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下来，明军不好受，后金军也不好受。看着那蹭蹭往上升的战死、伤损的将士越来也多。
这本就是孤注一掷的死生绝地反击之战，但努尔哈赤看着汇报上来的战果，这脸上的伤疤还是情不自禁的在抽动着。
不管是八旗兵，还是汉军亦或是蒙古军，都是他努尔哈赤的军队，都是大金国的军队。现在这伤亡比率这么高，再怎么沉稳的他，此刻也无法平息那已经起了波澜的心境。
“父汗，我们是不是将正白旗的部分兵力给抽调过来？”暂领正红旗的德格类虽说一心想给自己正名，将正红旗正式纳入自己的掌控之中，而且多尔衮也多少也过他暗示，只要他能打一场胜仗，这正红旗旗主之位就包在他身上，所以，德格类现在是信心爆棚。
不过事情总是与愿违。
锦州城的守军也不是什么软柿子，谁都可以去捏两下的。
锦州城里的军队现在是由孙传庭统帅，陈绪和张雷作为副手，辅佐他。
说好听点是辅佐，说直白一点，就是不相信，不全信，派来监视他的人。
读书人不可怕，读书人知权谋晓兵法也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们手中握有军队。
握有军队也不是什么坏事，坏事就是背着上位者，在下面偷偷搞串联，拉帮结派。
这是大忌，不管是哪个上位者，都很忌惮这一点。
孙文才临终前，对朱由学的遗言中就提及到制约下属手中权力这一事。
朱由学之前虽有动作，但毕竟下面人已经成有气候，这边有风吹，那边必定草动，草一动，必会惊动那蛰伏的蛇，一层一级的积累着。
这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暂时，朱由学只能用一批人去牵制另外一批人，已达到御下平衡。
貌似孙传庭他们一点都不反对这样的场面，好像没有这样的情景，他们才会感到不适。
孙传庭已经一天一夜没有眯眼休息了，此时他正在城墙上走动着、巡视着，到处都是身子早已疲惫不堪，东倒一个西斜一个的都进入梦乡的将士。
看着他们一个个睡的很深，很香，孙传庭连走路的声音都降低了好多，深怕惊扰到他们的清梦。
一圈巡视下来后，他带着陈绪和张雷等将领下了城后，径直的去往设立在西大营的指挥部。
“老陈，你说王爷他们那里会不会也受到后金人的攻击了？”张雷拉扯了陈绪的袖口，两人落后一步，走在人群后方。
“可能吧，昨日后金的攻击那么猛烈，谁有这心思去想这些问题。”陈绪看了眼张雷，然后轻声道。
这是张雷问的，若是别人问，就算是锦州军系统里的大佬问，陈绪都不代表能回答他的话。
看着张雷那显得焦急的样子，陈绪安抚这他，道：“没事的，你别忘了王爷身边也有我们近卫军的人，谁想对王爷不利，那也先得从我近卫军将士的身上践踏过去才行。”
“不是，难道你就一点不急吗，这都一天没有那边的消息了，那边发生了什么是事，我们这一点消息都没有。”张雷那声音中的焦急之情，透露无疑，虽说已经够压低声音了，但还是引来旁人的注目。
“将那悬着的心，放回肚子里去吧，王爷身边可是还有姚全公公和王明仁队长带的侍卫队，等我们将城外的敌人打退了，外面的情况就一切都知晓了。”陈绪拍了拍张雷的肩膀，大声的说道，然后也不管张雷呆立在那，径直的走到队伍的前面。
张雷看着那一道道投送过来的疑惑的眼神，吱咧着嘴角，憨憨一笑，也小跑的来到陈绪的身边。
朱由学临走前，将城中的五成储备物资都转运到工区那里，临走时，还带有一万军队走了。
此时的锦州除去伤亡的将士，现在满打满算也就五万不到，四万出头。
这里面还有近一万的人，是听宣不听调。为此，孙传庭这才一日下来，这头上的白发激增。
偌大的一座城池，现在却只有这么点人手，怎么分都不足。
“二位将军，你们是否可以独守东城和北城？”孙传庭坐在帅位上，显得有点低下的对着陈绪和张雷说道。
“孙帅切不可如此，我等可授受不起，军人守城应战，是理所宜然的事情。我代表近卫军像孙帅令下军令状，若东城和北城有失，定提头来见。”陈绪和张雷纷纷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陈绪行礼道。
孙传庭一开始就没打算用他们，毕竟他们属于毅王的私军，而且他孙传庭怎么着也要在他们面前六个好印象，不然以后他们这些近臣，说不好什么时候就在毅王的身边挖个坑，上点辣椒水什么的。
