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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章 真正的战斗(下)

长剑倒提的风千重不知何时悄然出现在山鬼身侧,似润物细无声的绵绵chūn雨不可捉摸。

勉力强忍剧痛伸出双指的山鬼终于在这虚无缥缈的感知世界中艰难的捕捉到一丝一缕的微弱痕迹,那一柄与他心神休戚相关的三尺青峰终于在不知岁月的沉寂死静后轻轻的颤动了一丝,如同新生的婴孩充满朝气的稚嫩呼吸,纵然细微得仿佛不存在却也能让人欣喜欢呼。

倏然感知到身边人存在的山鬼却是艰难的抬起手臂,却是径直迎上风千重手中的长剑。

便是哦风千重也万万想不到当次危急关头山鬼竟会做出此番令人费解的举止来,旋即从掌间冰凉沁寒的剑柄上传来一股莫名令人心悸的可怕力道,利用手臂和肋下等身体部位生生将这一病多人心志的可怕长剑卡了下来,风千重身体前冲之势骤然顿住,却是面部肌肉止不住的抽搐跳动着,身前山鬼独自承受着利刃贯穿身体的剧痛却是陡然朝风千重大声吼着。

“出鞘!”

以身体为剑鞘,那一柄停留在他血肉中的长剑终于在山鬼恐怖的jīng神念力下驱动起来。

风千重胜券在握的怡然神情终于随着这声歇斯底里的怒嚎而灰飞烟灭,旋即在他苍凉单调的视野中骤然瞧见的是从山鬼右臂处拔将出来的染血长剑,撕拉如同破布碎裂的声响中骤然自伤口间喷洒出一滩浓艳暴虐的鲜血,在阳光照shè的天空下骤然分解成无数细颗粒。

风千重疾退,猛然蹬踏地面的脚跟恨不得将这片土地生生跺穿,用尽全力的全速回撤。

只是对于他来,两人之间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而这细的间隔足够山鬼笑上一回。

唰的一声,让风千重愈加惊讶甚至惊恐的是,这一剑去处竟是与方才受伤处一丝不差。

剑锋临体的短暂瞬间,风千重只觉得满目的世界中是剩下了漫天飞洒纷扬的鲜血,与之相比身体上切口的二次开裂已经不再重要,甚至在他此刻恍惚如梦的情绪下被刻意的忽视,风千重试图将支离破碎的视野拉回来重新拼凑出一幅清明的世界来,他不能败在这里!

是的,自己绝不能败!风千重涣散的瞳孔骤然多出了一丝难看而微弱的神采灵光,猛然伸出右手再次抓住了剑刃,再一次的试图用蛮力将他牵制下来,却是因为力道磅礴充沛的瞬间爆发整个人都笔直的被撞飞了出去,他已经苍老的躯体在阳光肆意泼洒的天空下衰落。

山鬼挣扎着从染满鲜血的泥地间爬起来,露出白的晃眼的牙齿,肆无忌惮的放声大笑。

“从能便只听闻你风华楼主风千重如何了得,今rì一战看来也不过如此,可见这世上绝大多数的人都是欺世盗名之辈,浪得虚名之徒更是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山鬼用手掌死死的按住被锋利剑锋捅穿的臂膀,试图将这些快速流失的鲜血尽数堵下来,不然他会休克的。

“你我猜错了,其实我更愿意我赌对了。”山鬼一脸冷笑让人直冒寒气,看着风千重的目光竟然是怨毒至极的yīn鸷,让人如同置身于数九隆冬的严寒下,甚至于不敢微微动弹。

“人生一世,不过是一场豪赌罢了。既然我将宝压在了你身上,短短不会放弃的。”

山鬼朝着躺在地上的风千重慢慢地走过去,却是神情戒备着不敢靠的太近,只是在自认为安全的间距下顿住步子,满目怜悯不屑兼有之的望着地上鲜血汨汨流淌的风千重、沉默片刻而后开口话:“你已经老了,不止是你的身体、你的心也老得厉害了。这已经不是你熟知的江湖了,似你这等享负盛名已久的老怪若是还不退下去、那些年轻一辈如何上得来?”

“你过于自信,因为你风华楼主的生命,因为纵横修界近百年的盛名,你看不清真像。”

“你的双目已然浑浊,往昔浴血死战的身躯也已老迈不堪,你只是活在记忆中的老人。”

山鬼嘴角末梢微微上翘,看不懂他此刻神情。视野中的风千重只是面无表情的仰面躺在被鲜血浸湿的土地中,任由身体中的鲜血从胸前的伤口中大股大股的涌出来,带着气泡的血沫子仿佛永远都不会停息,如果可能山鬼希望这样的场景一直持续下去,直至死亡来临。

“或许你的不无道理,或许正是因为我的自负才会让此刻你站在我眼前大放厥词。”

风千重毫无生气的面庞骤然轻轻一丝颤动,于是他缓慢而不可抗拒的坐了起来,却是不紧不慢的撕开里间干净衣布动作粗犷的将伤口包扎好,复在外间牢牢包了几层。直到做完这一切这名染着鲜血的中年男人才缓慢而有力的抬起黑白相间的头部,神情淡漠的望着他。

“只是,你便真的以为,这一战便这般简单的结束了么?是你对于自身实力的过高期待让你瞧不清真正的世界是什么意思?亦或是风某在你山鬼眼中便是如此的不堪一击么?”

