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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夜半行郎空柘弹(中)

他本想最后一场上来的会是个扎手的,岂料竟然是个毛头小子,当下怪笑一声,冲着对手飞起一脚,只想速战速决,一脚把这毛头小子踹下台去。

谁知这志得意满的一脚却堪堪在及身之际闪了个空。那少年只闪电般地一转身,仍是怔怔地立在场上,却并不还手。

那壮汉微“咦”了一声,只觉这少年看上去呆头呆脑的,难道竟不是个易与之辈,他一脚踹了个空,重心不稳,但对手却并未抢占先机,反手来攻,不觉心头有点不安。饶是如此,他仍自恃身高马大,扎了个板桥,双掌齐推,正向那少年胸口推去。

谁知那少年并不硬接,仍是一味游走。两人一攻一避,堪堪对拆了十余招,台下早有人看得郁闷,高声喊着“快把他打下去!”只是人多嘴杂,也不知道到底是在帮那一边。

那壮汉有些不耐烦起来,浑然忘了稳扎稳打的宗旨,一心只想尽快把这少年打下台去,当下出手全然没了防范,一招扑空,露出个大大的破绽,被那少年瞅准机会,只轻轻一拍,收脚不住,踉跟跄跄地冲下台去。

旁观者谁也没觉着这少年有何功夫在身,这一招明明平淡无奇,轻描淡写,看上去竟似这少年无心而发,却偏偏甚是奏效,竟像是他在无意中拣了个大便宜似地。

场中似是愣了一愣,忽然又有不服气的跳了上来,可是几招过后,那少年又是轻轻一推,将对手推下台去。

连崔胤这等深藏不露的武学高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觉这少年看上去单薄,却是滑如泥鳅,只是跟对手游走,并不触其锋芒,却又偏生出手极准,一出手便能把人打下台去。实是怪异之极。

待到那少年如法炮制地连胜了三场,众人才惊觉,这个看似无奇的少年,竟然却是唯一的三连胜之人,难道他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成了皇家侍卫,这人看上去要气势没气势,要招术没招术,怎么就被他羸了叫呢?

“胜者报上姓名!”那主试的小校高声喊道。

“在下燕福,河南济源人氏!”那少年朗声道。

“济源?”崔胤心中忽地一动。那王屋山不正是济源境内,难道这少年竟是从王屋山上下来的?他不由得打量了一眼,此时燕福早已身着*兵士的衣着,头上又裹着英雄巾,一点也看不出与王屋道士有何瓜葛。他今日便装前来,不想引人注意,便也不去开口相问。

原来燕福当日悄悄下了阳台,一路便往京城赶来。阳台众人皆道他投师心切,前往青城去寻杜真人拜师学艺,岂知他心中一时都放不下的,只是妙音师姐。只要一想到妙音,他那颗少年的心便像擂鼓一般,莫名其妙地躁动起来。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便是早点见到妙音师姐。哪怕是不能再像在阳台观那样终日相守,但只要离她不远,经常能看到她的身影,知道她的消息,便也心满意足了。相较之下,此时远赴青城学仙,反到只是无关紧要的一件事了。自己反正已由李鼎师兄收入杜真人门下,何时再去投师,等见了师姐再说。

燕福昼夜兼程,不一日已到长安。只是此时的长安城,虽然宏伟壮观,令他大开眼界,但残垣断壁,荒芜庭院却是随处可见,仿佛竟是遇过兵火之劫一般。他在城中转了数日,晚上只在那些废宅之中栖身。他心道妙音既随琼真公主来到长安,必是居于皇宫内城,便独自于夜间四处探视,数日间对长安城街坊道路,皇城宫阙稔熟于心。只是他身上本来就没带什么盘缠,不数日便已是囊中空空,再无裹腹之粮。此时正好看到募兵招贴,当下便有了主意。不如先当兵吃上皇粮,解决肚皮问题,然后再找机会去打探妙音的下落。于是便轻而易举地应征入伍。

今日新兵比伍选拔,正给了他一个千载难逢的良机。他轻松地过了初选之关,待听说连胜三场,便可入值皇庭,心中不由暗喜。如果自己真能当了皇庭侍卫,不就可以自由出入宫禁了吗?这样不就很快能见到妙音师姐了吗?

