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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再相逢

临安午夜的风,清凉幽寒。

周瑜推开旧渍斑斑且缺了半边的木门,青苔铺地的石街间骤然吹来一阵夜风,不知因何而起的烦闷心情让他有些不快,却是不曾走出两三步猛然伸手按住剧烈起伏的胸膛,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声竟不像是自气道中迸发而出,脸sè苍白如纸却有妖异红sè挂在嘴角。

该死的。周瑜额上见汗,双腿不住颤抖着、如同一座大山落在肩上,终究无法抗拒一般深深跪在冰凉清寒的碎砖裂石上。有啪嗒声音不时响起,虽汗如雨下而眼眸清亮犹若星辰的周瑜只是微微低着头,浑身颤抖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剧烈的疼痛感充斥在他的胸腔,那颗不复往昔强劲有力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巨爪死命揪住,不留一丝缝隙的完全握于掌心。周瑜五指紧紧攥住淡青sè衣袍的前襟,掌背处骇人青筋高高拱起,如同血肉中有着一条条四处攒动的蚯蚓,根根汗毛直直竖立而起。

半跪于街面的周瑜嘴唇干裂出血,细密浓艳的四处洒落,因为无法承受的疼痛而导致身体的局部痉挛,不受控制的抽疯般颤动。想不到这该死的病竟然在这一刻突然间发作了,自巴陵城云梦大泽那一次过后便不再频繁发作了,此等旧疾缠身已久却终究不曾根治。

不行,的早些回去才是。周瑜猛一咬牙,颤颤巍巍着站了起来,双膝不停哆嗦着仿佛随时都可能重新摔倒在地。夜空中早已看不清那轮如钩残月,只剩下独属于这座城市的喧闹灯火将这条幽寂的街隐约照亮,周瑜微微扬起头、一步步向前走着。

想不到来临安城的第一天便叫自己遇上这么一桩坏事,看来自己这辈子就是劳碌命了。

除去媚娘一事,周瑜更加上心的是严飞的下落踪迹,凭借飞羽阁数十年在临安经营已久的实力根基、纵然这临安城有着数十万的居民也能找出他的下落来,只是以自己眼下气海崩坏、识脉尽数断裂的状况,即便能够找着严飞只怕也无能为力。<.. ..>

周瑜愤愤不平的想着心事,全然不曾注意到视野尽头的巷口有光影骤然yīn暗下来。

一道悠长的人影在粉红sè灯光的映照下被拉得狭窄,有沉重脚步声于巷弄间缓缓响起。

直至此刻满身病痛的周瑜仿佛才注意到对方的存在,来人是最简单不过的粗布麻衣,却在他的身间穿出儒雅倜傥的意味来。周瑜转动着眼珠,心头不禁微微一跳、嗓喉间似有硬物堵住不能发声,哪怕是再黯淡的光线中,周瑜依然能够发现,这个人有问题。

他的右脚似有伤病,看似平常无二的稳健步伐中,周瑜却能够清楚的听见对方落脚迈步的轻重缓急完全不同,对方靠近自己这一侧的右脚每次落地时都会全身xìng的出现极其细微短暂的停顿与不协调,以至于其触碰出的声音也多少有了几分凝滞、堵塞的感觉。

周瑜这般仔细入微的想着,不由抬起头来将目光转移到对方的面对,却是漆黑一片。

不能视物的陌生黑暗只会让人发自内心的不喜与jǐng觉,只是比起周瑜的jǐng惕来、来人似乎更为心。不止是藏于袖袍中的双手开始轻微而有规律的左右晃动起来,周瑜甚至能够嗅到自对方腰际微微鼓起的一团物事上传来淡淡的血腥味道,仿佛还残留着温度。

事实上这一刻的两人都在莫名其妙的仇视对方,以至于无时无刻不在提防着对方。

或许这就是桃夭与自己过的强迫症了吧,周瑜无由的想到这一,觉着些许好笑。

因为刻意的防备,所以这条本就远离凡尘喧嚣的巷更是幽静一片,甚至落针可闻。

尽管心脏仍旧不知原因的剧烈疼痛着,周瑜只能缓慢的握紧双拳、两人慢慢靠近。

或许会发生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吧,已然是夜深时分、这一片本就是近乎荒废的居民区,联系到媚娘的突然身亡,周瑜很自然的将来人的突然出现联系起来,是以紧张之余更多的却是情绪上的古井不波、如同不曾被风吹皱的一池chūn水。

今夜黄泉不在身侧,当下更是孱弱身躯,若是不幸言中、暴起冲突中该如何自处?