满身伤痕的风千重面容平静的着,却是露出渗人的笑,冷静如电的目光将山鬼包裹。

“你对于胜利的欢呼声,貌似有些心急了。”风千重在山鬼波澜万千的眼神中缓缓站起。

“你这一手御剑术法却是当得独步天下这四个字,可惜你术法后劲不足,不能圆转如意。”风千重完全将山鬼故作镇定的yīn沉面sè可以忽视,自顾自地了下去:“如果我不曾猜错此番遇见我之前,你一定与另一名高手过招,从而落下了一些微弱的伤痕,却也足够致命。”

“这临安城中能与你一战的人决然不多,但据我所知飞羽阁湘夫人柳如是能算一个。”

“如果你想着湘夫人能够火速援助你,只怕是不曾了。”风千重到这里终于笑出声来。

“你什么意思?”山鬼终于开口话,便是那声调也如同万年不化的坚冰般清寒彻骨。

“我只是想让你明白,湘夫人柳如是我想是赶不过来了。”风千重伸手捋着胡须,笑道。

“这里可是临安城!”仿佛在告诫着什么,更像是再给自己大气,山鬼拔高声量出来。

“我自然知道此地是临安城,难不成你真的以为此番出来便只有我一个人么?”风千重露出一个意味深藏的笑容来,在山鬼的眼中却多了一丝残忍凶狠的血腥意味:“既然你自诩一手控剑手法超然常人,那我便先斩断你引以为豪的强绝助力,看你再如何猖狂得意?”

风千重罢,却是五指猛然紧缩死死的捏住清亮剑身,不过一瞬的光影交替,山鬼却是清晰的听见一声只属于金属开裂绷断的独特声响,这一刻他的脸sè骤然变得苍白,却是再也忍不住仰天喷出一口浓艳的鲜血来,整个身躯如同被一柄看不见的巨锤凌空砸中而踉跄着步子止不住的向后退了出去,摇摇晃晃的身姿仿佛下一刻便会栽倒在地,好似再也爬不起来。

“呀、给我断啊!”风千重生生抓住剑身,紧紧拢起的五指竟然根根青筋豁然暴起,如同深层次的皮脂血肉中藏着一条条不停攒动的蚯蚓,每一道如同虬龙一般曲卷有力的舒展。

沾满鲜血的手掌中却是骤然爆出一团醒目的紫sè雾气,仆一出现便包裹剑身不肯散开。

旋即响起的嗞嗞声响很容易想起在烈火中灿烂燃烧的木材,更有噼啪炸裂声不时响起。

仿佛此刻灼烧着的不止是他手中的长剑,还有自己的身躯。山鬼蹒跚着脚步却始终没有倒下去,双翅紧紧咬合着发出咔咔的摩擦声响,或许下一刻牙齿便能够彻底崩碎断裂,有些微的鲜血从被牙齿咬破的唇间缓慢流出来,他勉力抬起大汗淋漓的头部,瞳孔涣散无神。

终于随着风千重一声仿佛要撕碎天地的呐喊声中,山鬼再也无法承受、身躯轰然倒塌。

没有纷纷扬扬如雨丝般飘洒四散的粉尘土屑,身下只有结实的不能再结实的土地。

那如同瓦砾般的金属碎片却是在风千重的cāo控中缓慢的悬浮在半空中,短暂的停留片刻后风千重猛然挥动着破碎的袖袍将这些断刃尽数包裹起来,随之轰然而起的还有一团看不穿的浓厚紫气,萦绕在身体周边不肯散去,仿佛能遮蔽高空的阳光一般广袤无垠。

风千重俯下身来,将那些被挤压成沙粒般的金粉洒落在山鬼的身体上,神情不喜不悲。

“你终究还是输了,胜负便在一瞬之间,方才你不该那么多废话的,听得人不知所云。”

山鬼咳嗽中将含混在嘴腔中的血渍吐干净,却是轻轻的笑出声来:“我已经胜了,只是你看不见。”

“何为胜?何为败?”山鬼摇了摇头:“我始终弄不明白,但我清楚你并非不败的传奇。”

“纵然我只明白这一,那也便足够了。”山鬼神情莫名的满足,叹息着轻声道。

“今次我能将你重伤,来rì便有修为道行更胜我者将你战败,你绝然不是不可战胜的。”

山鬼全身血渍终于在他超乎常人的体温下肉眼可见的凝固下来,散发出刺鼻的血腥味。

风千重瞧见他满足的笑容,沉默良久。

再次抬头,却是轻声吐出两个字来。

“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