自从他在天机洞中得了丹丘生的真传,犹如洗髓伐毛一般,早已脱胎换骨。他每日练功甚勤,那幅丹丘生所绘的内景图,早已被他揣摸透了。此时只要一运清虚诀,体内的真气便如泉涌般聚于丹田,而且早已能够收控自如。对于武学招式,虽然他只跟李鼎师兄学过几天三才剑法,但领悟了丹丘生所授的“机”字,似乎自然便能随心所欲地做出任何动作来,根本就不再需要什么招式了。

他在台下观战,只见那些比武之人看似孔武强壮,使出来的招式,在自己眼里,却是那样地拘泥牵强,如果自己上场,只消随心而发,这些人全都不是对手。但他不断地告诫自己千万冷静,一定要伺机而动,瞅准机会,一举成功。所以他并不急于上场,待到场下所剩无几,这才出手,果然一举奏效。

崔胤见这燕福连胜三场,独立台上,脸上却并无一丝得意之色,心中有些好奇。这少年竟然这般沉静,简直没有一点少年人常见的狂气,他忙向刘从德面授机宜。

刘从德走向台前,大声宣布道:

“本将今日为皇上选拔禁卫,特地设个彩头。我大唐向以文章取士,今日比武,也仿那开科取士的法子,设状元、榜眼、探花三个彩头。刚才济源燕福连胜三场,京兆独孤滔、洛阳王卡各胜两场,又战成平手。为防有人侥幸胜出,本将现令此三人再行比试,分出前三名,本将不仅委以重任,而且朝庭还有重赏!”

台下早有人鼓噪起来,不少人觉得这少年燕福既无膂力,又无招术,被他连胜三场,好像真是有点侥幸。

燕福刚才见了独孤滔的招式,心想只要自己随机应变,自然有取胜的把握,至于那个圆脸笑面的王卡,更是不在话下,当下仍是平静地站着,等着两人之中的一人前来挑战。

那独孤滔与王卡对望了一眼,两人似是在互相探询,究竟是谁先上去挑战。他二人本来战成平手,如果其中一人战胜了燕福,自然就会成为头名武状元,燕福一下子便会处于第三位。王卡一念及此,便连忙抢先来到燕福面前,抱拳一礼,二话不说,抢先出招,一出手便直捣燕福的双目,一手戟指,一手插腹,占尽先机。

燕福见此人招式阴毒,不由心头微恼。他也不假思索,双掌上下一分,直直迎了上去。哪知那王卡一见对手反应极快,中途立刻变招,屈指变肘,肘尖直顶燕福面门,底下却抬膝向燕福腹下顶去。这般近身肉搏的打法,燕福却是第一次碰到。他本来就没有什么临敌经验,一上来便遇上这种贴身短打,顿失身法灵动之长,只得斜身飘出,躲过对手上下交征的狠辣招式。

王卡却如影随形般跟了上来,出手如电,拳脚如疾风暴雨般向燕福盖将过来。燕福不再硬接,只是见招拆招,却每每在对手招术将老时间不容发地躲过。那王卡越战越勇,肩肘膝胯齐上,硬往燕福身上靠来。燕福见对手出招迅猛,只得一提真气,倾刻间将内气布满全身。当王卡甫一接身,忽觉对方身体里一股气劲涌出,身子一震,招式便缓了一缓,燕福趁机悄悄在他肩井大穴上点了一指,这一指却是用上了真气,那王卡只觉肩头如被针刺,胸口一滞,一条右臂顿时僵硬起来,再也动弹不得。这一下奇快无比,旁人几乎难以看见。燕福再乘势在他大椎穴处轻拍一掌,那王卡身形一矮,便萎顿在地。

在众人眼里,燕福这场胜得仍是莫名其妙,怎么打着打着,对手突然就像患病似地不能动弹。他们哪里看得出,这是燕福从那内景图上明白了人身要穴中气机流转之理,便琢磨出了这种点穴手法,倒是崔胤和那独孤滔看得真切,这燕福并不会什么武功招式,只是认穴奇准,这一点一拍之间,已经将对手身上的气机止住。这肩井大椎乃是人身气机流转的中枢大穴,一旦被封,自然无法动弹了。

