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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秋草如茵[八]

【第九十六章 古怪焚香】

塞云沉默了片刻,语气之间颇为感慨,“颜小姐是矩之先生之女,矩之先生一代奇才,可惜早逝,见不到今日之景……不知您对于如今这时局,有何见地?”

朱颜倚着门帘,回眸打量了他一眼,阖眸淡笑,“难道如今的女子也喜谈政事?”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塞云避开她带笑的眸子,“颜小姐与旁人不同,因此塞云想问上一问。”

“只要时局安定,人们能够安居乐业,又何必去管它究竟是姓安还是姓慕……”朱颜轻轻摇头,她对于这些一点都不在意,塞云问她,算是问错人了。

顿了半息光景,朱颜敛眉笑了一下,“是你家公子让你问的……?”

“……不错。”塞云见她猜着了,知道否认此事只会越描越黑,惹得朱颜不悦更为不好,索性坦率承认是袁凛授意如此。

朱颜点点头,抬眸看向帘外,“到边家了,下次再聊罢。”

边家朱颜来过不下一次,轻车熟路地穿过草木葱茏的天井,直奔袁瑶华居住的楼阁。

边夫人等候在廊中,虽已入秋,她却急得满头大汗,顺着鬓角蜿蜒流下,直看到朱颜到了,才将眉梢稍稍松开些许。

朱颜拦住边夫人惯有的嘘寒问暖的话,一手搭上木门,“先诊病要紧。”

屋内熏着极为浓烈的檀香,放眼看去那股烟气缥缥缈缈,交织飞腾的烟雾和着火盆内明灭的火光,熏得人几乎透不过气,这哪是养病的地方?

“边夫人,这房间的布置……?”朱颜敛眉,冷了脸,她之前分明嘱咐过,将焚香缓缓撤去,怎么这会儿反而变本加厉?

“瑶华向来喜欢笼着香,这几日旧病复发,天气又寒冷,才将屋中布置成如此样子,颜小姐认为何处不妥?”边夫人略略愣怔,听说焚香这是袁瑶华打小的习惯,之前撤过几日,便见她神情恹恹,只好仍旧添上。

朱颜摇头,“还是先将这些撤去,让里面的烟火味散去些。”

缓步走近榻边,袁瑶华醒着,尽管身旁的火盆还留着余温,她仍是紧紧缩在被中,身子因为寒冷不住瑟缩。

“少夫人。”朱颜挪过绣墩在榻边坐下,“可否请您伸手……”

“很冷……”袁瑶华极不配合,一双手紧紧缩在被中,微微下陷的眼窝很暗,干枯的双唇发紫,探头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她的目光最后落在灭去的香炉上,忽然忙乱地推开被褥,探出身子去够香炉,口中轻轻念叨着一句,“血的腥味……”

朱颜尽力遮挡住她,暗自苦恼,这时候若有镇定的药物就好了。

镇定的……药物……

心念一转,想起袖中笼着的那块帕子,既然帕上沾染的药物大量吸入能致人昏迷,那么些微一点,应当可以使人平静下来吧?

踌躇片刻,朱颜决定一试。

奇异的甜香在空气中漫开,朱颜用袖子掩住口鼻,难免吸入了少许,呛得低低咳嗽。

袁瑶华果然安静了下来,由着朱颜搀扶回榻上,掖起被子,很安静地躺着。

朱颜舒口气,两截手指搭在她颈上诊了诊脉,应指细软无力,却跳得极快,仿佛奔腾的快马一般。

手掌又往颈下探了些,在背上轻轻拂过,腻着一层薄汗。

朱颜起身退出屋内。

“颜小姐,瑶华的情况怎样?”边夫人急得在屋中来回走动,。

“这病很是奇怪……”朱颜轻轻扶了额角,她前些日子明显好转了,怎地又变成这样?

“边夫人……”朱颜想起一个疑问,“能否将焚香与我一些?那似乎不只是檀香?”

初初一闻是极像檀香的,但她辨别药物的能力极强,闻得多了,自然发现那种焚香之中成分复杂。

塞云立在一旁,听到这句话,面色陡然凝重。

那香……

不过也不是严重的事情,这香用到今日,也该退位让贤了。

边夫人向来有求必应,既然无人阻拦,她立刻唤了个小丫鬟将香包了一些来。

“多谢。”朱颜接到手中,香囊沉甸甸的,隔着几层纱布能嗅到一丝木材的香味,似乎没什么奇怪的地方。

“朱颜明日复诊。”朱颜想着明子还在药铺,急着要走。

边夫人知道她是特特抽身而来,不好多留,让塞云仍旧送她回去药铺。

一个略带稚嫩的少年的声音有板有眼地诵书,一直从药铺的后堂传出来。

踏进门槛,地下四五个伙计手中拿着薄刀、药杵、刨子等物,正认认真真地制药,一旁一处水封的蒸锅还在腾腾地冒着热气。

朱颜赞许地看了看明子,想不到这孩子人小鬼大,才这一会儿功夫便组织着这些伙计开始做工了。

边奉跟在一旁,亦步亦趋,低声赞叹,“颜小姐,这个小兄弟可真是了不起,三言两语就将店里的伙计说得服服帖帖,这不,都开始做工了呢。”

