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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卡文了,一整晚都码不出一章,现贴几篇早年的游记在此凑字,与正文挨不上半点关系,只是想在偶尔断更时请读友们谅解。

题记:多年前第一次到湖南之外工作,乡愁时常翻涌,每夜睡在异乡的体味里,被孤寂、疾病、贫苦浸润,常有野狗之感,偶向日落方向追思南边的故乡,很是文青。 经常望着窗外的荒草和虫豸发呆的我,断然没有料到,生活的诏书即将展开,而我今后数年将行走在不同城市的尘土里,行走在不同纬度的梦境里。

北京

套用郁达夫的标准,我其实不曾靠近北京,陶然亭的芦花,钓鱼台的柳影,西山的虫唱,玉泉的夜月,潭柘寺的钟声,我竟然一样都没领略到。只是在清冷的雪地里,在扑面的黄沙中,想起有那些与我一同在生活中劳碌,在荒原上远远相望的野狗一样的朋友,心里还是有些温暖。或者,在鬼魅一样的岁月里,我们还会为了同一根骨头,在隆冬的电线杆下,重逢。

在京几天,不知该如何打发大好青春。王府井太挤,潭柘寺太远,香山的红叶还没发芽,天安门又不专为我放礼炮,我都不愿去。朋友说:我们不如去逛北京的窑子吧?于是我们就来到了八大胡同。但见幽巷深远,土木苍老,槐树静默,犹如曾经繁华的前生。路过长宫饭店,想起了纪晓岚与袁世凯,又想起了蔡锷与小风仙,仿佛嗅到了云南过桥米线的味道。路过昔年的苏家大院,想起了风华绝代的苏三,她随团旅游去山西洪洞县之前,便是在这里以床为擂,吸尽天下英雄的精华。走过观音寺街,走过朱家胡同,一些老人淡定地坐在门前,打麻将或聊天,对我们的挤眉弄眼视而不见,他们一定见多了像我们这类心理阴暗的意淫狂。

前门一带,正在不动声色地拆迁,那些青色的楼正坍塌在岁月里。今后,我们要了解八大胡同,也许只能去看《冯玉祥自传》《候宝林自传》里面的描述了。

南京

南京的美女,我连手都没摸过,伙食亦简朴得很,吃的是鸭血粉丝和卤猪脚。当然,不摸美女是因为当时我家老婆与我一同去的,并24小时贴身盯梢。而吃鸭血粉丝,则是那天饿得老眼昏花,也没等到一个邀我与拙荆赴宴的电话。

玄武湖我去看过,依湖而建的南京火车站,当为中国最美丽的火车站。丁默村坐牢出来居然先去看湖,亦算有名士情结的汉奸,他风流一世,没死在女人裙下,倒死在湖光里。

南京出身不好,总易教人想到民国,当然想到的还有李香君,还有秦淮八艳。我去李香君的原工作单位媚香楼看了一下,芭林依旧,古筝蒙尘,不禁搂住她雪白的雕像,浪笑留影。

南京不忌讳金粉,嫖便嫖了,哪消像北京那样将八大胡同的牌坊用石灰糊了起来。南京亦不忌讳民国,宋美龄坐的别克车还在,酒吧就叫“1912”,昨天的胎记就晾晒在那里。

沈阳

当沈阳的最后一场雪消融的时候,我接纳了这座城市。半年前,我是怀着巨大的恐慌投入沈阳的,当时我设想了两种结局:饿死,因为我口味挑剔且不爱吃面食;冻死,零下二十几度,我不用吃伟哥就会冻得像花岗石一样硬。但我居然活到了春暖花开的时候,因为我经常公款吃喝,所以没饿死;暖气日夜不停,所以没冻死。

最重要的是,我经历了东北的寒冬后,发现不过尔尔。将近零下二十几度时,无非就是皮肉有些凉快,不像我们南方那种冷,是可以在你灵魂深处和骨髓深处爆发雪崩的。所以,我居然渐渐爱上了沈阳,回想初赴东北时的如丧考妣,真是折射了人性的水性杨花。

我于黄昏时进入北陵南门外一家湘菜馆,当然还有几个朋友,美其名是谈公事可以报销,实则来是解馋的。我点了烧卤拼盘(烧鹅,香辣排骨,叉烧,牛百页),双色鱼头,蒜茸扇贝,美极虾,津市肥肠,浏阳腐乳,剁椒芽白,上汤芥菜。仅仅吃了一口,我就想冲进厨房,抱着油腻的厨师断背一下。因为,单从辣椒的浓度,我就可以辨别出,这厨子确是湖南人。

