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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05章 赵神枪的身世

“狗官,我老赵原本安安稳稳地生活在广西紫荆山,祖上世代以伐薪烧炭为生,我们家族人丁兴旺,男人每天在山林中伐薪烧炭,女眷在家里纺线织布,日子过得虽然辛苦,但也算得上与世无争,自得其乐。可是我们的太平日子都让朝廷狗娘养的禁鸦片令给毁了,这该死的禁鸦片令不仅让我们家吃上官司,更是害得我们家破人亡,最后我老赵不得不背井离乡,离开紫荆山,流浪到广州码头抗麻袋为生……”

此时的赵神枪,一改先前的粗鄙狂躁,温顺得如同山寨版的天使一样,眼睛里泛着点点泪花,泪花中泛着无限的温情,仿佛回到了他的家乡紫荆山一样。

赵神枪接着鼻涕一把泪一把说起了自己的一番过来。

在赵神枪如泣如诉的描述中,广西紫荆山简直如世外桃源,人家天堂一般。

紫荆山山高林密,峰峦叠嶂,林海茫茫,遍地都是茂密的原始森林,林间活跃着各种各样的飞禽走兽,山间更是溪流清澈,瀑布壮观,山好水好人亦好,居住此地的百姓民风淳朴,奉公守法,安稳度日。

紫荆山百般皆好,但是唯有每年入了夏,山中酷暑难耐,山林中时常有瘴气滋生。赵神枪提到瘴气时,满脸的惊惧之色,他说紫荆山山中百姓不怕天,不怕地,更不怕毒蛇野兽,唯一让他们胆寒的便是如同鬼魅一样的林间瘴气。

赵神枪叹了口气说:“诸位,在我们紫荆山,瘴气就像阎罗王帐前听差的黑白无常一样,总是不期而至,防不胜防。一旦染了瘴气,必死无疑。紫荆山祖祖辈辈为了活下来,效仿当年神农尝百草,历经千辛万苦,无数人为之搭上了性命,最后终于发现唯有鸦片乃是避瘴的良药。”

发现这个秘密以后,紫荆山百姓无不欣喜若狂!从那以后,他们无不对能提炼出鸦片的罂粟奉若神明,每年春暖花开之际,山民们便在朝阳的山坡上开垦开出一块块巴掌大小的梯田,除了种植些谷米之类的粮食,剩余的地块便撒上罂粟籽,等罂粟开花坐果以后采集鸦片活命。

紫荆山土地贫瘠,山坡上种的稻米总是鲜有收成,勉强维持生活都不够,唯有罂粟长的很旺。那些花花绿绿的种子入了土,几天之后便能长出嫩绿的叶子来,绿莹莹的招人疼爱,再过上两个月,等到罂粟长到三尺多高,便会开出猩红的花朵来。那花开得张弛妖冶,绚丽诱惑,等花谢了以后,便落下鸡蛋大小的罂粟果。紫荆山的山民视这些椭圆状的蒴果为珍宝,因为里面藏着能够拯救他们性命的生鸦片。

赵神枪说当他还是个孩子的时,每年罂粟果葱绿的果皮变成青白色的时候,他的祖父便匆匆忙忙地带着家人上山采集鸦片,这些象树胶一样的神药最多在罂粟果里存在十二天,一旦错过了这十二天,里面的神药便消失不见了,所以每年的这段时间,整个紫荆山的男人都关闭炭窑停止烧炭,女人也收拾起纺车,全家老少诸事不做,都忙活着去山腰的梯田里采集鸦片。

赵神枪说着话,从腰里摸出来一把三寸多长的铁片刀来,熟练地在手里掂了掂,然后无限唏嘘地说这把刀是专门用来采集鸦片的,这样的刀当地的山民每人都有一把,只要用刀划开罂粟果,里面便会流出白色粘稠的液体来,这些液体经风一吹,遇到空气便会凝固成块状。

