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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惊鸿照影(上)

与成越的皇宫相比阳玄颢更喜欢北疆的行宫别苑阳氏的血脉中流淌着驰骋追风的不羁而相比其它妃子的兴奋同样是第一次目睹北疆风光的谢纹都则沉静得多这引起了紫苏的好奇随即让叶原秋去召她过来。

“宜婕妤不喜欢北疆风物吗?”紫苏待人接物一向温和此时闲话家常似的话语更加亲切。

谢纹笑着回答:“臣妾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壮美的风光怎么可能不喜欢?”

“可是你的兴致并不高啊!”紫苏微笑“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这种壮丽的你不必勉强。”

谢纹摇头:“臣妾很喜欢太后娘娘比起成越的繁华这里虽然荒凉却更可以触动心魂臣妾惊叹不已怎么可能不喜欢。”

“触动心魂吗?”对谢纹的说辞紫苏未置可否地微笑“哀家记得第一次看到北疆的景色时也是被震惊得无法言语!在那之前哀家从没有出过王府的大门本来以为到易州之前一路上的所见所闻已经是开眼界了到了这里看到前面一望无垠的草原才第一次知道这天地竟是如此广阔!”

紫苏的感慨是由衷的语气却不激动但是那种平静中所带的波澜却让谢纹感同身受。

“臣妾没有太后娘娘那样的心胸但是看到这样的风光谁都不能不感到人与天地相比是如此的渺小臣妾因此心怀敬畏。”谢纹轻声说道。毕竟不能不回应太后的话。

紫苏点头示意她离开:“你去皇帝那里吧!后宫妃嫔怎么能离皇帝那么远呢?”淡淡的话语也是提点。

“是太后娘娘。”谢纹低头应命表示受教了。

谢纹屈膝行礼转身离开紫苏身边正好与齐朗迎面而过她侧身避过低头等待齐朗过去齐朗却停步招呼了一声:“宜婕妤安好。”

“齐相安好。”谢纹也连忙答了一句她之前没有与外臣打过交道便谢清也只在最初见过一次之后她便一直由倩仪教导着以她的身份的确不值得议政大臣垂顾普通官员却是没有资格见后宫妃嫔的便是此刻外臣也多在远处可以走近紫苏这里只朋议政厅的官员与一、二品的重臣。

齐朗也只是打声招呼全景了开了谢纹见状也连忙离开心中却是忐忑不安万分不解齐朗的表动。

紫苏也看到了这一幕却没有问什么等齐朗到面前便道:“有什么急事吗?”

齐朗并不喜欢引人注目若非急事他不会在这个时候来见自己。齐朗也是很认真地回答:“南疆密报兆闽大军异常集结康焓询问是否更改既定对策。”兆闽遣使之后紫苏就了训谕给康焓要求其约束军队严禁擅开衅端。

紫苏略一皱眉便笑了:“平南大将军有主见的很!要不然怎么将密报到兵部?”更改训谕对策需要紫苏钦定康焓若是真要答复就应该加急密奏而不是密函到兵部这中间至少有一天时间差再加上传驿优先上的差异这份密报至少比密奏迟了三天当然康焓这么做不算错本来按元宁的军制可以开设幕府的将军都有临机专断之权而且南疆离成越路途遥远便是用上密奏来回至少也要二十天若是当真有事朝廷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还是要他相机而断怎么也不差这三天但是谁都清楚此时南疆的形势虽然还不是瞬息万变但是一夕三惊是肯定三天的时间足够战局变化了康焓显然是不想授人以柄。

“康焓恐怕还没有这样的心计。”齐朗也笑道这件事虽然紧急却不太重要禀报过后就好了。

“是康绪吧!”紫苏自然想得到。

这些年因为康焓的关系他们对威远侯世子也熟悉起来按道理说威远侯虽然不是世族出身可也是战功赫赫又曾在紫苏父亲的麾下任职他的子嗣应该与紫苏他们熟识可是康绪却是体弱多病常年卧床休养因此并没有与紫苏他们接触过略好转之后他又进了湘王的幕府也是深藏不露紫苏与齐朗他们对这位侯世子都陌生得很直到近年因为康焓不擅处理庶务与朝中的协调都由这位嫡出的弟弟出面齐朗才现这位侯世子虽然军略不及兄长其它才能却很出众也很有心计。

齐朗点头附和她的意思:“康绪就是太细致了对大局有时反而不能掌握。”

