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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缢杀自缢4

湖南美院是所历史悠久的高等学院,创建于抗日战争时期,位于风光秀美的岳麓山东山脚下,紧挨着千年学府岳麓书院。顶点 23S.更新最快背靠麓山,面朝湘水。

蓝月是湖南美院特聘的授课教授,在国画系授课。

蓝月的死讯已经传到了美院。在国画系教学楼的门厅里,设有各位授课老师的个人介绍专栏,蓝月老师专栏下的地面上摆满了师生们敬献的鲜花、千纸鹤和燃烧过的蜡烛。

系主任吴越看上去有五十多近六十岁了,戴着一副黑色的宽边眼镜,有些秃顶,半长的灰白头发随意地披散着,嘴角总是紧闭着微微往下垂成弧线,像是每时每刻都在沉思,给人睿智和严肃的感觉。

“出了这样的意外,美院的师生都很难过……蓝月是个好老师啊。”吴越摘下眼镜,轻轻擦了擦眼角。

“蓝月老师的授课多吗?”

“不多,她是外聘的教授,专授工笔画,每周大概也就4、5堂课吧,基本上是每天有一堂课的样子。”

“美院没有自己的工笔画老师吗?”

“有,当然有的。不过,蓝月的工笔画很有特色,有自己独特的风格,表现的内容也不局限于传统,更多的是反映现实生活的内容。所以,我们特地聘请她来我校授课,让学生在学习工笔画这项传统国画技法时,能对其艺术表现形式有更全面的认识。”吴越说着站起身来,“来,我带你们去看看蓝月老师的作品。”

吴越带我们穿过又宽又长的走廊前往展厅,他边走边跟我们说:“工笔画是与写意画相对应的,工笔讲究一个‘工’字,描绘时要繁而不腻,多而不乱,尽可能地注重细节与写实,所以我们又称其为‘细笔画’。而写意呢,讲究的是一个‘意’字,作画过程中注重‘遗形写神’,用墨运笔无迹可寻,只要意在神在,浓淡均可,疏密随心,肆意挥洒,方得其中妙趣。”

走着说着,已到了展厅。展厅四周的墙上挂满了书画作品,在展厅正中间有个四方的立柱,立柱四周立着高大的木质疏格屏风,屏风上挂着画轴,因位于展厅的中心位置,十分醒目。

吴越带着我们直接走向中间的屏风,他指着悬挂在上面的其中一幅画对我和小周说:“这就是蓝月老师的作品。”

这是幅工笔画。画面上,是条幽深的小巷,近处老旧木门前的台阶上,坐着一位年迈的老奶奶正在编制竹篓,身后斑驳的灰白墙体上,挂满了已经制作完成的竹篓。老奶奶的发丝、脸上的皱纹,手上的皲裂,紧密的竹篓编纹,旧门上的木纹,纵深小巷里的砖瓦以及错落的青石板路面,都描绘得细致入微,纤毫毕现。

但将目光的焦距稍作调整,又是另一种完全不同的感受,穿着灰白褂衫黑色棉裤的老奶奶在画面中显得尤为突出,其他场景都幻成朦胧的背景,颇有江南山水写意中那种烟雨空蒙的味道。

看着画面,岁月无情流淌的叹息在心底悄然涌起。

我情不自禁地问道:“这是工笔画吗?”

“当然是的……但你看出了写意的味道,是吧?”吴越对我的反应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是啊。真是奇怪,只要将视觉集中在老人的身上,就有了写意的感觉。”

“这就是蓝月的风格。传统的工笔画,多将目光集中在花鸟虫鱼和仕女身上,是贵族士人们的玩物。而她却将目光集中于最朴实的平民身上,描绘他们日常生活的点滴,表达了岁月流逝与生活的艰辛,给人强烈的视觉震撼。更难得的是,她把写意与工笔两种完全不同的画风通过虚实、浓淡等技法有机地结合起来,形成了这样一种独特的画风。”…,

吴越指着蓝月的画跟我们解说着,越说越有激情,他动情地说:“国画,是我国的国粹,有我们自己独特的韵味。我们传统的东西非常讲究气韵,无论是书法还是国画作品,甚至包括传统手工艺品,在布局上的要求既要密不透风,还要疏可跑马;东西既要显,也要藏;不单计白,还要当黑。这些,与传统哲学思想颇有些相通之处,特别是道家的阴阳学术和禅宗的思想。蓝月老师的画,在这些方面的造诣,堪称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了啊。”

“真是厉害。”我又往旁边的画轴上看去。与蓝月的画相邻的,是幅大写意,大量的留白,笔触狂放,浓墨如泄。整幅画面渲染出一种空灵幽暗的氛围,恍如梦境。画面下方寥寥数笔,将几枝荷叶泼染得随风招摇,数只蝴蝶在将放未放的荷花旁起舞翩跹。

看题款,是首七绝,龙飞凤舞,肆意张扬:

庄周蝶梦舞翩跹,偶落荷池墨色妍。

囊弃方知花正好,清华总在月华间。

再看落款,竟是吴越!

“哇!这是您的作品!”我对吴越叫道。

“是的,这是我的拙作。”

“真是厉害,好画呀!意境深远,笔力苍劲,让人回味无穷!”

“蓝月老师的这幅《岁月》和我的这幅《释庄之梦》,同时入选了全国美展,我和她,就是在那次美展上认识的,也算是有缘啊。”吴越说着,眼里隐现一丝落寞,“可惜,蓝月老师这一走……”

“是啊,世事难料啊。”我也不禁有些伤感。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啊!只是……可惜了蓝月的才华,也随风而去了。”吴越叹道。

“蓝月老师在学校里,有什么特别要好的朋友吗?”

“特别?是怎么个特别法?”

“就是……走得很近的朋友之类的。”

“这倒是没注意,或许有吧。蓝月对人都很随和,她和每个师生都相处得很好,大家和她关系都挺不错的。只是,蓝月授课的时间不多,平时也没住在学校里,她还有一所美术培训学校的事要忙,所以跟大家交流的时间很有限,应该没有什么走得特别近的朋友吧。”

“哦。那您呢?”

“我?我和蓝月老师的关系也很好啊,经常在一起交流对书画艺术的看法和心得,相互取长补短。如果……非要给我和蓝月的关系下个定义,说是知音也无不可啊。”吴越摘下眼镜,又擦了擦眼角。

“知音难得,您也别太伤心了。”

“蓝月的死……听说不是自杀,而是被杨飒杀死的?”吴越掏出块小帕,低头擦拭着眼镜。

“这还说不清楚,警方正在调查。”

“哦,”吴越戴上眼镜,抬头望着蓝月的画叹了口气,眼神迷幻而忧伤,泛着红,“谁能这么狠心下得了手啊。”

“您觉得蓝月有可能自杀吗?”

“这个……我说不清楚。唉……不过,所有的艺术家,大概都有一颗易碎和敏感的心吧。”吴越像是在自言自语。

与吴越分手后,我和小周又在校园内走访了一些师生,大家对蓝月的印象都不错,也为她的意外遭遇感到痛心和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