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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章 利欲熏心惹火烧身

胖子气喘吁吁跑回到那条不起眼,狭的只能钻过一条狗的巷子里,仿佛野猪拱食般撞开乞丐们,“噗通!”跪在了龙面前。

龙惊恐地跃起,抬腿赏赐给他一脚丫。

这次可闯下大祸了,自从逃离了天上人间,龙就一直处在这种一惊一乍的境界里:有树叶掉下来,他会惊恐地抱住脑袋;有人放个屁,他爬起来就跑;不时神经质地扇自己的耳光,揪自己的头发……

“师父,您老一定要收下徒儿,徒儿一片赤诚,苍天可鉴……”胖子鸡啄米般磕着响头,表着忠心。

龙凶残地掐住他的脖子,吼叫道:“后来怎样了?讲,快给老子讲。”

胖子抹了抹脸上的鼻血,绘声绘色地讲起了天上人间门口的所见所闻。

听罢,龙一屁股坐在地上,长长地喘了口气儿。

他原本以为天上人间门口已经杀得血流成河,韩江已经被大卸八块拼都拼不起来了,风雪门的高手们已经撒开了满大街刨老鼠洞,捅蚂蚁窝般缉拿自己。

没想到竟然没事儿了?连个喷嚏都没打就没事儿了?

只有一种可能,他猜测韩江的身份必定极其尊贵,尊贵到连风雪门都不敢招惹。

想起韩江那张俏脸,还有那夜半的约定,他顿时惊恐地打了几个寒战。

听龙一招劈空掌劈碎了天上人间的招牌,乞丐们无不震惊得目瞪口呆。他们没有想到这位龙哥不仅是讨钱的高手,还是深藏不漏的武功高手,于是崇拜的目光像倾盆大雨般倾泻在龙身上。

他们争先恐后地跪倒于地,要死要活地要拜师学艺。龙的脸色一会儿通红,一会儿煞白,嘴皮子哆嗦着不出一个字来。

时辰不早了,乞丐们簇拥着龙前去讨饭。

心情平静了下来,龙找了个阴凉的树荫下坐下,心安理得地享用着鬼们争先恐后地孝敬上来的好东西,有米饭,菜汤,鱼头……

胖子买了只鸡腿双手奉上,龙赞赏地摸了摸他的胖头,欢喜得胖子又磕了九个响头。

龙刚把鸡腿叼在口中,还未来得及咬,就被两个赏金猎人的闲谈吸引住了,

“刀,听了吗?马蜂被杀了,尸体刚刚送到了衙门。”

“谁干的?马蜂可值不少银子,这块儿肥肉被哪条狗叼了去?”

“具体情况还不清楚,听马蜂和钻云燕被稽查司抓捕,钻云燕跑了,马蜂把命搭上了。”

“剑哥,那钻云燕也值不少银子,不如咱们联手干一票,得手了二一添作五,如何?”

“好,走。”

“哎啊!”龙心痛地一拍大腿,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当时怎么把这个碴儿给忘了?那颗脑袋,不,那座银山就压在自己的胸口上,眼睛对着眼睛,鼻头贴着鼻头,这要是砍下来,抱着送到衙门,岂不是发达了?

猛地,他想到了一个主意,于是箭步跳到那二位赏金猎人面前,张嘴吐掉鸡腿,问道:“马蜂明赏多少银子?暗赏又是多少?”

两位赏金猎人上下打量他两眼,年轻的那位上前两步逼视着龙,咒骂道:“他奶奶的,什么生意都要跟我们抢,你们丐帮是不是穷疯了?”

年长些的另一人则面色不善手按在剑柄上,准备随时拔剑相向。

丐帮自古以来解危济困,声誉甚佳,可是在朝天城却像狗屎一样臭,龙眨巴眨巴眼睛,赶忙同丐帮划开了界限,

“二位大哥千万不要误会,弟绝不是丐帮弟子,只是初到此地,为生活所困才如此打扮。”

帮派中人从来不会否认自己的出身,赏金猎人的脸色马上缓和了下来,年轻的那位还友好地咧嘴笑了笑。

“还请二位大哥告知弟,弟……弟……是弟斩杀了马蜂,你们看,这身血迹就是马蜂的,现在还没干呢。”

赏金的巨大诱惑宛如一波一波巨浪不断地冲击着龙的神智,最终他忍无可忍,于是昂首挺胸将这个天大的麻烦一脑袋了下来。

二位赏金猎人大吃一惊,目光灼灼。

“四海之内皆兄弟,人生何处不相逢啊!二位大哥,哈哈!待弟领了赏银一定请你们二好好喝顿酒,哈哈!”惊喜燃烧着豪情,龙哈哈大笑道。

喝酒是结交赏金猎人的最佳方式,虽然买酒的银子还没有着落,那二人却好似已经喝醉了。他们笑逐颜开地自我作了介绍,年长些的那位叫作九州剑王郝剑,年轻些的那位叫作华夏刀圣柴刀。

