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还能为什么？自古以来，这帝王家都是最残酷最无情的地方。”沈瑞仰天长叹，一脸的无奈和酸楚。
“难道李贵妃他们也知道了你是卫国圣上的儿子，是皇子，觉得有威胁了？”沈明蕙歪着脑袋琢磨着，明显有些不解，“可那卫国圣上是吃素的吗？他就那么好骗？就凭李贵妃父亲的一面之词，就能定了你的罪？他不是很开心有你这样一个孩子吗？他怎么也得等你回来了，好好地问上一问吧。再怎么说，你也是他的血脉，他怎么下得去这个手？”
沈瑞又是一声长叹：“他已经人事不知了，又如何能顾得上我。”
“人事不知？爹，你的意思是，卫国圣上也被害了？”沈明蕙大为吃惊，“李贵妃他们竟然如此大胆，连皇帝也敢害？”
“他们有什么不敢？他们一家能够飞黄腾达，能够走到皇权的顶端不知道沾了多少人的血。”沈瑞突然笑了起来，那笑声中充满了凄凉，“在他们眼里，没有情爱和良知，只有权力和利益。为了达到他们的目的，他们会毫不犹豫地清除所有的障碍，哪怕那个障碍是皇帝。”
“可是，那卫国圣上就那么没用？竟然没有一点儿防备？”沈明蕙脱口而出，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口中的那个卫国圣上实际上就是自己的亲祖父。
“这大概就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吧。”沈瑞的神色有些黯淡，继续说起了久远的往事，“我也是花了好长的时间才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我出征后不久，圣上就开始着手调查我娘被杀的事。很快，各种迹象都表明这件事跟李贵妃有关。当年，李贵妃只是个贵人，因为有孕，刚刚开始得宠。当她听说圣上打算迎娶一位民间女子进宫时，怕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恩宠被抢走，便利用她爹在军中的势力，一面四处打探我娘的下落，一面干扰圣上派出去的那些人的视线。后来，我娘终于被他们的人找到并杀了。”
“祖母真可怜。没享过一天的福，却要遭受这样的飞来横祸。”沈明蕙忍不住感叹，“这个李贵妃也实在是太狠毒了，连个素未谋面的人也不放过。”
沈瑞凄然地点点头：“是啊，她凭着她的狠毒，一步步地爬到了贵妃的位置，一步步地将她的儿子推上了太子之位，而她爹也慢慢地掌握了军中的大权。就在她以为整个卫国都掌控在她的手中时，她突然发现那个民间女子竟然还给圣上留下了一个孩子，而那个孩子算起来比她的儿子还要大上那么几个月，是名副其实的皇长子。最最重要的是，圣上已经暗中肯定了这个孩子的身份，正在着手调查那个民间女子的死因。她有些慌了。”
“爹，原来你还是皇长子？”沈明蕙越听越觉得自己老爹的身世离奇得足以跟任何的电视连续剧相媲美，“你大概是史上命运最坎坷的皇长子了吧。”
沈瑞又是一阵苦笑，接着道：“李贵妃知道如果当年的事情败露了，不仅自己会遭殃，就连她那已经坐上了太子之位的儿子也很可能会被拉下马来。宫廷里的人最不厌其烦的就是争斗，如果有人知道了皇长子另有其人，一定会大做文章。而李贵妃是绝不允许自己好不容易争来的一切付之东流，所以她果断地先下了手。”
“她是怎么加害卫国圣上的？按理说，圣上对她已经有了怀疑，就应该戒备她才对，怎么还能让她那么轻易地就得逞了呢？”对于卫国圣上那么轻易地就败下阵来，沈明蕙有些失望也有些好奇。
“她暗中派人控制了圣上身边一个贴身服侍的太监的家人，要挟那个太监在圣上每日的茶水中加入一种慢性毒药，让圣上渐渐地陷入了昏迷，却查不出具体的原因。”
“原来是这样，这还真是防不胜防。”沈明蕙轻轻叹了口气，喃喃道，“她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沈瑞幽幽道：“后面的事，你也应该能够猜到了。李贵妃她要用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彻底地铲除我，所以就让她爹在战场上将我陷入绝境，然后又给我安上了一个叛将的罪名。她要让我无论如何都翻不了身。”
“这李贵妃真是太狠了，真该推出去千刀万剐。”沈明蕙恨得牙根儿直痒。