周瑜缓慢而悠长的吐出一口浊气,如同一道白sè的气剑、竟从鼻尖刺出半尺来长。

几乎在周瑜吐气出声的同一时刻中,来人却是京兆突生般的猛然站定身形,而此刻两人相距不过三尺,正是修界众人为自己划定的最为苛刻的最低jǐng戒线,对于任何一位略有成的修者来,三尺方圆的空间剧烈绝对能够让人完成数息之间的袭杀。

瞬息之间的刀芒乍现,极有可能是生与死最为接近的边缘,在周瑜来看瞬间出手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甚至不需要那么长的时间间隔中便足够让人嗅到死亡的味道,或许对于自己跟前这人这是一样的吧,周瑜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试图希望这夜间的空气让自己清醒。

周瑜不再向前走,因为来人挡在了他的身前,虽一言不发却是执拗的不肯让开。

愈发觉得莫名甚至是担忧的周瑜双眉紧蹙成皱巴巴的一团,两人都是默契十足的不曾开口话,却都执意站在原地不动,周瑜极尽目力却只能从对方面不上瞧见一片黑暗,不过只是这一团浓墨重彩的黑sè云雾,便让感觉此人全身都笼罩在厚厚一层的纱布中。

更叫人看不清的是,是那一双随时都有可能暴起的双手,已然是青筋毕露、猩红一处。

像是不愿再看下去,周瑜缓慢而神情凝重的闭上双眼,只是袖管中的双手却是不曾松懈半分。那些不知从何处吹来的凉风将他额前鬓角的发丝高高撩起半截来,头脑中一片清凉的周瑜只是微微昂首、因久不曾开口而略显沙哑的嗓音让人心神一颤,像是沐经风雨。

他抬头、双唇启开一道细微缝隙,轻声问道、似有些绝望:“大哥,你怎么来了?”

单调平白且没有情绪的声线中,却能够让人品出一丝苍老的心力交瘁来,真的累了么?

来人身材与周瑜相仿,俱是不高的中等个子,直到周瑜话的这一刻、他才轻声的咳嗽起来,却是一发而不可收拾,也不知究竟在胸腔中压抑了多久,声嘶力竭的撕心裂肺之中、来人终于轻声笑了起来,却多少有几分勉强与尴尬:“丈夫何事不萦怀,当有事相求。”

来人正是周瑜的结义大哥,贾姓而单名一个南字,两人实有数年不曾见面。

“想不到五年之后,再次相见竟是这番模样。”贾南似有感而发,在黑暗中不停咳嗽着。

“我想五年过后的再次寒暄不会只是为了与我这些的吧?”周瑜斜眼,目光明亮。

“咳咳???”曲掌成拳,贾南微笑着摇了摇头:“锋芒毕露的年纪真是让人怀念羡慕呀。”

“不过这么多年不见,你似乎过得并不好?”贾南用眼神示意着周瑜,刻意低声着。

“好与不好,只是相对而言。好比此刻站在我面前的你,比起我来似乎也好不了多少。”

周瑜冷哼一声,却是瞧见贾南腰际微微鼓起的物事:“似乎你每次出现都不是好事。”

“是么,那我只能和你一声抱歉了。”贾南闻言嘴角微微上撩,似笑非笑的可恶模样。

“怎么,这么些年跟着严飞那厮也过的这般不如意尽心么,还真是让人失望呀。”

“我本想安安分分平平静静的过上一辈子,比如喝喝花酒听听戏、玩玩女人唠唠嗑之类的再好不过,可惜总有一些不识趣的人特意要我过不去、所以为了自己只好委屈他们了。”

“还真是委屈了。”周瑜面sè冷峻,眼角微微抽搐着却是极其细微的动作。

“可惜不喜欢委屈自己,不过委屈别人的活我倒是想好好试试,特别是对于你而言。”

“还真是我的好兄弟呀,只是不知道以你此刻的状态是什么让你如此有底气呢?”

贾南话音未落,却见周瑜猛然踏前一步、双手骤然间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间轰然砸了出来,三尺的极限距离在这一刻的周瑜脚下不过是光影飞逝的一瞬间,贾南根本瞧不清周瑜出手便只觉得胸前一片嗡嗡作响的颤鸣声,旋即是一阵刚猛爆裂的掌风呼啸而来。

“这不可能,你不是修为尽废了么,怎会???”贾南匆忙后撤,趋势堪堪在周瑜指尖触碰身体的前一刻中高声暴喝、看不见却能够感受到的汹涌声波瞬间犹如山洪般爆发出来,硬生生将周瑜骤然出手奔袭的招术轰成难以连贯的残招败式,从而借力抽身飞退。

周瑜一击不中,却是不等贾南落地追击转身便跑,没有元力支撑孱弱身体光凭玄妙jīng深术法至多能够拖延片刻功夫,贾南既然敢选择在这个时候出手、那么自当打了一切才能堂而皇之的出现在这条巷弄,究竟是谁走漏散播了自己的消息、周瑜一时纷念繁杂不堪。

“可恶,竟敢使诈。”贾南生生与半空中止住后撤的退势,腰际成扭曲变形之状再次发力暴起向前冲出一截来,瞬间拉近了双方之间的距离、双臂猛然上扬复而重重落下,正是朝着快步奔跑中周瑜的背部猛然轰击而出,触之必定心肝俱裂。

“给我留下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