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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一章 在奔跑的路上

唰的一声,周瑜只觉得口干舌燥、嗓子冒烟,仿佛是被那人凄厉孤苦之极的叫喊声而惊醒的。但只有周瑜自己知道,方才做的是一个饿梦、一个很饿很饿的梦,而自己实际上是被饿醒的,醒来时他第一件事就是摸着肚子。

咕咕的响声将梦境中那人留在自己脑海中声嘶力竭的咆哮断成七零八碎,周瑜看着四周的一片狼藉不由一阵后怕,而后他猛地一颤立马抬首四望,却是除了散落一地的褐sè泥块外有的只是一片寂然。

管十一呢?周瑜想着他那张吸血的笑脸,没来由的一个冷颤,他试图将自己的左手抬起来看看,一阵锥心的疼痛中才惊觉自己这只仅剩完好的左手也被管十一那厮给生生打断,周瑜叹了一口气,低头看着两只断了的手。

左手的上的鲜血早已经凝固冷却,在他的手臂肌肤上凝集成一道道急密的红sè丝线,虽然干涸却比饱满的血滴更有视觉冲击感和心灵打击力。结痂的暗红sè的血痕密密麻麻的遍布了周瑜露在空气下的所有皮肤。

更像是被及锋利的利器给一道道雕刻而成,每一道相聚绝不超过一毫,就像是一副水墨重彩的写意泼墨丹青,只是这笔触选的是红sè。不仅这底sè是由红sè构筑而成,看着伤痕密布的左手,周瑜只觉得这个世界都成了血红的一片。

血红的手、血红的衣裳,还有被血染红的双眼,以及眼前这个被血液充斥的空间。周瑜在漫天蔽野的红sè中站了起来,他看着四下的数个深坑,目光深幽却不知在想着什么,半晌才叹了口气。

站直身体的周瑜将目光拢回,抬脚从那遍地的血红中走了出来,这蕴藏着压抑和仇恨的暗红逐渐转变成他心中满含着快意和热血豪放的鲜红,每向前踏出的一个步子周瑜都走得极其用心、极其认真。

似乎每落下一步都要榨干周瑜身体中每一处的气力,那隐含在脚掌中的巨大力道仿佛能将脚下的岩石碾压出泥水来,他想象着那些黑乎乎的混杂着泥土石砾的黏糊糊皱巴巴的沃状物包裹着自己破败的鞋子。

露在鞋面之外的脚心感受着地面上的凹凸不平和泥泞不堪,周瑜重重咳嗽了出来,这一次他没有捂住嘴巴,因为他一双手都已经废了,他就那么垂着两只角度怪异却又合乎理度的手,一声一声的咳嗽着。

若是从后背看过去,还以为是什么捧腹大笑的笑话让他的双肩一抖一抖的。周瑜一步一个趔趄的走到了那根困住管十一整整十一年的高大钟rǔ石柱下,看着这根足足要数人合抱才能勉强围住的厚实柱子,周瑜的心里再次体会到那个老头的可怕。

他的那些鬼话,都是真的么?那些关于破城和异界的事情,还有那些隐藏潜伏在这个世界的任何一处角落中的异界偷渡客,这些事情、都是真实存在而且发生的过的事情么?周瑜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或者是从心底不愿意这番鬼话。

若真是如此,为何之前从未听过呢?周瑜围着这根石柱走了一圈,而后径直在那处页岩坐垫上盘坐下来,一阵骨骼脆响的爆裂声陡然炸开,周瑜只觉得浑身无处不痛,他勉强自己在垫子上坐好。

忽然间脑海中一道灵光闪过,周瑜却是没来由的想到了一件事。就像是一扇忽然被打开的旧衣柜,这间让他在瞬间惊喜的事情之后又让他陷入更大的疑惑和思索中。

想到的这件事情,和不久前发生在云梦大泽中的那些事有关。周瑜呀的一声叫了起来,一瞬间他想到了很多,有那些如同人一样却从未见过的巨大铁块,那东西好像被人称之为——机甲。

这是一个周瑜从不曾看见过也从来没有听过的词汇,或许这个词组本身就不属于自己的这个世界。还有那些人手中诡异难测的攻击手段,那一束束冒着火光也散发着高温的亮光。

而这东西也有一个周瑜从来没有遇见过的称呼,后来听他们这东西被人换做——枪和子弹。这东西与猎户手中的鸟铳极为相像,可无论威力和shè速都是鸟铳的千万倍以上。难道,他们便是???

周瑜想到这里似乎觉得自己可以看到一些隐藏在尘世之后的重要东西了,只是恍恍惚惚的一回眸中才陡然发现萦绕着眼前的浓雾的越来越盛,入眼处只有一片灰蒙蒙的遗憾和困惑,根本不知道下步该如何思考。

既然想不下去那就别想了。周瑜站起身来,双眼中的不解在瞬间变换成一种常人难难却又很是理解的忧愁,即便那些隐藏在云梦泽深处的那些怪人是另一个世界的偷渡客又怎么样,自己想得太多还不是困在这个地方?

