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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僵尸

第二十一章 僵尸

段飞还在等,等了半天,棺材却不再动,他才松了一口气,额上已有冷汗。

他轻轻拍了拍棺材,口中喃喃地说道:“朋友,你活着时,是英雄,死了,也不该受欺负,你……”

忽然间一个佩着朴刀,拿着锁链的官差冲了进来,厉声道:“你在跟谁说话?” 段飞叹了口气,道:“跟我自己。”

这两天他遇见的事情谁相信?这些话他除了跟自己说之外还能告诉谁?

官差冷冷的瞅着他,道:“你刚才真的是在跟自己说话?” 段飞冷冷道:“就算是假的,好像也不犯法。”

官差冷笑,道:“你若不是在跟自己说话,是在跟谁说?跟死人?” 段飞说道:“就算是跟死人说话,也不犯法。”

官差道:“棺材里真的是死人?” 段飞叹口气,道:“我也希望他还活着,只可惜……”

官差忽然大喝道:“打开来瞧瞧。” 段飞道:“打开什么来?”官差道:“棺材。” 段飞道:“棺材并不好看,死人也并不好看。” 官差冷笑道:“棺材里装的若不是死人,就好看得很了。”

段飞道:“棺材里不装死人装什么?” 官差道:“有很多东西都可以装进去,譬如说……”他绕着棺材踱起方步:“逃犯、土匪、赃物、私货,就全都可以装进去,比藏在任何地方都好得多。”héi1gě最新章节已更新

段飞道:“有理。” 官差道:“既然你也觉得有理,这事就不难办。”段飞道:“灵柩还没有回乡,还没有跟亲人见面,棺材本就钉得不太紧,要打开来本就不太难,只不过……”

官差道:“只不过怎么样?” 段飞道:“开了棺之后,若有什么意外发生,全得由你负责。” 官差道:“会有什么意外发生?”

段飞淡淡道:“这人活着时凶得很,人死后也必定是个厉鬼,厉鬼作祟,什么事都做得出的。”

官差脸色已有些变了,忽然大喝道:“来人呀!开棺验尸。” 人来了。 两个戴着红缨帽的捕快,手里早就准备着开棺的铁凿。 做这种事,他们像是很有经验。

段飞冷冷的站在旁边看着,两个人很快就将棺盖启开。棺材里薄薄铺着层防潮的石灰,一个人静静的躺在里面,嘴里含着颗光泽奇异的珍珠,看来竟只不过像是睡着了。

官差道:“这人究竟是死是活?”段飞道:“你为什么不自己摸摸看?” 人是死的,尸体已冰冷。可是他脸色看起来的确不像是个死人。

这官差胆子并不小,不但探过他鼻息,还把过他的腕脉,忍不住皱起眉,喃喃道:“哪里有死人的脸像这样子的?”

段飞道:“有。” 官差道:“他死了多久?” 段飞道:“七八天。” 官差道:“死了七八天的人,看起来怎么会还像活的?” 段飞道:“不知道。”

官差眼睛发出了光。 他也听说过世上有种辟毒辟邪的宝珠,能够保持尸身不腐。他眼珠转了转,忽又冷笑道:“说不定这就是你们要运的赃物,用死人来运赃,已经不是什么新鲜的花样。”

段飞道:“你是不是想带回去查案?”官差寒着脸道:“这是公事,当然要公事公办。”段飞冷冷道:“只可惜死人厉鬼不分什么公事私事的,他若要对你怎么样,我可不负责。”

官差迟疑着,眼睛里交炽着贪婪和恐惧。他终于还是伸出了手。 段飞还是冷冷的站在旁边着,连一点阻拦的意思都没有,可是官差的手刚伸进棺材,就发出一声惨呼。

官差的手竟已变成了死色,在灯光下看来更是说不出的诡秘恐怖。两个戴着红缨帽的捕快脸色已变了,他自己更害怕,眼睛死鱼般盯着自己的手,忽然晕了过去。

捕快们一步步向后退,看样子好像想溜。段飞却已挡住了门,沉吟着道:“要走也得钉上棺材再走。”两个人的手一直不停的发抖,眼睛一直在盯着自己的手,好像生怕自己的双手忽然变成死色。

可是他们总算还是将棺盖钉了上去,拉起那官差就走。官差还在半晕半醒中,嘴里不停的喃喃自语,就像是中了魔,又像是在做恶梦。段飞淡淡道:“你们最好赶快带他找个大夫……”

血鹦鹉忽然道:“大夫没有用,不管什么样的大夫都没有用。”她的眼睛里也在发着光,显得又害怕、又兴奋:“这种事一定要找宋妈妈。” 捕快立刻问:“宋妈妈在哪里?” 他们显然还听过这女人是个巫婆。

血鹦鹉跳起来,道:“她就住在隔壁的屋子里,我带你们去。”

壁上的魔画已被白粉掩去了一半,神秘漫长的夜还没有过去。 段飞面对着这片墙壁,仿佛想看穿它,看到隔壁屋里。那种吃了之后就可以跟西方诸魔沟通的魔饼,是不是就在那屋里炼成的?