我这半年间,在沈阳未曾吃过嫡系的湘菜了,舌头也跟着堕落了,不知廉耻了。什么木须肉呀,猪肉炖粉条呀,大杂烩呀,老白干呀,只当垃圾往胃里倒。何曾有过这样的厨子,会像你的情人一样,烹点精致的小肴,让你醉生梦死一番。余光中说: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我却觉得:胃口好,吃得舒服,乡愁算个鸟。

杭州

西湖扑面而来,我住在湖畔的吴山驿青年宾馆,山脚是西湖,后山是城隍阁。与宾馆宋老板浮一大白,喝的是千岛湖啤酒。喝到半醉,借辆自行车骑着,沿山坡直冲而下,一路叫嚷着“新手上路,闲人快闪”,便冲到了雷锋塔(下图)下,那压得娇喘吁吁的白娘子,那倡导晚婚晚育的法海,那刀笔如匕的鲁迅,都在夕照下的塔影湖光中,握手言欢。

到了岳王庙,鞠一躬;到了武松墓,复鞠一躬;来到苏小小墓,再鞠一躬。心里却想:徜若武松与苏小小能合葬就好了,彼此都不寂寞,小瀛洲上,为什么不把干柴投入烈火?

杭州真好啊,处处有骚客和浪人的痕迹。我蹲在运河旁,看一艘艘的驳轮往来如丽香院的嫖客,哀怨地想起了隋炀帝,他从这条运河下过江南,看过琼花,想吃想喝想玩都有人安排,做人做到这份上,亡国亦无妨呵。

我对杭州的美好印象完败于萧山机场:我登机后,望见了有史以来面容与身材最拙劣的空姐,不是一个,是一群。当然,她们是某航的,不是淅江的。我虽然不是唯脸蛋论者,但也有些恼怒,觉得自己的合法权益受到了侵害,所以......

广州

我以总公司**经理的名义到广州当钦差,广州分公司领导自然热情款待,带我们一行去市郊的花都*,宴席上烧了一锅汤,还未举箸,那香味已固执地爬进胃里,奋力按摩着胃部的神经未稍。我吃了一块皮,知是蛇,又嚼了一块肉,知是鸡,再夹起一坨腩肉,不知何物,那地主淫笑着望向惴惴观望的女客,说:是兔肉。我们遂吃起兔来。及至后来,上了一盘血肉模糊的褐色东西,女客们问服务员,答曰:猫肝。姑娘们脸色大变,掷筷而去,我欣然地嚼着猫肉,浑不知她们对一只猫何以如此反感。

这汤原本唤做“龙虎凤”,由猫蛇鸡组合而成,可视为餐桌上的“S-H-E”三人组,当然全是雄性的话,你也可以将它们视为台湾昔年的小虎队。可那帮跟我从成都来的女同事扶墙大吐,令我和地主诧异不已。暮春刚过,几个妙龄女子便呕了起来,总是容易让人有些旖旎的联想。

广州的美食未必贵,但很精致。在广州,肯定不会出现东北乱炖之类糟蹋粮食的菜系,我若是国际粮农组织的官员,定然要抨击某些不堪入口的北方菜。

上海

百般不情愿地起了个早床,打的去华山路的丁香花园李鸿章小妾的别墅,去了才知道,现在是所饭店。正逢两对新人在办婚礼,偌大的院子,草地,古树,英式的小洋楼,亲人朋友,围了一大圈,在草地上合影。如果没有婚礼,我就进去吃吃,尝尝上海本帮菜的味道,有婚礼,就不跟着瞎凑热闹了,我玉树临风西装革履的,如果被人不小心当作新郎拉进洞房,那是很划不来滴。

又去了周公馆,张学良故居,孙中山故居,这三个点都在一块儿,都在思南路上。逛荡一番,没留什么印象。再去淮海路1843号,宋庆龄故居,一个院子,一座小洋楼,洋楼不开放,只在右侧拿了套平房做陈列馆,细数国母一生。绕到小洋楼后面,是个后花园,主要是一块草坪,名贵树木很多。宋家家世显赫,百年来中国的第一豪门,庭院却不张扬,洋楼的造型低调收敛,但是用料讲究,尤其是砖。也许这就是低调的奢华吧,三代才造就一个贵族,在内敛含蓄中,对品质的苛求,仅仅有钱,是学不像的。

淮海路,过去叫霞飞路,霞飞,一个让我想起周旋,阮玲玉,老上海风华女子,康克令小姐,老上海电影明星的名字。淮海路这个名字很好听,特别是经上海人念出来,是种情怀。上海人最精于细细地算着过日子,又极其讲究。百年来对于中国最洋气,最先进,最时髦的事物司空见惯,业已麻木的集体表情,都化成了细细的软软的上海腔调。但老实地说,于我而言,有陈丹青,有淳子,有许子东的上海,才是上海,其余嘛,嘿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