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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4、海伦惊艳

与宫八声近在咫尺, 却未曾与之见面, 到底有些遗憾。

笑笑在心里安排着,什么时候与友人再去淇园听一回琴, 只是现实忙碌,红尘跌宕。

像宫八声这样一个梦境般的存在,每见一次,都似是凭着格外刁钻的机缘巧合,因此,笑笑也并不强求这些。

眼下又到了五月初一, 香露控们的狂欢日如约而至——或许因为温朱两家的擂台赛太过隆重,令许多对香露一窍不通的人也研究起香露来——就像是后世那些重大的足球赛事,每举办一次都会吸收新的粉丝, 无论是真球迷还是伪球迷,最起码当时的一腔热情都是真挚的。

但笑笑却不能每回都亲眼目睹这样的盛事, 学总还要上的,不能每回为了发布会这样的事情就请假旷课。

尤其今日还有算学考试, 那位算学老师向来都是抑扬顿挫地说出他的人生箴言:“余生平最恨三种人, 一是剩饭之人, 二是趿鞋走路之人, 三是缺考之人。”

笑笑总不能任自己被老先生这样情真意切地恨着, 于是必须硬着头皮来考试。

考场里静悄悄的, 只偶尔能听见研墨的声音,古代这一点很好,连笔尖儿在试卷上的沙沙声都是消音版的, 人家用的都是高端的毛笔。

笑笑不是学霸,但也不憷考试,沉下心来,一道题一道题地做,总能拿个不错的成绩。

而此刻,远离考场几里地之外的木琴巷却是空前的热闹。

商家们都不傻——这一条巷子里的其他店铺都很懂得利用他人为自己造势,这一天肯定不能把客人们吸引进店里了,因此便纷纷用大广告牌子来吸引大家的目光——不过一年的时间,京都的商家们就认识到了广告的厉害。

“温氏香露”的店铺门前依旧排了长长的队伍,队伍里的人群除了谈论香露,就是欣赏队伍两旁各式各样的广告牌子了。

商铺的这些广告牌子无非都出自京都几个画会的画师之手,虽因无穷的创意显得各具一格,的画法无外乎就那么几种,或写意或工笔,或晕染或澹彩,走的肯定都是中国古画的路子——或者说,在世人的眼中,画就应该是这样的,不可能再以其他形式出现。

当然,少数人也接触过西洋画,这些画多数是出现在工艺品之类的摆件上,真正以画作形式出现的极少,即使这极少数人有幸看到的,也多是西洋古画,内容也多与西方宗教有关,并不足以引起人们的过多关注。

今日的木琴巷俨然就是一条广告海报的长廊,每家都像商量好了似的,在店铺门口树立一面大大的广告牌,以吸引行人的目光。

队伍中的人们一幅一幅地看过来,待接近了温家店铺的门前时,每个人都禁不住停下了脚步,张大的嘴巴,先不论今日的香露究竟如何,仅仅眼前这巨大的一幅波斯美人画,就足以让所有人震惊的。

甚至有胆小的,乍一见此画,还发出了一声尖叫:“啊!!!这、这是真的还是假的?!这是画儿?!”

人们屏住呼吸,离近了看画,这还真是一幅画,而且这幅画是绝绝对对的平面画,并不像初看之下那么富有立体感。

也正是这幅画,让京都人民领教到了这位海伦美女的魅力。

“这画儿,怎么没有留白?”总有懂画的人,站出来做出个专业性的评价。

对,这幅画的确没有留白,每一个角落都被颜色填充得满满的,说起浓墨重彩,这画才是真正的浓墨重彩吧。

底色是黑与黄相间的黄沙色,整面画就是一位波斯美人的半身像,栗色的卷发,白皙的皮肤,目光迷离的大眼睛,丰泽的红唇,较中原人来讲,是棱角分明的五官轮廓,那么立体,那么美丽,那么炫目。

之前的中原人总认为波斯人长得有些粗粝,不及本地人那样细致耐看,甚至认为那一路深目高鼻的长相是不入画的,直到今日才知道,这样的长相只是不入澹澹留白的中国画……

或许,也只有这样的美,才能撑得起如此浓墨重彩的泼洒,众人皆都仰头望着画上的美人,第一次体会了什么才叫艳光四射,画中美人佩戴着闪闪发亮的宝石,却全无珠光宝气的贵态——宝石制成的异族首饰在漫漫黄沙中显得原始而妖娆,正如美人身前那些疯长着的突厥玫瑰,生命力顽强地释放着它们鲜血般的色彩。

中原人民本就五官疏澹,如今被这位波斯美人一比,五官更像是澹到能被一方热帕子抹去了似的——这奇异的对比,更凸显了海伦之美。

原来,今日这一瓶香露的名字便叫做海伦。

所用的香材,也正是突厥玫瑰。

就在几个时辰前,众人还在纷纷猜测温家香露的第三位佳人是为何人——这位美女海伦便横空出世,以一幅浓墨重彩的肖像占据了元龙朝人民的心。

真真是另辟蹊径,以奇制胜!