沈瑞哽咽道：“其实，我从来都没想过要当什么皇子，也从来都没想过要去争什么皇位，我只是想好好地跟你娘过太平的日子。可是，他们就是不让我安宁。可怜你娘这好日子还没过上几年，就因为我早早地赴了黄泉。明蕙，你说，爹怎么能甘心？爹怎么能不想着报仇？从你祖母到你娘，他们一步步地逼我。明蕙，你说，爹怎么能放得下？”
沈明蕙替沈瑞擦了擦眼角的泪痕，温柔道：“爹，我懂了，我会帮你一起报仇的。我一定要让那个李贵妃一家血债血偿。”
沈瑞却摇了摇头，缓缓道：“算了，爹现在想通了，没有什么比你的平安更重要。爹不想旧仇未报，又搭上你的一条命。如果那样的话，你娘在九泉之下一定不会安心的。”
“可是爹，我娘和我祖母死得那么冤枉，不杀了李贵妃那些人，她们是不可能瞑目的。”听了那么多的血泪史后，沈明蕙有些不平静了，“而且，你头上还扣着一个叛将的帽子，你的清白也得讨回来啊。”
沈瑞仍然摇头，眼睛里充满了无奈和感伤：“谈何容易啊。那个李贵妃现在已经变成了卫国的太后，她的儿子现在已经成了卫国的皇帝。以我们的能力，要想报仇，无异于鸡蛋碰石头。早些年，我曾几次出重金，让江湖上的人去刺杀他们，结果都铩羽而归。所以，我才想到了跟平南王合作。我想帮平南王坐上安国皇帝的位置，然后凭借安国的力量，对卫国宣战。我想把李贵妃的儿子直接从皇位上拉下来，让他和李贵妃都尝尝阶下囚的滋味。可是，明蕙，你也看到了，跟平南王合作，也是与虎谋皮。我不能因为要报仇，就把你推入火坑。那样，爹会陷入更加无边的绝望。”
沈明蕙看着沈瑞那痛苦的眼神，心里一阵阵的难过。她知道，自己老爹之所以会放弃跟平南王的合作，就是担心把自己卷进去以后，那些残酷的你争我夺会活活地把自己吞噬掉。她可以很明确地感受到，沈瑞对于宫廷生活的厌恶，对于那些尔虞我诈的憎恨。她知道沈瑞希望自己过简单快乐的日子，希望自己一辈子都幸福。沈瑞是真的疼爱自己。
可是，自己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老爹每天都陷在那些痛苦的回忆中挣扎吗？自己能让自己的娘和祖母永不瞑目吗？不，不行，这个仇一定要报。只是，跟平南王合作并不可行，自己得另外想办法。
沈明蕙暗暗下了决心：哪怕是花上五年，甚至十年的时间，自己一定要为祖母、为娘和爹讨回公道。
她轻轻抚了抚沈瑞的手，柔声道：“爹，时间不早了，明天我们还得往陆河镇赶。你就早些歇息吧。有些事，不急，我们可以慢慢从长计议。我相信，功夫不负苦心人，我们总会找到一条可行的路。”
沈瑞点点头，也拍拍女儿的手：“明蕙，你也早些睡。爹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你平安。报仇的事，你不要想太多，顺应天意吧。”
“我知道了，爹。晚安。”沈明蕙冲沈瑞甜甜一笑，然后出了门。
已是夜半时分，整个客栈都静悄悄的。沈明蕙抬头望了一眼天边的明月，轻轻低叹了一声，便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一天下来，又是打斗又是赶路又是帮忙做手术又是听老爹讲从前的事，她还真有些精疲力竭。她顾不上洗漱，直接往床上一躺，打算就这样先睡上一觉，却听一个戏谑的声音突然传来：“原来沈大小姐私底下竟是这般的不讲究啊？连脸也不洗，就直接上床睡觉了。”
沈明蕙一惊，翻身坐起来，四下扫视了一遍，发现叶展培正趴在房梁上冲自己嘻嘻地笑着。她忍不住抓起床上的枕头就扔了过去，没好气地骂道：“你，你怎么会在我的房间？你要不要脸啊？这深更半夜的，你想干什么？”
叶展培轻轻一跃，从房梁上跳下来，却是不急不躁：“我倒是不想干什么，就是不知道那安庆王想干什么。”
“什么意思？安庆王的人也来过我的房间了？”沈明蕙眉毛一挑，一脸的疑惑。
“那倒不是。”叶展培缓缓道，“我刚才无意间看见赵三了。他在安庆王的房间里大概呆了有一刻钟，然后就匆匆地走了。”
“赵三？他果然是安庆王的人。”虽然沈明蕙早就怀疑那个风哥口中的“爷”就是安庆王，但是没有正面证实，就似乎还留着一丝幻想。毕竟宋承宇救了自己，她不想把他想得太坏。可是如今，已经避无可避了。
她看向叶展培，静静地问：“你觉得赵三来是为了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