经过了一番称兄道弟之后,二人一股脑把知道的情况了出来,马蜂的明赏是三千两,暗赏则累加达一万二千两之巨。

“嗷!”龙发出了野兽般的咆哮,扯着嘎子撒腿就跑。

当初被赏金猎人们狗撵兔子般追了三年,对于悬赏的情况龙了如指掌。

悬赏分为明赏和暗赏两种,明赏是神州三大统治宗门通缉案犯设立的悬赏,通常金额较低,反响不大;暗赏则是民间私下里形成的一种方式,受害人可以到诸葛门对通缉案犯追加悬赏,以期尽快报仇雪恨,其赏金要高得多,正是天下间赏金猎人们重要的生活来源。

“师父,怎么了?”嘎子惊诧地问道。

“发财了,发财了,走,领我去找稽查司的耿清明,马上。”龙吼叫道。

朝天城治安府地处城池中北部,占地甚为辽阔,作为朝天城重要的执法机构,其编制庞大,事务繁杂,上至由稽查司侦办的维稳,防安,清除叛逆等重大案件,下到由巡查司处理捕凶缉盗,调解日杂纠纷等琐屑事件,皆由其统一管理。

龙和嘎子像两匹快乐的马驹,一路狂奔来到了治安府。

几位看门厮像呵斥牲口般赶着他们去门房作登记。

办完了手续,一个厮一边挖着鼻孔,一边不屑道:“内务府乃朝天城重地,你们两个衣冠不整,岂能随便进入?”

另有一个厮凶神恶煞地打量着二人,恶声道:“你们两个獐头鼠目,形迹可疑,必定心怀不轨。”

“人有重大案情线索前来禀报耿清明耿督察,还请诸位高抬贵手。”嘎子陪着笑脸拱手道。

“耿督察公务繁忙,岂能见就见?你们哪儿凉快到哪儿呆着去。”头一个厮寒着脸,冷冰冰道。

“快走,快走,别在这儿碍眼。”另一个厮像拍打苍蝇似的厌烦地挥挥手。

“那我们就蹲在门口等,咱们走。”嘎子拉着龙往门外走。

“算了,两个家雀儿能有几两肉?”一位坐在正位上的老叟扬起蜡黄的瘦脸,眨巴眨巴三角眼看了看二人,懒洋洋地放下叼在嘴巴头上的烟袋锅,阴阳怪气道:“鬼,你们丐帮这几年折腾得不赖,金山银山挣了不少,回去跟你们舵主赵光腚,不要光记着打上面,我们这些下人们每天迎来送往的,一个月不知道磨破几双鞋底子,也不容易,是不?”

“是,是。”嘎子一边嬉皮笑脸地应承着,一边拉着龙出了门房。

走远了,嘎子低声道:“那位是门房管事焦三,眼光毒的很,总是想尽办法讨要银子,呸!比咱们乞丐都狠。听每个月下来,门房这些厮们都能分得不少,因此很多人打破脑袋都想到他手下当差。”

“是吗?”龙羡慕地回头看了一眼。

嘎子对治安府很熟悉,领着龙一溜烟来到了稽查司。

稽查司围墙高耸,一眼望不到尽头,门口把守着两个彪悍的稽查,听他们是丐帮弟子,有要事要找耿清明督察,二人态度很客气,简单作了个登记,就放他们进去了。

稽查司院阔楼高,嘎子领着龙进了办公楼,一路打听着顺利找到了耿清明的办公室。

耿清明正是那位黑衫汉子,他见到龙一眼就认了出来,哈哈大笑着给二人沏上茶,道:“兄弟,今儿幸亏有你们仗义相助,否则在下只怕不能全身而退,多谢,多谢。”

“哪里?哪里?呵呵,呵呵。”看到对方并没有不认账,还如此抬举自己,发达了,发达了,龙乐得脸上笑开了花。

耿清明忽而面露悲色,“唉!连累你那两位弟兄遭了马蜂的毒手,在下实在过意不去……你可是来领取遗体?在下已安排仵作好生照料,兄弟要是不来,在下正准备给你们丐帮送去。”

龙愣了一下,急忙抹了抹眼睛,于是眼圈瞬间红了,他哽咽道:“弟与那两位好兄弟,平日里义气相交,肝胆相照,想不到今日竟双双离我而去,实在痛心啊!唉!弟思摸着暂时先不要惊扰遗体,待明天弟安排好了再风光下葬。”