“明子的确非常能干。”朱颜微笑,赞许地看着明子。

“咳……”边奉越发压低了声,将朱颜拉到一旁角落中,“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哦?您请说。”朱颜挑眉。

边奉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我这店中正好缺人手,明子小兄弟真真不错,不知他可愿意在我这药铺里帮衬一阵了……工钱会优待!”

“横竖制药的事情也不是一日两日就能说完的,明子年纪还小,若是能够得到边老板提点,朱颜倒可放心了。”朱颜一口应下,那边铺子有刘自新照管足够,明子在这里学些本事,有利无害。

夜间将这个打算与明子一说,陈明利害得失,他亦是一口答应。

朱颜在窗下的几前坐下,从怀里取出那包焚香,掐了一半倾入碗中。

香料切得很碎,木屑混着木屑,根本看不出什么奇怪来。

但……袁瑶华之前分明恢复得不错,最近却再度病重……这期间除了气温有些下降,唯一不一样的东西就是屋中焚香,叫她怎么能不怀疑?

辨不清药材,这些香料她也不敢贸然品尝,而除了焚烧时有极淡的奇异味道外,现在这一堆木屑正是纯正得不能再纯的上好檀香。

那就只好浸取了……

朱颜叹口气,斜手将一壶水倾入碗中,半碗极佳的檀香就这么毁了。

如果不是为了弄明白这里究竟有什么古怪,她也不想暴殄天物,现在只是不得已。

处理完香料,朱颜倒头就睡,再度沉入那个重复的梦境。

第二日朱颜起身已是近午,白蘋送来了一封书信,说是上京送来的。

抽开信,是袁凛送来的,大意是袁瑶华所用焚香是族中置备,这些日子他总觉不妥,希望不要再使用下去。

朱颜敛眉看着浸了一夜的香料,看来这个确实有问题。

但秋节一过,年关将至,这几日前来结纳田租的人络绎不绝,药铺又要结账,许多大户人家还在她这里定了许多精致的药品,预备作为新奇的年礼送给亲眷。

这几日忙得连刘婆婆都在帮忙接待客人,朱颜更是脱不了身,只能将信托边奉转交到边夫人手中,暂且丢开香料的事情。

将到腊八节时,朱颜才将许多事情理出眉目,趁着天气晴朗,带了些许礼物前往边家。

边夫人见了朱颜是一贯的热情,一边殷殷地在她耳边说着那日袁瑶华服药后好转的奇迹,一会儿又与她说起边云已经长成了个肉糯糯的孩子,再不复从前的体弱。

朱颜只是静静听着,不时给一个微笑。

其实她给的药不过补虚,若说真有大好转,那多半是因为焚香用得少了。

到了袁瑶华的屋中,里面的空气较之前清新一些,但淡淡的檀香味依然弥漫其中,让朱颜眉头轻轻一蹙。

袁瑶华的意识清楚了许多,见了朱颜颔首招呼,“颜小姐,请往这儿来。”

朱颜此前已与她有过数次接触,也不客气,矮身坐在榻边的绣墩上,细细打量她的面色。

虽然袁瑶华两颊仍是瘦削凹陷的样子,唇上却已经添了血色,不再是骇人的绀色,眼睛也略微有神,只是朱颜仔细看去,总觉得她那两只温和的大眼里蕴着一丝惊恐。

“少夫人……朱颜能问你些问题吗?”朱颜身子略微前倾,声音温和,尽量给她营造一种可以信赖的氛围。

袁瑶华心绪还不错,缓缓点了点头。

“屋内为何焚香?”朱颜依稀记得她那日说有血腥味,似乎是因为这样才要求点燃檀香,遮盖住令人害怕的气味,可这样的木制楼阁中,如何会有血腥味呢?

袁瑶华警惕地看了朱颜许久,才用极低的声音叹息,“……是血,好多血……好像一闭上眼,就能看到许多的血……”

“是……有人惨死么?”朱颜的精神高度紧张,生怕一个不慎勾动了她的恐惧,再不愿敞开心扉。

袁瑶华点头,阖起眸子,唇角微微颤抖,“宫道绵长啊……夜里的宫道,就像没有出路。”

宫道……朱颜默默记下,是宫中的惨案?原来她曾去过宫中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