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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宝剑蒙尘

京畿洛阳,残破的城墙四处可见,几个月前洛阳之战的硝烟,似乎并未从洛阳人心头散去,城内的商户冷冷清清,商户门前的客人也是稀稀落落。

好久都没什么生意了,典当行佟掌柜坐在屋内的摇椅上,昏昏欲睡。这座洛阳城,一百多年前还是天下王都,大周王城。然而,大周被秦国铁蹄踏平灭国后,曾经的京畿洛阳就一下降格为大秦的一个边城。洛阳人用了百年的时间,才慢慢褪去曾经王城之名带来的荣耀,从周人变成秦人;几个月前,大魏上将军萧羽率魏赵联军与大秦血战上党郡,再从洛阳横扫而过,把洛阳纳入大魏版图。大家又从这秦人变成了魏人。

“掌柜的,当这把剑,看看值多少银子。”一个虚弱的声音传进典当行来,佟掌柜伸出头,看到一个浑身破烂状如乞丐的少年。

落日余晖映照在这个落魄少年脸上,映出一点与衣服不相符的高傲。

“这世道越来越乱,刀剑不值钱了。你哪里捡到的这把破剑啊,”佟老板懒洋洋的说,再懒洋洋的去瞥一眼那把剑,见惯了变卖家产的纨绔二代,也见惯了估计战乱中抢到宝物的普通士兵,佟老板目光如炬,第一眼已经知道这把剑价值不菲,随意的口吻,也是去试探这乞丐是不是识货。

“五十两银子,”少年道,他全力抽出宝剑,宝剑泛着幽幽蓝光,像案台斜斜砍过去,案台就如纸片一样被拦腰截断,“再加上这案台”。少年晦暗的眼睛闪出一丝亮光。

这少年便是魏无羁,他离开大梁已经数天。要去西岳华山,需穿过洛阳,再穿过函谷关,还要绕过潼关,无羁之前骑马都没有走过这么远的路,现在伤口未愈,才走到洛阳,无羁的精神与身体都已到了垮掉的临界点。前几天里面,他昏厥了数次,从一个风流王子,走成一个落拓公子,再走成一个无人愿多看一眼的乞丐。

往前看,肝肠寸断;往后想,生无所恋。只这华山之行的一线希望,拖着他的双腿前行。

“你这厮漫天要价啊!”佟掌柜听他的开间,刚要开骂,见这坚硬如石的楠木案台断为两半,马上改口,笑容堆上满是褶子的胖脸,“好剑,好剑,少侠,你这把剑有没有什么来历?哪里来的?”

“没什么来历”,魏无羁道,他想起从父亲手上拿回这把剑的一幕,眼睛重新变得黯淡无神,“死人手上扒下来的。”一边说着,一边把剑放进剑鞘,再把剑递给佟掌柜。

佟掌柜听着这把剑在剑鞘中竟好似“嗡嗡”作响,更加明白这是一把神兵利器。

“宝剑蒙尘,宝剑蒙尘!”佟掌柜再也无法掩饰内心的狂喜,今天捡到宝了,这把剑转手便可卖出几百两黄金,眼前这个乞丐五十两银子就要卖掉,看来真的是饿慌了。他使出吃奶的力气拔开宝剑,剑光只闪到双眼发黑。

“一旦当出,物钱两清,再无反悔;三日之内,可双倍赎回,三天之后,这把剑与你再无相干。”佟掌柜回头取了银子,继续笑眯眯道,他自己把一个月的赎回时间硬生生改为三天,也不知道这少年听不听的出来。

“本来就不是我的,既然当给你了,你拿去便是。”魏无羁拿到银子,也不签当票,转手离开,留下“嗡嗡”作响的宝剑和笑逐颜开的掌柜。

“死也要做个饱死鬼才行,”魏无羁苦笑道,“现在自己这个不生不死的样子,干将宝剑在自己手上的确蒙尘了。再说这西行要经过那大秦的函谷关和潼关,背着一把宝剑肯定逃不过盘查。这家典当行看起来还有点来头,希望可以找到配得上用这把宝剑的英雄。”