“也好,也好,明日在下会买些香蜡纸马,好好祭拜他们一番。”

“耿大哥,丧事花销不,弟手头很紧……所以来找耿大哥,看看能不能把诛杀马蜂的赏金领了。”

“这个……”耿清明皱起眉头,迟疑道:“兄弟,马蜂和钻云燕作恶多端,负案累累,向来焦不离孟。四十天前,二人在夕照渡口被赏金猎人们围杀,后来借着水遁不知所踪,想不到竟然潜进了朝天城。”

“朝天城城警卫森严,治安良好,那二人不但不隐形匿迹消停下来,反而猖狂地设下陷阱伏击在下,这明了什么?明那二人必定投靠了某个大势力,一个可以在朝天宗横着走的大势力。兄弟,你想过没有,如果马蜂背后的靠山报复你,你……”

“哈哈!我们丐帮弟子成千上万,还会怕他们?”龙哈哈大笑道。

贪婪的人通常都是这幅德行,他们纵使明知道钢刀就悬在头上,也要妄想出虚妄的理由安慰自己铤而走险,不到走投无路的时候死不悔改。

耿清明表情怪异地看着龙,欲言又止道:“丐帮的势力自然是极大的,不过朝天城分舵吗,嗯,这就不好了……”

来的路上,嘎子同龙介绍了稽查司的情况,并竖起大拇哥狠狠吹嘘了耿清明一番,他位列稽查司六大督察,头脑缜密,心细如发,乃刑侦破案的高手,而且他不畏权贵,铁骨铮铮,广为朝天城百姓称颂。

不过,马蜂的赏金累加高达一万五千两银子,这世上真能有见了银子不动心的人吗?看到对方这番神态,龙以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蓦地提心吊胆起来,脸上不由得浮现出猜疑和恐慌的神色。

耿清明看出来了,暗自叹了口气,接着询问起韩江的情况。

龙谎话张嘴就来,自己同那个煞星打光屁股长大,长大后穿一条裤子,关系好得不得了,现在他正在棺材铺挑棺材,就等着这笔银子救急。

耿清明没有再多什么,执笔写了几份文书。

手捧着文书,龙兴奋得脸通红,身子发颤。

发达了,终于发达了,先领了明赏,然后拿着衙门开具的证明文书到诸葛门领了暗赏,自己的人生理想就可以实现了。去干爹的宗门找到干爹,然后在那附近买房子置地娶老婆生孩子养干爹,想到这儿,“呵!呵呵!呵呵呵……”龙像下蛋的母鸡般欢快地长笑起来。

耿清明面色沉重地拍了拍龙的肩膀,道:“见着你那位朋友,替在下转达一下谢意。你务必要把在下刚才那些话告诉他,你们好好商量商量应对的办法,保重。”

“呵呵,耿大哥,哪天方便了,弟请你到天上人间喝酒,呵呵,告辞,告辞。”

协查司离稽查司没多远,一个独立的院,院中耸立着一栋明亮光鲜的二楼。专门搜集,发放通缉案犯文书和画影图形,以及核查案件处置情况的核查科位于二楼。

办公室内,负责接待龙的文员三十余岁,白胖的脸上铺满了冷淡欠揍的表情。他走马观花般扫了几眼文书,斜着眼睛瞅了瞅龙,然后翻着白眼将文书随手扔到桌子上,白皙的手指揉着胖乎乎的双颊,打着官腔道:“这事儿不好办啊,疑犯面门损毁严重,我们核查科勘察了半天,也确定不了那就是悍匪马蜂的尸体。我看还是先等等吧,等我们商量个办法出来再通知你们。”

龙怒道:“耿督察不是已经证明那就是马蜂吗?怎么到你这儿却来了个确定不了?”

白胖文员满面怒容,一拍桌面训斥道:“放肆,核查科岂是尔等撒野的地方?哼!没有我们核准,任何案件都不会销案,你你杀了马蜂,我们不承认,那么杀了也是白杀,知道不?”

龙立马瘫软下来,头哈腰地赔着笑脸,着好话。

半晌,脸色好转些,白胖文员摇摇脑袋,眼瞅着窗外低声自语道:“当然,也不是没有办法……”

龙急忙弓身上前,仿佛宠物般谄媚地盯着那双丰唇。

白胖文员满意地头,接着道:“办法有是有,就看你会不会来事儿了……哎呀!我们这清水衙门也不容易,整天忙得不可开交,去辨认尸体还累了一身臭汗,总不能没有些酬劳吧?当然这都得看情况而定……”

龙想骂娘,但咬牙忍住了,道:“当然,当然,您看,多少?”