燕福也没想到自己根据内景图琢磨出来的法子甚是管用,不禁心头大喜,心想这内景图果真是奇妙无比,还得再仔细琢磨琢磨。他哪里知道,丹丘生所绘的这幅内景图,与当时流传医界的经络图完全不同,不仅标有全身脏腑经络,甚至其中气息流转方向时刻,都是清清楚楚,若无内功修炼的根基,再加上实际解剖的观察,根本不可能如此细致准确。其实丹丘生授图之时,无意中已经传授了内丹点穴等诸多法门在内,只是燕福所得时日尚浅,尚未能一一解透罢了。

当军校高声宣布燕福获胜之时,他仍在那想着内景图的奥妙呢。此时独孤滔却已然纵身来来台中,冲着似有所思的燕福一抱拳,朗声道:“燕兄弟,你已连战四场,如需稍事歇息,可与主试大人说说,如果你准备好了,那我可要出招了啊!”

燕福见他执礼彬彬,一派俊朗之气,与那洛阳王卡完全是两种气度,不由心生好感。忙还礼道:“不妨事,独孤兄尽管出招!”

那独孤滔右手扣指成掌,左手却掐了个剑诀,一式“仙人指路”,拉开架式,转眼间燕福眼前便见掌影翻飞,剑指摇曳,如波涛般涌来。原来这独孤滔使出的却是一套左剑右掌的独门武功,双手犹如一刀一剑,点刺劈撩,法度严谨,气势恢宏。燕福见他招术虽然华丽好看,但却是招招直奔要害而来,当下一提真气,身子顿时一轻,在掌刀剑影之中游走起来。

两人这一交手,一攻一守之间,一个招术精妙,一个身轻如燕,让人看得十分赏心悦目,完全不像刚才那场街上泼皮的打法,不少人立时叫起好来。

燕福本来就迷恋上清派的剑法,此时打得兴起,忽然想起那时在王屋天坛上自己使出的“混沌剑法”来,此时他内功已有小成,真气收控自如,只不知那种完全随心所欲的剑法,自己还能不能控制得住,当下骈指为剑,以剑法与独孤滔对敌。

两人手中虽无剑,但心中却充满剑意,这一交手,却让独孤滔俊目一闪,正如棋逢对手一般。

崔胤在旁似乎也看出了点眉目,这少年燕福,竟然也是个使剑的好手,可是他那身法却是如此飘忽,而指中所透出的一股剑意,却同样令人捉摸不透。

两人交手几十招,燕福心中忽然一动。他忽地想起王屋天坛上那一幕来,因为那神出鬼没不能自控的剑法,却惹得大魔头一心以为这是《火龙真经》的武功,一路追到阳台观,看来自己还是小心为妙。自己已经连胜四场,无论如何都可以当上大内侍卫,见到妙音也就不难了,何必非要争这个武状元的名头呢?如果传将开来,说不定那些魔头又会找上门来,平添许多麻烦。

一念及此,他脚下一个踉跄,故意身形一慢,却被独孤滔一掌扫在肩胛之上。

“哎哟”一声,燕福疼得跳出圈外,一手捂肩,满脸皆是痛苦之色。

那独孤滔微感诧异,这燕福明明丝毫未露败像,却突然故意让他一掌拍中,难道他要将这武状元的名头拱手相让于我?

正自思忖间,那边已经宣布,此战独孤滔胜出!

“哈哈哈…………,好,本将今日得了三员虎将,京兆独孤滔,济源燕福,洛阳王卡,你三人分别为状元、榜眼、探花,明日就去皇宫当差!”刘从德大笑道。

“刘将军且慢!”崔胤忽地探身而出道。

随即他又向刘从德低声细语了几句。

晚间,军营中大开宴席,通过比武选拔的军士们各有所归。但燕福三人却被刘从德悄悄地送进了位于成化坊的崔胤府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