“好，此军令，我就僭越接下，暂时放存在我这。”孙传庭不愧是锦州后勤大管家，什么该说，什么该管，都分得清清楚楚。
“孙帅若是没有其他事情，我们就退下去集结兵马了。”
“去吧，辛苦二位了。”
陈绪和张雷对着孙传庭行完礼后，联袂出了大厅。
“这孙帅还不错，知道老张我喜欢打仗，不然就这样让我们蜷缩在城内，看着别人吃肉，我们却是连喝汤的机会都没有。”
“行了，你要时刻记得我们是为谁在做事，不要别人给了你一刻蜜枣，你就尾巴翘上了天，他这么与我们和言善目是有原因的。”陈绪皱着眉头，不悦的斥道。
“我就不信你一点不激动，我又不是小孩这是非还是分得清的。”张雷被陈绪这么一训，低头边走边小声嘀咕道。
陈绪确实心中也欢喜，作为热血的军人，谁不想作战杀敌，建功立业。但也正是孙传庭将东门和北门同时交给他们，才引起陈绪的警惕。
这东门和西门昨天是战争最激烈的地方，城墙上的火炮都已经属于废品了，城前的陷阱障碍什么的也都被敌人给清除了，敌人现在可以如入平原，一个冲锋就可以到达城下。
这北门还好说，但东门就危险了，留在锦州城的近卫军全部加起来也就不到一万人，这还是幸好王爷下令扩编的，不然整个近卫军加起来都不到七千人。
独守两处城门，一处还算可守一战，但另一处，则是无计可守。
与那预备军交换了阵地，张雷暂时去北门处布置一切事宜，陈绪则在东门的城门楼上，凝视着目光，看向远处，思索着怎么应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
现在孙传庭手中的三万多人，只需守着南门和西门。
南门本就不是什么好地方，除非以小股兵力突进，不然来一个死一个，来一双死一双。
西门的情况和东门差不多，甚至比东门的破坏还大。
过了许久，张雷一脸怒气的从北城一路气了过来。
陈绪看了看张雷，正准备问他怎么了。他倒是先开口道：“他娘的，他们也太狠了，我去仔细查看了一遍北门，除了留下空空的北城防线，其他什么都没有留下。这仗还他娘的怎么打。”
“什么都没有就不打仗了？”陈绪瞪了张雷一眼，喝道。
接着又道：“你在这样破坏友军的团结，扰乱军心，小心我军法处理你。”
“不管发生了什么情况，我们现在只要将眼前的事情给做好，事后，王爷会给我们一个公正的交代的。”
“作为军人，少一些心思，多一点英勇，这就是我们要做的。”
陈绪越说声音越是大，他这不是在说给张雷一个人听，而是说给近卫军系统里与张雷有相同心思的人听。
近卫军与锦州其他军队的不和，是军中上下共知的事情。
具体因为什么事情，而开始又隔阂的，没人知晓。
陈绪作为近卫军实际掌管人，他的遗言一行就是代表着整个近卫军，也在侧面代表着毅王殿下的部分意思。
若是，不加以改善近卫军与友军的关系，那么近卫军以后的生存之路会越走越窄。
近卫军的主官人基本都是出自毅王身边，但也都在其他队伍里服役过，所以，近卫军与其他几支队伍有着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不可分割关系。
此时此刻，后金的汗王金帐里，站着密密麻麻的人。
上首端坐着一人，旁边站在一名少年。
“昨天只是热身，今天才是见真章的时候。”
说着，努尔哈赤顿了一下，扫视着站立在下方的众人。
接着又道：“今天本汗继续做诱饵，亲自去牵制那工区，以扰那朱家娃娃的判断。”
“小十四统帅攻城的所有军队，争取在今天太阳落山前，将锦州城给我拿下。”
“儿臣领命。”站在努尔哈赤身旁的多尔衮，走到大帐中间，双膝下跪道。
站在大帐里的人都知道，汗王这是在确认大统继承人，为他开始保驾护航，让其建有功勋。
“好了，都下去准备吧，小十四留下。”一切事宜都交代好了，努尔哈赤便下令让众人都离去。
努尔哈赤虽说这精神很是饱满，好像有用不完的精神一样，但这毕竟上了年纪，昨天劳累的一天，加上这白发人送黑发人，心神多有恍惚，此刻感觉很是疲累。
多尔衮很是通心，走到努尔哈赤的身后，替他按摩头额，接着又按肩部。
虽然没有什么手法可言，但这孝心在那，努尔哈赤很是享受被自己的儿子按摩。
谁说天家无情，只是用法不对罢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