壁上忽然失去的第十三只怪鸟,是不是就躲在那屋里?段飞又拿起粉刷,开始刷墙, 他决心要在今晚要将这面墙粉刷一新。 他实在不愿再看这幅魔画上的怪鸟和妖魔,但他却又很想再见到血鹦鹉。

血鹦鹉很快就回来了,段飞却过了很久才看到她。“你那位宋妈妈已经用法术治好了那几位官差大人的病?”“没有。” “她的法术不灵?”“她的人不在。”

血鹦鹉皱着眉:“平常这时候她本来都在屋里的。”“为什么?”“因为这是她拜祭的时候。”“拜祭魔王?”“九天十地间的诸神诸魔她都拜。” “她用什么来祭祀?”

血鹦鹉没有开口,墙壁里却又“格格”的响了起来,很像是魔枭的冷笑。魔枭不会躲在墙壁,墙壁本身也不会笑。

段飞盯着血鹦鹉道:“宋妈妈的确不在?”血鹦鹉点点头。

段飞道:“你刚才是已进去找过,还是只在外面敲了敲门?” 血鹦鹉道:“她不在的时候,没有人敢进去,如果她在,我敲门的声音她一定听得到。”她又强调:“她耳朵灵得像只猫。”

段飞却不注意这一点,只问:“她不在的时候,为什么没有人敢进去。” 血鹦鹉道:“因为进去过的人都发了病。”

漆的门上雕刻着奇怪的花纹,象征着某种说不出的不祥与邪恶。 门关得很紧,用力推不开。段飞 还在推。 用手推不开,他就用脚。

小楼上没有别的人,血鹦鹉已经睡着,段飞点穴的手法很巧妙,她已安然睡过去。

他一脚踢开这扇漆的门。屋子里也同样是一片漆。 一种绝不是人类任何言语文字所能形容的臭气,臭得妖异,臭得可怕。段飞 几乎已忍不住要退出去。

就在这时,门忽然“砰”的在他身后关起,他反身去拉门,拉不开。 屋子里又响起了种魔枭的笑声,忽然在左,忽然在右。段飞连方向都抓不住。

他没有呕吐,恐惧已使他将那种无法忍受的恶臭都忘了。 笑声在飞旋。 他眼前什么都看不见,只觉得有阵阴森森的冷风吹了过来。

忽然间,他已被一个人紧紧抓住。一个女人。“你要抓我,现在反而被我抓住了。”她猛力拉他的裤腰:“你要我死,我也要你死。”

段飞全身战抖,整个人都已虚脱,甚至连推都不敢去推她,只觉得此女人的味道也难闻的很。 他想吐,连吐都吐不出。

“我要你死,我要……”段飞突然用尽全身力气,一掌击在她身上,她立刻**一声,段飞已提起膝盖,猛撞了她小腹之上。她的人飞了出去,撞在墙壁上,一声震动过后,屋子里忽然变得死寂如坟墓。

段飞还躺在地上,不停的喘息。 门忽又开了,一道灯光照进来,照亮了这邪恶的屋子。 灯光后面,是一张苍白而美丽的脸。是血鹦鹉,她睡得并不久。

段飞挣扎着坐起来,才发现身上的血污。 满身污血的宋妈妈就坐在他对面的墙角,死狗般喘着气,死鱼般翻着白眼。

她身旁祭坛上漆的神幔还在不停波动,这里没有风,神幔怎么会动? 刚才是不是有什么飞了进去?