除了关心香露,人们也很关心这幅画的作者是谁,而偏偏作者并不留名,只写下了“惊鸿相馆”四个字。

(唐笑笑还不信了,经营个相馆怎么还就能那么难呢!)

朱家那边的“昭君”,无论香味如何出尘,终究还是落了俗套,落了中原人几千年来都未曾跳出去的俗套。

这一回合,温家大获全胜。

没办法,海伦这么美,风格又这样独特,最关键的是,突厥玫瑰竟能这么好闻!香露控们焉能不买账?!

这只香露引起的连锁副反应是——波斯姑娘们终于在各大相亲宴上有了市场,扎扎实实地走俏了许多年。

而“海伦”香露本身,自从上架后,就未曾撤过柜,一直一直持续了好几十个年头,简直成了一道不可磨灭的异族风景。

甚至对香露一窍不通的中年大叔,你若非要他说出个所知的香露名字来,大概也会挠挠脑袋,用试探性的口吻道:“海伦?是海伦吧。”

就好像在当今,不懂香水的人也会脱口而出:“第五大道?是第五大道吧。”

你说它俗了也好,你说它沦为街香也好,反正它的名字就是这么屹立不倒。

……

而如今的笑笑,成功结束了自己的数学测试,就不知不觉地走进了五月。

石榴花红成了流火,天气也一日热似一日,转眼就到了端午节。

笑笑照例在祖母院子里吃席,因母亲还在坐月子,老太太便没有多留,吃罢饭就回竹里馆了。

笑笑手中拿着一对艾人儿,打算回家去逗弟弟们,想到那两个并排手舞足蹈的小家伙,笑笑的脚步就变得轻轻快快的。

小笛儿不由说道:“姑娘方才在席间喝了不少雄黄酒,我生怕姑娘会吃醉呢。”

“是吗?我喝了不少吗?”笑笑反问。

“是啊,姑娘同每一位都喝了,去给长辈们敬酒,也是实打实喝尽了三大盏,其他姑娘们可都不像您这样实诚。”小笛儿边走边试图搀着笑笑。

笑笑再次想起当初那个“千杯不醉”的事儿来,因为被老神医叮嘱过,对小笛儿也无法说出实情,此刻便只好假意一扶额头:“被你这么一说,我还真觉得有些困倦,大概是酒劲儿上来了吧。”

“那就早些回去歇息吧,姑娘这些日子也累着了。”小笛儿不由有些心疼。

两人此刻正走过竹林,忽听得林子里有人窃窃私语,便不由放轻了脚步。

仔细一听,原来是林子里有两个小丫头躲在这里斗草呢,可不是,如今又到了端午节,斗草可是个正经的节目呢。

笑笑并不愿惊扰了她们,只听有人说道:“我有一只玳瑁笔”,另一个人回道:“我有一只翡翠刷。”

因是路过,后面的话就听不真切了。

等走过去后,笑笑不由问小笛儿:“她们说的玳瑁笔是什么?”

小笛儿想了想:“应该是说的问荆。”

小笛儿曾在赵州司药房里当差,对这些药材之类还是比较精通的。

笑笑一时想不起问荆为何物,但这不影响自己继续不耻下问:“那翡翠刷呢?”

小笛儿恰在地上发现了一株问荆,便笑道:“她们说的或许是这些常常长在问荆旁边的绿色野草吧。”

笑笑眯着眼睛看了看:“这个玳瑁色的像笔似的东西,就是问荆?”

小笛儿点点头。

笑笑仔细看了看,才恍然大悟:“那这旁边的绿色野草,就同问荆乃同根生了。”

小笛儿实在好奇,便将其挖出来看,果然是连着长在一起的:“奴婢今日可长了见识了!这东西怎么会如此神奇,按说应该长在同一株才对吧?这个绿色的,算是问荆的叶子吗?”

“这个解释起来就复杂了,它不是叶子,算是营养茎,而这个像玳瑁笔似的东西,就是问荆的孢子茎。”笑笑也没想到自己能记得这么清楚,看来以前的植物百科真没白看啊。

“姑娘是从哪里看来这些稀奇知识的?”小笛儿好奇问道,反正此刻只有主仆二人,问些问题也不为过,“定然是姑娘从书里看来的吧。”——虽然小笛儿严重怀疑笑笑是喝醉后说的醉话,什么营养啊包子的,怎么听都像醉话。

笑笑却是一幅不吝教诲的样子:“在日本国,这种植物叫做杉菜,那里的女孩子还有以杉菜做名字的呢。”

因为杉菜这个女孩名字太不可思议了,小笛儿愈加怀疑姑娘是喝醉了说胡话:“……姑娘是不是乏了?奴婢扶姑娘回去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