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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二分之二的邂逅(下)

每年农历的八月十五,中秋节,‘花好月圆’。

月球素来有阴晴圆缺幻化不定的运行规律,中秋这天,正好位于近地轨道面,因此从地球上看去,显得特别大,兼之以圆和亮。

但以头顶的这个公共月亮来赌,这倒实在是闻所未闻。

所以,‘花好月圆’,还得说到这‘花’。花是月时花,顾名思义,就是只在月光下开放的花朵,和一般的花不同,月时花并不以太阳光为能源进行光合作用,太阳的光芒对于月时花来说太过强烈,极易灼伤花枝花叶,反而是淡淡的月光,对月时花有着神奇的催生作用,在那柔和的玉色光辉下,橘黄的月时花就如同天上圆月在人间的倒映,轻轻摇曳。

月时花花性特殊,每年只盛开一次,而且花开的条件极为苛刻,只有在中秋节当天,如果中秋这天乌云蔽日,那月时花也不会绽放,花苞静静收拢,默默等待着来年的月圆之日。

所以它的绽放,就只在那一天那一时,错过了,也甭想在其他的364日里见到,于是又有人把月时花称作‘半夜花’。

孙火默默回忆着脑海里有关月时花的记载,会心一笑。他从注意到沈迦瑶手里的两株碧色小苗开始,就已经知道了这个赌月亮是怎么一回事。

这一把赌的,与其说是月亮,倒不如说是月光。

月时花在月光下绽开,月光吸收得越多,也就绽开得越快,这两株花苗虽然在同一片月光普照下,但开放的时间却不会一样,这还关系到一些微操作。

而就是这些操作,是孙火和沈迦瑶两人这一回合里所要较量的。

“真是大手笔,连濒临灭绝的月时花都找得到。”孙火感慨。

“你认识月时花,那好,也省得我浪费口舌了。”沈迦瑶眨眨眼睛,把两株花苗伸到孙火面前。

“你选吧。反正也差别不大,今天才刚取出来的,里面储存的月差不多吧,并不影响接下来的比赛。月时花虽然珍贵,但花的用途,不就是给人欣赏吗?”沈迦瑶反问。

“既然差别不大,那我就选这朵吧。”孙火随手一点,接过一朵通体透绿的月时花。

“规则我再重复一遍,就是看谁手中的月时花先开放。输的人得回答赢的人一个问题,必须实话实说。嗯,就这些,还有问题吗?”沈迦瑶歪头看着孙火的动作,嘴角微微一抿。

虽然聪明人之间很多东西都不必说透,但默契的意会可不具约束力,所以有些话还是得说白,就比如说赌的规则。

“没问题。”孙火点头,胸有成竹。

“好,那就开始喽。”沈迦瑶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手里已经开始了动作,原本静静躺在她手心的月时花,这个时候似乎受到了某种力的控制,忽然间旋转起来,最初只是慢悠悠地划着圈,但在三圈之后,月时花的旋转忽然开始加速,一圈快过一圈,一圈亮过一圈,到最后甚至只能看到肉眼不可辨识的一道绿光。

每秒钟手指10次转向,这种速度,不愧是风系世家的人。

要和风系世家的人比速度,那简直和找死没区别。这第二个赌,果然被克制地死死的。但这也在孙火的意料之中,就和自己知道寒鱼匕首杀气太盛的破绽而去寻找刀鞘一样,输在了原力精确控制技巧下的沈迦瑶,当然不会再和孙火赌技术,要赌也是赌别的,例如与技术无关的速度。

如果是别的速度,孙火或许不堪一提,但要说到手指上的速度,却是孙火唯一不用担心的。金丝傀儡术,天蚕绞,两者的共通之处是对指力的要求很高,如果施用者不能极快地控制好丝线,那么威力铁定会打很多折扣。而孙火的这两种术,已经步入到如臂指使的境界。

所以单用指上功夫的灵巧而言,孙火并不亚于沈迦瑶,每秒13次的变向,正是他的手指速度。

想要让月时花尽快绽放,就得让它吸收尽可能多的光能,而要尽可能多的吸收光能,那就得妥善利用倾泻下来的这同一片月光。最好的方法,一是选择一个月光最充沛的角度,二就是让月时花全方位地接受月能了。

第一个方法在此可以基本忽略,因为月光照下来的差别实在是不大,沈迦瑶提出这个赌约自然是摆明了要比速度了,旋转得越快,月时花的阴面就越少,几乎每秒到达的月光都在月时花的表面淌过一遍,之后才落到地面,却已经黯淡了许多。

月过无光,日过无花--月时花。当一大片月时花漫山遍野地开放时,那种天上澄净明月地上广萦月辉的场景,如梦似幻,根本不属于人间所有。遗憾的是这样的盛况,已经不可能再现了,四百年来,由于工业革命开启了另一个时代,过去的山清水秀早就一去不返,而生性娇贵的月时花也到了濒临灭绝的地步。

追忆往昔种种,孙火不自觉地叹口气,却惊觉自己怎么会有这种遗憾的感觉,潜意识似乎也记得那片汹涌着月光的花海。

微微分神间,孙火忽然发觉眼前一亮,手中绿色的月时花苗,这个时候已经通体发黄,淡去了原本的苍翠,而仿佛是染上了月的颜色,一圈一圈,正逐渐加深。

而沈迦瑶手中的月时花,这个时候也已经幻化成黄色的残影,但有始至终,还是比孙火手中的弱上几分,每秒十转与每秒十三转的差异在这里就体现出来了。

月时花的花期就只有一个晚上,若是正常状态下开放,怎么也得两个多小时,但是通过人工操作处理,利用旋转,就减少了月时花把吸收的月光均匀传到全身的过程,所以才短短的二十五分钟,孙火手中的这株月时花已经有了绽开的趋势。不过沈迦瑶的态度却让孙火有些奇怪,明明已经落后一大截,但少女却并不气馁,也没有努力试图赶超,继续着每秒十转的手速旋转着花。

这种不温不火的样子,究竟是成竹在胸胜券在握,还是洒脱到了对胜负不以为意……

正疑惑间,孙火听到了‘噗’的一声,一圈圈白光环绕的月时花,这时已经停止了发光,外层的光芒正一圈圈向里收缩,仿佛是一只盛满水的杯子突然破了个洞,所有的光芒顷刻间如海水般倾泻而空……

只有越来越亮的花蕊,和黯淡到连影子都开始模糊的地面,昭示着这是一场不平凡的开端。

这样的诡异并没有持续多久,当周围的光线暗到了极致,月时花的光球亮到了顶点,孙火的眉头微微舒展,沈迦瑶的眼角豁然一跳,这个时候,月时花绽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