白胖文员盯着龙,沉吟着伸出了一巴掌。

“五两?”龙强忍着心痛正要答应下来的时候,白胖文员双眼喷着怒火,脸蛋子剧烈抖动,指着龙的鼻子骂道:“你脑子是不是有毛病?是不是以为我们核查科也是要饭的?滚,给老子滚蛋。”

“大哥,别生气,咱们再商量商量。”拿自己的银子喂狗实在是件痛心的事情,龙心如刀绞般乞求道:“五十两是不是太多了?您行行好,十两。”

“我你,你什么好呢?老子当差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算了,算了。”白胖文员厌烦地伸出三根指头晃了晃,“三百两,不能再少了。”

“三百两?”龙惊悚地尖叫了一声。

白胖文员瞪了龙一眼,随手拿起一份文书阅览起来,再不搭理他。

思前想后,最终龙强忍着心碎的感觉,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好!”

“唉!这儿银子还不够我们协查司这帮子弟兄们喝杯茶呢。”白胖文书满脸无奈地摇了摇头,“唉!算了,看兄弟你也不容易,哥哥我就帮帮你。”

罢,他让龙签署了几份文书,按了手印,然后风风火火地出门而去。

核查科主管是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国字脸,黑发长须,正在伏案奋笔疾书。

白胖文员把文件放在案头,禀告道:“击杀悍匪马蜂的人前来领赏,这些是耿清明督察的证明,确定无误。唉!这个家伙太不识相了,好歹才愿意孝敬二百两银子。”

主管面无表情取过文书扫了一眼,顺手签上了名字,然后指着身旁一沓卷宗,道:“这是新转来的通缉文书,你整理一下,然后给各部门发下去。”

白胖文员翻开卷宗看了看,嘻嬉笑道:“嘻嘻,天上人间的招牌让人砸了?这可真是件稀罕事,咦?”

主管疑惑地抬眼看着他,白胖文员掩饰地清清嗓子,指着卷宗道:“这才悬赏二千两银子……这也太少了吧?”

“这仅仅是个开始,等风雪门的那帮子亲家们前来兴师问罪的时候,再慢慢地水涨船高。唉!那帮子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任何人的面子都不能拂了。”

“高,司长大人实在是高。”白胖文员满脸堆笑着躬身退下。

事情办理好,白胖文员回到办公室,把手中那份卷宗轻轻放在龙眼前的书案上,然后笑吟吟道:“兄弟,事情办得不顺,主管大人正在开一个重要的会议,你得等上二个时辰。”

罢,他别有深意地看了卷宗一眼,然后随手拿起一份文书细细地翻阅起来。

龙躬身站立一旁,脸上始终摆满了谄笑,百无聊赖之下他偷眼看了看鼻子底下的那份卷宗。

卷宗首页是通缉罪犯的画影图形,罪犯披头散发,活脱是个乞丐。

咦?怎么这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哎!有七成像自己,这是何人?

龙急忙看下面的文字,“穷凶恶极打砸风雪门朝天城分舵堂口,严重影响宗门稳定团结……予以全力缉拿。”

宛如一刀捅在心脏上,他惊呼了一声。

白胖文员抬眼默默地看着他,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看着那双冷漠的眼睛,龙一下子全都明白了。

心儿像被九阴白骨爪撕抓着鲜血淋漓,不甘和不舍令他进行了一番垂死的挣扎,“大哥……你把证明文书给给弟就是了,那三千两……全当孝敬大哥。”

“哎,兄弟你可不要乱,我们核查科向来清正廉洁,你放心,一两银子都不会少给你。”

“大哥……不如你给弟一千两就是的,其余的都孝敬大哥。”

“兄弟啊!兄弟,你把哥哥当成什么人了?唉!真是的。”

“大哥,一百两,弟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婴儿……”

“大哥,十两,你看弟这破身衣裳……”

“大哥,一两,弟已经三天没有吃饭了……”

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不开眼的,白胖文员不知道该些什么好,只能无奈地微笑着连连摇头。

怒火在胸中燃烧,牙根咬得玉碎,纵使有千般不舍,万般不甘,也只能像以往无数次那般毅然舍弃,龙唾弃了一口,然后急忙拽着发懵的嘎子匆忙跑路。

“有事儿?那你先忙你的去吧,有空了一定要来哥哥这儿坐坐。”

得意的奸笑仿佛涟漪般在白胖文员白胖的面孔上荡漾,他琢磨等两天风声过去了,就乔装到诸葛门把暗赏领了。

可怜,他并不知道这位被坑了的主儿的气运有多恐怖,其身后已经有一条大鳄开始不死不休地紧紧追击,为了泄愤,任何与之有关联的人皆将遭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