段飞鼓起勇气,冲过去掀起了神幔,只听“吱”的一声,一点影从里面飞了出来,飞过他头顶,飞入外面的暗中,就看不见了。

宋妈妈已经跪在祭坛前,张开了双臂,伏地猛拜,嘴里喃喃的诅咒道:“天咒你,咒你上刀山,下地狱……”

段飞没有再听下去。 血鹦鹉正举着灯,冷冷的看着他,脸上连一点表情都没有。 段飞勉强笑了笑,道:“你醒得真快。” 血鹦鹉冷冷道:“可是你若一睡着,很可能就永远不会醒了。”

血鹦鹉拿着灯在前面走,段飞在后面跟着。 他没有再说什么。他心里恐惧还没有消失,情绪还没有稳定,鼻子里还留着那种无法形容的恶臭。 他甚至已有点后悔,刚才不该去的。

他们又回到血鹦鹉的屋子,他刚推开门,手里的灯忽然掉下,摔得粉碎。屋子里还有灯。灯光照着那口崭新的棺材,棺材的盖子又撬开,一个人跪在棺材旁,手已伸了进去。 只伸了进去,没有拿出来。 永远再也拿不出来。

他头上的红缨帽已落在地上,一张脸已完全扭曲变形,身子已僵硬。 他没有受伤,但人却死了。血鹦鹉的手还在发抖:“他……他是被吓死的。” 段飞道:“嗯。”

血鹦鹉道:“他究竟发现了什么?怎么会被活活的吓死?”段飞道:“你为什么不打开棺材看看?”

血鹦鹉咬着嘴唇,忽然伸脚一挑,挑起了棺材的盖子。她立刻惊呼一声,向后退。 棺材里什么都没有,棺材里的死人已不见了。

残夜,昏灯。 血鹦鹉眼睛发直,喃喃道:“死了七八天的人,绝不会复活的,他一定变成了僵尸。”段飞 闭着嘴。 他脸色也很难看。

他既不愿他的朋友变成僵尸,也不愿他的朋友的尸体被人盗走。 血鹦鹉忽又惊呼,道:“他是自己走出去的,一定是。”

段飞道:“你怎么知道?”血鹦鹉道:“我……我……” 她的声音嘶哑,连话都说不出,一双发了直的眼睛,直直的瞪着地。

地上的一对脚印,一对石灰脚印。 两只脚印是并排的,而且不止一对。 三四尺外有一对,再过三四尺又有一对。 人绝不会这么走路。

棺材里铺着层石灰。 只有僵尸才会双脚并排跳着出去。 段飞 拿了盏铜灯,沿着脚印往楼下走,血鹦鹉拉着他的衣角,在后面跟着。 两个人手心都有冷汗。

“楼下有没有人?” “有。”“谁在下面?” “刚才那个官差,我看他回不去了,就叫他在楼梯后面的小屋里歇着。”段飞的心沉了下去

他们都已发现最后一个石灰脚印,就在梯后小屋的门口。 门还是关着的。 屋里的小床上棉被堆得很高,只有一只手伸在被外。 一只死的手。

段飞长长吸了口气,一个箭步窜过去,掀起了棉被。被里已没有人,只有一滩浓血。刚才那个趾高气扬的官差,现在已只剩下一只手,一滩浓血。床头竟然还有对石灰脚印,颜色却已经很淡很淡了。

等到他脚上没石灰时,就再也没有人能追寻他的下落。他的人活着时凶得很,死了后也必定是个厉鬼。厉鬼要作祟时,本就是什么事都做得出的。想到这些,段飞连自己都忍不住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血鹦鹉却忽然笑了,吃吃的笑个不停。段飞 忍不住问:“你笑什么?” 血鹦鹉道:“我早知道遍体通红的鹦鹉鸟就在这附近。 她的笑声接近疯狂:“现在这里又多了个僵尸,岂非正好让他们去鬼打鬼。”

天终于变了。 漫长邪恶的夜已过去,阳光从东方升起,普照着大地。魔墙也已被粉得雪白,魔神和魔鸟都已消失在这一片象征着光明的雪白里。

段飞就坐在对面,好像正在欣赏着自己的杰作,心里却连一点得意的感觉都没有。 因为他知道这件事并未结束。 隔壁的屋子里还有个巫婆,祭坛上还有魔饼。

楼下小床上的脓血仍在,他朋友的尸体变成僵尸。 僵尸到哪里去了?血鹦鹉鸟藏在什么地方?还有那神秘消失了的第十三只怪鸟?

这些事有谁能解释? 段飞不能。 他倒在宽大的椅子上,只觉得很疲倦,很想好好的睡一觉。可是血鹦鹉一直在旁边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仿佛又在提醒他。你若一睡着,很可能就永远不会再醒了。

突然间,窗外有人高呼:“段飞,段大侠,请下来谈谈。” 一个人正站在花树间,对着小楼招手,满身鲜明的官服在太阳下闪闪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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