“聪明人!”紫苏似乎想到了什么淡淡地道了一句目光却从齐朗身上移开。

齐朗不解地扬眉转身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却更加不解。

此时御驾一行还没有到北疆行宫而是在别苑围场因为阳玄颢很想一展身手紫苏便让车驾在这里停一会儿日落前起程即可反正已经离行宫不远了。

皇帝的骑射并非绝佳但是以皇帝的身份来说已经足够了紫苏与太傅们都不希望阳玄颢过于喜爱某项活动阳玄颢也是这么做的但是对任何一个少年来说纵马驰骋的快感都是不可抗拒的紫苏也无意让儿子总是压抑**因此阳玄颢此时格外地开心。

这会儿他已经停了下来正与几个女孩兴奋地说着什么从打扮上齐朗知道那几个女孩是后宫妃嫔而紫苏的目光就在他们身上。

齐朗有些不明白正要开口目光一转看到谢纹驻足在自己的车驾旁淡定自容地微笑着目光投向阳玄颢却没有走近这时他有些明白紫苏的意思了。

那句“聪明人”并不是指紫苏而是指阳玄颢身边的后宫其实也不能怪那些后宫自从阳玄颢行过元服礼紫苏就如之前对齐朗所说的那样逐渐开始放权虽然步子不是很大但是很明显已经有一些奏章不再是批阅之后转给阳玄颢过目而是让阳玄颢自行批阅下前再由紫苏审定而且阳玄颢也可以单独召见官员这一切都说明紫苏的确有准备归政了这种情况下后官女子当然开始讨好阳玄颢原本平静的后宫开始纷乱起来。

紫苏并不反感这种争宠的行为后宫女子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让皇帝开心她们的生死荣辱甚至她们家族的兴衰盛败全都系于君心君恩尤其是此刻后位未定所有人都盯着长和宫的宝座虽然知道立后的权力在紫苏手上但是紫苏对皇帝还是相当纵容的再说谁都知道一个得不到皇帝宠爱的皇后是毫无意义的而任何人都无法限制皇帝宠幸后宫的权力而且一直以来在众人眼中紫苏从未干涉过儿子对后宫的喜恶。

有些明白但是齐朗还不能确定紫苏的冷漠是针对那些后宫过于热切的行为还是针对谢纹的冷淡回避。

“您打算如何处置尹昭仪?”齐朗询问她的意思也想确定她此时的心意。

紫苏皱了一下眉似乎有些不满可是并不明显目光转而放到齐朗身上语气很淡漠地道:“暂时还没有打算好本来也是醉翁之意不酒。”

“尹昭仪应该已经察觉失策了吧!”齐朗笑道话中也另有深意所指其实是尹相算是呼应她那句“醉翁之意不在酒。”

说着这样的话齐朗倒是弄明白了她方才的冷漠不满是针对谢纹而去的。

阳玄颢更喜欢尹韫欢毕竟她是第一个走入他视线之中的女子而且才情出众他自然无法不被吸引甚至会不自觉用尹韫欢为标准来比较其他女子其他后宫当然比不过谢纹虽然显得与众不同却无法让阳玄颢真心喜爱尽管现在他很亲近这个略长于他的女子。

紫苏暂时软禁尹韫欢除了想要警告尹相也希望谢纹借此机会加识阳玄颢对她的好感可是很明显谢纹没有亲近皇帝的举动这让紫苏无法不心生不满。

这么想着齐朗感到自己心中正酝酿着一股莫名的情绪谢清希望谢纹得到皇帝的宠爱紫苏同样也在小心计算着后宫的平衡其实他们都是在算计阳玄颢的感情。

反感!同时也无奈!

他们都是这样一步步走过来的!

年少时与谢清交好之后走进那个圈子便现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感情其实早已被安排好了所有结局。

“其实我们已经够幸运的了!多少世家子弟只能在准备聘礼前才知道自己未来的伴侣是谁?”倩仪返回汜州后谢清曾对他大感慨那时他说服了父祖向杜家正式下聘。

那是倩仪的第一封书信到京之后的三天信是给紫苏的但是当天紫苏与谢清密谈了许久。

是的他们幸运至少他们有能力、有资格决定自己的伴侣只要身份相当只要触犯家族的利益他们尚有机会与可心之人共渡一生而无数世家子弟根本没有任何权力选择自己的归宿即使是妾室也早已被家族中用来结交一些寒门了。

齐朗涉入的时间比较晚齐氏中落的家世也让他避开了世家的结亲他不曾领受谢清的感慨而且那时候他与紫苏早已有了默契也得到默许因此他甚至有资格安慰谢清。

未曾开始又何来结束?