“诸位,你们有所不知,采集鸦片可是能累断腰的辛苦活,如果技艺不精,老人们会责骂的。我祖父总是嫌我划的太浅或是太深,他说划深了流出来的鸦片太多,不及凝固便滴在地上,他老人家说这是极大的罪过,所以每次看到那些树胶一样的粘液滴到地上,我祖父便会心疼地流泪。到了第二天我祖母再领着我们这些孩子将那些粘成胶状的生鸦片用手摘下来。”

赵神枪说这番话时,精神气度一点也不象劫匪,倒更像是陷入无限美好回忆的田园诗人。

“我们将这些宝贵的东西收集完了以后放在阳光下暴晒,晒得变成棕色以后,祖母便带着我们将这些粘粘的生鸦片揉成球状,然后放在通风的架子上风干,风干后的鸦片会变成黑色。”

阿九插话问道:“老赵,这就是咱们抽的鸦片丸吗?”

赵神枪摇了摇头说:“阿九,你真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这些风干后的鸦片还是生的,当然抽不得。抽之前必须放在水中熬煮,水烧开以后,纯正鸦片沉到锅底,掺杂其中的杂质便漂浮到水面上,除掉这些杂质以后,熬成胶以后的鸦片便是熟鸦片便可以治病救命了。”

“想不到这东西如此麻烦。”

“那可不是,简直会累断腰!唉,我们紫荆山的百姓如此辛苦地弄出这些神药无非是为了避瘴,偶有剩余时就卖给药馆换些钱补贴家用。我们世代安安稳稳地烧炭种地度日,从不曾违法乱纪,可是前几年保长突然带着官差到了我们的寨子,将乡亲们种在山腰上的保命罂粟给践踏一番,最后都给拔干净了。”

阿九说:“唉,那些该死的官差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乡亲们很是愤怒,便给他们讲理,但是这些畜生竟然说鸦片是毒药。马勒戈壁的,我们祖辈都靠着这玩意保命,怎么到了大清朝却成了他娘的毒物了?我祖父带着几个乡亲与他们评理,却被他们当成乱党给抓进了大牢。我父亲上下打点,使了很多钱,那些黑心的官差才将我祖父放了回来,可是他上了年岁,在狱中受了刑,再加上惊吓,回到家没几天便一命呜呼了。”

赵神枪说到这里,不由地仰天长叹,泪水滂沱。

阿九听到这里,陪着他一起潸然泪下。

“奶奶的,更惨的还在后面,因为罂粟都被官差给破坏了,山腰祖辈开垦的梯田不能再中罂粟,我们再也没有救命的神药了,那年紫荆山的瘴气又格外重,结果不少烧炭工人因为没有药救治而一命呜呼了,我爹便是染了瘴气死的。”

赵神枪说到这里,突然又变得狂躁起来,指着林则徐的鼻子哭骂道:“你们这些狗官真是该死,身居高居庙堂之上养尊处优,哪里管我们这些百姓的死活。如果不是你们胡作非为,紫荆山百姓会继续过着安稳的太平日子,我也不会家破人亡,更不会背井离乡流落到广州。”

林则徐听完赵神枪这番慷慨激昂的演说以后,他眨巴眨巴眼睛,犹豫了一番以后怯生生地说:“这位英雄,鸦片毒性酷烈,吸食多了会害人性命……”

不等林则徐说完,赵神枪重新凶巴巴地扬起来手里的火枪,怒骂道:“狗官,闭上你的臭嘴,再胡说八道老子崩了你!”

林则徐可怜巴巴地看了赵神枪一眼,然后很委屈地说:“好汉,你好歹讲些道理,总得让我说句话呀。”

赵神枪冷笑了一声说:“奶奶的,让你说话?你们这些狗官胡作非为的时候可曾让我们这些百姓说过话?”

赵神枪说着话,倒转过洋枪来,又要打林则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