周瑜无比惆怅的咽着嘴里的口水,只觉得肚子饿也是能要人命的。若是像那发哥一样,时刻在自己怀里备着一块窝头,此时自己也不会弄成这幅狼狈样子了。只是就算备上了,也会叫那条地下暗河给弄个干净。

从来不会想到自己也会遇上这种又冷又饿的境况,周瑜感觉着身体中的光和热正一一的减少消退,耷拉着的脑袋昏昏沉沉的不再去想那些折磨人神经的问题,那不是此时的自己所要关心的事情。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自己怎么才能从这个鬼地方活着走出去,周瑜勉强将眼睛扯开一道缝,打量着眼前这片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地下世界。突然间他觉得方才的梦境似乎就是眼前这处空间的翻版。

都是能将人灵魂吞噬掉的幽深黑暗,仿佛那些黑暗之后正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周瑜扶着身后石柱歇息了好一会儿,而后强打起jīng神开始向着这处平台的边缘处走去,希望能发现一些什么。

至于那条河,周瑜费力的抬起头看了一会儿,马上打消了心中那不切实际的想法。这河水幽幽渺渺、水流虽平缓却是出奇的深,谁知道那里面还会不会出现一些奇怪凶恶难缠的怪物。

周瑜看着脚下那些散落在地的粗大链条,愈加确定那个叫管十一的老头已经脱困离去了,只是自己又是如何逃过这一劫,还是这当中出现了一些意外,为何自己又会平安无事了。

各种繁杂纷呈的念头如同海啸一般不断冲击着他的神经,周瑜痛苦的低着脑袋狠狠的甩了起来,仿佛这种形体上动作就能摆脱那些缠绕在自己思维上的杂念,可惜事实证明这不过只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

呱哒一声,周瑜直接委坐于地,他低声的喘息着、并不急促却自有一种比之紧促更为凝滞的沉重,他看着死死缠绕在自己身体上的八根玄铁jīng钢锁链再也忍不住的骂出声来:“他娘的,你会遭天谴的。”

这当中的你,自然是指的那个送自己进来的可恨女人。似乎周瑜直到这一刻才恍然大悟,原来越是长的漂亮的女人心肠就越是歹毒和狠辣。越是长的jīng致的女人下手就越是重,就像此刻索住自己的樊笼。

只是周瑜终究还是明白,这种对于一个人的无限怨恨是建立在对于环境的不自信上,也是基于自己的无力反抗之上。如果那女人此刻出现在自己面前,周瑜一定会答应那个女人所提出的要求。

虽然周瑜知道这样很没有出息,但身陷囹圄退无可退的绝境之中,还能保持一身风骨的人实在是太少了,而这些人当中一类是那些不惧怕死亡人,还有一类是不想活了的人。

可自己还想活下去,周瑜很不争气的用这个借口来安慰自己甚至是欺骗自己,这是一个由人构织而成的尘世,而生活在这种关系网当中的人本身就会惹上很多牵挂、牵绊,换一种法这就是责任。

而这种责任不是身为人的我们所能回避得了的,甚至是从你被赋予名字的时候、这种看不见却实实在在沉淀在你心底的责任就注定要陪伴你的一生。周瑜知道,自己毕生的责任只在两个人的手中——阿大、师姐。

周瑜躺在被管十一烘烤得干燥的地面上,只觉得身下还残留着略微的暖意,似乎那一战的余威犹存,若是自己的右手不曾受伤也不会输得如此难堪,甚至是凄绝。周瑜这样在心里安慰着自己。

他侧过头看着那根伫立着的高大石柱,只觉得这根柱子耐得了寂寞在这处地方呆了不知几万几千年,实在是让人佩服得紧。这世上又有几人能如它一般,生于斯长于斯默默伫立于此,管十一这般人物也受不了,更何况是自己。

周瑜眨了一下眼睛,忽然间发现那根石柱动了一下,周瑜霍然一惊立马坐起身子大声喊了一句:“谁在那里?”

陡然一声尖叫,四面声波滚滚回荡,乱得人脑袋嗡嗡作响,而除了这一句问话后四下里一片安静平静甚至是死一般的寂静。

周瑜心下跳动不已,有一次喊出声来,只是这一次多少有些不确定了:“谁,出来。”

还有没有人回答他,只有远处因为安静而越发显得有存在感的水滴注时地涩响,哒哒中还有水花四溅的滚动声。

周瑜咽了一口唾液,慢慢的提起步子向着这根粗厚的钟rǔ石柱走了过来,他走得很是jǐng慎和心,或许那只是一瞬间的恍惚,但周瑜没有理由让自己放松下来,他宁可相信有什么未知的危险仍旧藏在自己看不见的黑暗中。

他走到这根石柱的跟前,走头到尾的细细看过一遍,同时也绕着这根石柱转了好几圈才停下来。周瑜望着这石柱的表层,眼中的凝重神sè越来越盛,却依旧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猛然间他大声地叫了起来,他陡然抬头看着这根巨大石柱的上方,那里只有一层彷如被幕布遮住的黑暗,然后周瑜大声的叫了出来:“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