坛子甜白酒进来,终于忍不住道:“这到底是温家哪个小子?”

珊娘也猜不出来:“前几日就送了半个园子的年宵花过来,今日又送了山海般的肉,总觉得这不像那位四公子的手笔。”

那个温西岫,一世清高的样子,送些花儿倒也罢了,实在想象不出这位少爷吩咐着送肉过来……

慈姑也在一旁跟着猜疑:“那就是三爷了?”

起帆对这些晚辈认识的不多:“之前不还是那个金三吗?怎么又变成温三了?要论相貌,全京都的公子们也比不过金三的吧。”

从未见起帆这样议论过旁人的长相,珊娘不觉笑道:“三郎之前还嫌人家金三长的不好。”

起帆摸了摸鼻子:我还说过这话?

又听珊娘道:“温家那两位公子都是很不错的。”

起帆不觉问道:“笑笑是怎么说的?”

“女孩子家怎么好直说,一会儿说是温家长辈送的,一会又说是西子送的。”

起帆夹了一箸子酥肉吃,味道非常不错:“我那些生意与温家也没什么往来,只有那些红茶,还是和他们父亲直接谈的……”

珊娘一听就明白了起帆的意思:“正月二十六,曹家要办梅花宴,给咱们家也下了帖子,温家定然也要去的。”

这就有机会好好瞧瞧温家的两个公子了,起帆点了点头:“到时咱们一家子都去曹家赴宴。”

慈姑心里知道珊娘的想法,只要是笑笑看上的就成,那孩子心里有数,做娘的自然愿意让女儿找个称心如意的郎君。

慈姑便打开了那甜白酒的坛子:“嗬,真是好酒!飘的满屋子酒香气!”说着就为起帆倒上了酒:“老爷尝尝这酒!姑娘家家的又不吃酒,这酒一看就是专给老爷准备的!”

起帆面无表情的喝下一口酒,心里也觉得是难得的好酒,表面上却仍道:“等看过了人再说。”

珊娘想起金仲伦来,一时又觉得有些可惜,毕竟也算是青梅竹马呢,两家亲戚来往又近,不觉问道:“金二公子那边有什么动静没有?笑笑当初毕竟接了人家的花环,总不好伤了人家。”

慈姑道:“姑娘上一回就说清楚了,实在是金家长辈逼得太紧,花环的事儿,算是姑娘帮了对方一个忙,不作数的。”想了想又道,“金家前些日子送过来一棵老参与一些上好鹿茸,听说金公子送了咱们姑娘一盒子糖果。”

珊娘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按理说这该是长辈们之间的事儿,但金家的礼仪一向周全,珊娘便也会早早让送过去一个唐家的四季礼盒,一份八样浙江特产,再加上海意阁的八匹上好锦缎。

唐家与金家的礼尚往来,一直都是最密切的,毕竟有着金宝娣这层关系。

每到这时候,二房的展颜都张罗得最狠,以往还有欢颜在一旁制止,觉得女孩子这样上赶着难免失了身分。

今年没有姐姐在耳朵边叨叨,展颜反倒失了主意:“就回一个四季礼盒一个年肉礼盒?这也太少了吧?人家好歹送了人参过来呢!”说到这里,又转了转眼睛,问身边的丫头:“给三房的也是这些吗?”

丫头迟疑道:“每一房都是人参与鹿茸。”

虽说都是一样的东西,但成色怎么样就另当别论了,同样的人参,差出三十年去,那能一样么!

展颜又想起那个令自己肝肠寸断的碧桃宴,金仲伦就那样把花环送给了唐笑笑,自己本已心灰意冷,但每回在戏院看到他,又却总是不甘心!

世间最好的男子,那是世间最好的男子,自己岂能轻易放手!

“听说他今年又不在京都过年?”

丫头一听就知道姑娘说的这个“他”是谁:“听说金公子一入腊月就走了,说是要亲自采买歌人。”

“哼,他是怕过年的时候长辈们催婚吧,”展颜露出个奇妙的表情,居然有几分娇嗔,“他弟弟都订了婚了,与他同龄的我二哥哥也算是定下了……这大过年的,他还不得成了众矢之的啊!”

真是,又好笑又好气,又让人心疼。

立在一旁的丫头自然是姑娘的心腹,在一旁咬了咬嘴唇道:“奴婢听说,金家这次的回礼,除了老太太和宸大奶奶那里的不同,别的房头……”

“有话就说!”

“唯有……五姑娘、七姑娘和八姑娘,比大伙都多一只糖盒子,这糖盒子据说是金二公子送的。”丫头说着轻轻后退了两步,生怕姑娘发怒。

展颜的疑惑大过了愤怒:“这三个姑娘?笑笑、莞尔和可掬?若是唐笑笑还说得过去,那莞尔那么愣,可掬又那么小,金仲伦何时认识的她们?”

“奴婢刚刚打听了,说是常常约着一起打牌……”

展颜的拳头一点一点攥紧,突然又是一阵笑:“看来,谁的眼睛也不瞎,见到好东西都知道上去抢。”简直越想越气,“莞尔她会打牌吗?!我就没见她赢过牌!”

一时,又有个丫鬟走进来道:“姑娘,听说温家给五姑娘送了好些年货,丰盛的不得了!”

“这个温四还挺豁得出去,”展颜一猜就是温西岫,那俩人的眉来眼去,还想瞒得住自己的火眼金睛?如今把年货都送到家里来了,可见是打算过明路呢。

展颜突然就欢喜起来:“我得去老太太那儿走一趟,这么高兴的事儿,可得给他老人家好好念叨念叨!要论起来,温家和唐家还真真是门当户对呢!”

说风就是雨,展颜披了大斗篷就打算出门,一时想起什么,又回头叮嘱丫头:“温家送礼的事儿就别叫太太知道了,前儿还因为翁姑爷家的礼薄,气得头疼呢!”

……

金仲伦当时走的急,走之前只来及收到了可掬的回礼,是一副小小的绣屏,上头居然绣了黄手帕的情景:一棵很大的树,上面挂满了金黄的手帕,下头立了个小小的人儿,因为绣的太小,也看不清是男子还是女子。

同时还夹了一张纸条,上面没头没尾写着:我们都觉得,还是金二哥哥最好,真的。

金仲伦看了这纸条,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