风餐露宿多日,终于饱餐一顿,魏无羁抹了抹嘴角的油星,感觉从濒死状态回魂活了下来,思路渐渐清晰一些,又在城里找到“慈仁堂”药房,买了上好的金创膏涂在溃烂的伤口处,再买了干粮、水囊和快马,挥鞭西行。

再西行十数天,终于到了华山脚下,五岳之中,西岳华山最为险峻。无羁从山下向上去望去,云雾遮蔽;一路攀爬上去,还未到山腰,已然云烟缭绕,处处都是奇松异石,却人迹罕至。

无羁开始还看看这华山的奇景,越往上越险,坡度越来越陡峭,到了后面越爬越累,慢慢手脚像绑了铁石一般,越来越难动弹,这些似乎帮到手脚上的铁石越来越重,只拉的他随时就会从这山崖上掉下去。

“那位玄而又玄的道家老者应该会在这座山上吧”,他暗自揣度,“江湖上,唐门、鬼谷门与墨家三大门派称雄武林,这道家百年之前李耳与庄周两位圣人,但看他们均没有广纳门庭,留下的笔墨,要么玄而又玄,要么华丽文章。百年之内,道家始终未在江湖与庙堂上有什么声量。”

“道家弟子稀少,或许这华山爬起来太艰辛有很大缘由”,无羁自嘲道,不过那老者如果能爬到这华山之上,想来也是是一个比较厉害的人物,其实厉害不厉害,倒不是无羁现在所要追寻的事情。他深陷忧苦之中,这种忧苦已经深陷去中,内心的犹豫与焦灼之感轮番卷来,心智已经受很大影响,只是希望那句“若解心魔,唯有道家”不是这老者的自诩之言。

周遭看去,能在华山山腰以上存活的树木植被非常稀少,不像关东和楚地的大山那般郁郁葱葱,这里极其冷寂,光秃秃的峭壁之上,偶一两颗松枝,还显示着不屈的生命力。

不知不觉间,对面的山峰像是吃掉了落日,天色暗沉下来,夜里山风冰冷刺骨,无羁只得裹紧衣衫,想竭力去寻找一处可以躲风的山洞,只是这百丈的峭壁,全然没有一处落脚之地。

再往上看,依然高不见顶,往下去看,越来越深不见底。

数十日之前,自己还在锦衣玉食,有父王依仗,还有大哥袒护;突然,这世间就颠倒了乾坤一般。父王被刺,自己如狗一样仓皇逃出大梁,曾经大哥对自己的温情,竟变成了一种幻觉。

无羁再次叹了口气,看着自己被翘石磨的献血淋淋的双掌,感觉身上的气力也在渐渐消失,父王是这么着急着要我陪他了吗,无羁恍惚中看到父王最后凛然的表情,不,父王死前最大的遗憾,是这血色猎场,再无世人所知。希望自己未来能够为父亲这点遗愿做些什么吧!

无羁竭力燃起散去的斗志,强打起精神,又艰难爬了一个时辰,终于翻过峭壁,终于到了一块平整之地,他从怀中摸出水囊,舔了舔从水囊倒出的最后几滴的水,感觉眼睛什么也看不到,慢慢伏地睡去。

不知又过了多少日夜,多少时辰,无羁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在一个木制阁楼之内,躺在了一个木床之上。他爬将起来,从阁楼开启的窗子望出去,看到一位背负双手站在星光之下的老者。

“你这小子真是酣睡,三个昼夜才醒过来!”老者听到声音,转身笑道。星光极亮,照在老者被山风吹起衣袂与长须上,更映衬出老者的仙风道骨,一时间,无羁恍惚以为身临仙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