齐朗有时想起自己与紫苏的感情便产生这样的叹息紫苏的年幼让他们的感情从未有机会正式开始不像谢清与倩仪早在倩仪回乡前他们便是共认的一对谢家未松口的原因是倩仪的身份当倩仪有机会获得杜家嫡女的身份时谢家乐意满足长孙难得的任性也不介意未来的长孙媳以此为筹码取得更显赫的正式身份。

他们不一样紫苏的年幼与永宁王的战死让他们无法再得到交往的默许同样背负家族命运的两人也无法将感情放到重要的位置只能一边计算着利益的得失并一边将自己的一切都变为筹码。

自己计算自己的感情是一回事计算别人的感情却是另一回事。

齐朗并不曾做过这样的事情知道与看到是截然不同的感受因此此时此刻他现自己竟有些怜悯自己的学生了。

尚且年少的皇帝可知道——他根本没有任何选择的权力了!

皇帝让天下俯的位置却也意味着占据那个位置的人从此便失去自己的意志因为他的任何想法都比不过“天下为重”这四个字。

也许这就是世祖皇帝临终时说道:“一切都交出了!从此我可以随心所欲了!”的原因吧!

该如何评价至略的皇帝呢?至略皇权之重是各国之各国君主都羡慕至略帝王口出成旨的权力即使是在战国时期仅仅是名义上的至略共主的郑氏天子也可以一言定国之兴亡决人之生死只要皇帝旨意已下天下皆俯!可是同时至略的皇帝也是最不自由的皇帝他们的旨意可以被臣下封驳所谓“不经鸾台凤阁何谓旨?”至略历朝都有审覆皇旨的部门而且所谓“帝王无私事”吉萨女皇可以用私事为由庇护自己的情夫但是至略的皇帝永远无法保护自己的宠妃不被臣下弹劾更无法禁止臣子对自己的后宫事务的关心——立后须经大朝会商议;稍稍宠爱某一个后宫便会引来无数的劝谏;皇后无子朝臣担心国无嫡子皇子相争不安;对哪个皇子稍稍关注了些也会引来朝臣关于礼制的谏言!

陈观曾感叹至略的皇帝是礼法制度的代表因此皇帝也不能违背礼法的要求一言一行皆要遵循礼制合乎法度。

“景瀚景瀚……”紫苏现齐朗居然在自己面前走神不由担心的轻声唤他毕竟这会儿周围还有宫人随侍他这样的举动会被弹劾失礼的。

“太后娘娘臣告退。”齐朗回过神不动声色地告退让紫苏有些愕然因为很明显他有话没说完。

“你先退下吧!现在是玩乐的时间公务先放放吧!”决定晚上见面再说紫苏也不再多说什么打了个圆场便让他离开了。

齐朗转身离开他知道紫苏对他的关注她的目光并没有转开可是方才的想法他并不想对紫苏说因此他匆忙告退。

其实夏承正也隐晦地对他表示过不满能让那位向来沉默内敛的永宁王如此清楚地表达意见的也只有紫苏的事情了所以齐朗知道自己当初的选择对紫苏的伤害有多大。正因如此一直以来他都小心地避开容易与当年的事情联系上的话题。

他要如何圆这个场呢?——齐朗为难地思索着今晚紫苏必会再问及此事的!

“齐相大人!”内侍所特有的尖细嗓音打断了齐朗的思路让他不悦地望向出声之人而眼前的内侍一身青衣显然只是一个无品阶的小内侍这样的宫人是没有资格与朝臣交往的当下齐朗的脸色晚冷了。

“奴才奉昭仪之命请齐相晋见。”内侍也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显然也只是上命难违。

尹韫欢要见他?——这实在是出乎齐朗的意料。

昭仪是后宫三品之位确实有召见朝臣的权力但是必须经宣政厅备案很明显尹韫欢没有走正当的途径这个罪名不大不小但是对尚在自省中的待罪后宫而言已经足够万劫不复了。

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齐朗道了一句:“带路!”

于他无伤他何不看看这位才情非凡的昭仪想做什么呢?

那个内侍松了一口气转身带路小心翼翼地避开侍卫也就没有现齐朗对一个路过宫人悄悄打了一手势。

尹韫欢不能离开车驾内侍将齐朗引到一驾马车旁便行礼离开与御驾中的其它马车不同这驾马车并没有任何将饰但车旁有一位身着尚仪服侍的宫人垂手侍立。

“昭仪齐相到了。”那名宫人恭敬地禀报。

“好的。”随着优雅的音色入耳车窗也被推开尹韫欢向齐朗点头致意。

齐朗躬身行礼默然以对他现在只需装不知道就可以了。

“齐相大人我希望您能为我解眼前之困。”这句话是尹韫欢思考数天后的结果眼下情形祖父帮不了她阳玄颢无意帮她她只能自救了。

与她所设想的一样齐朗稍露惊讶之色随即便恢复了平静淡漠若水的目光落在她的眼中似乎想探究什么却又似乎只是好奇她不由握紧了拳面上却维持着自若的神情。

“本相为何要帮您呢?”齐朗轻笑不在意地说出她想要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