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海济低头看着手中的茶杯。
此刻淡淡的白色水汽正从朴素的茶杯杯口涌出，与任海济嘴中缓缓吐出的白色烟雾混合在一起。
在古德里安的提醒下，任海济终于明白了。那个一直困扰自己，和历史相比莫名其妙消失的一个月时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这还真是句很好用的话。
任海济不得不仔细回想，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挑战历史的事中，还有那些可能对未来产生影响。对于任海济这个喜欢将所有一切都掌握在手中，抵触任何意外事件的人来，他绝不容许再发生这种，自己的计划被自己先去行动所干扰的事发生。
“齐格飞……”
“啊！抱歉，抱歉。海因茨。”任海济抬头向古德里安尴尬笑笑，“我想些事，想得太入神了。”
任海济那一连串“抱歉”的表情也让古德里安微微笑了出来，这个装甲集群之父头表示理解：“我知道。当然，当然。那齐格飞，你现在认为我的想法与‘巴巴罗萨’相比，哪个可行性更高？”
喝口茶，抽口烟。任海济这才正眼看着古德里安，右手手指依然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
“古德里安将军阁下，你知道我们将面对对少苏军吗？”。
“情报部的报告上，由波罗的海开始至黑海的前沿边境线上大约有苏联人的160个师。”
“没错，情报部送回的报告上的确是这么。”任海济头，“所以情报部的人，全都应该以渎职罪被吊死在路灯上！”
任海济的话让古德里安吓了一跳。盯着任海济那张依然微笑的脸看了半天，古德里安忽然发现。现在这个自己的忘年好友，与最初在德累斯顿步兵学院中相识的日子相比，变得更加疯狂与难以捉摸。是的，已经不能用“有创意”或“才华惊艳”来形容。适合他的形容词现在就只有“疯狂”。
没理会古德里安在想些什么，任海济停止敲击桌面的右手在空中不停画着圈。
“160个师，这只是在边境线上部署的部队。320个师只是我们至少可能遭遇的苏军数量。480个师是常规战争中苏联军队的正常数量。640个师才是苏联在战争中真正爆发出的力量。而800个师还未必是他们战争潜力的极限。”任海济的话停了停，见古德里安一脸惊讶的看着自己。他抽了口烟。
很显然，古德里安并不相信任海济刚才的话。不最后那800个师，即便是640个师古德里安也不相信。
苏联总人口大约2亿3千万，按照男女各半的比例男子大约有1亿左右。这1亿人中按10岁一个阶段，适合战斗的适龄男子大约有2至3千万左右。640个师，哪怕全是由非满员师组成，成员也至少超过650万人。4个适龄男子中就有1个军人？就是开了作弊器也不可能达到这个数字。你苏联人最多动员320个师，古德里安还相信。你苏联人能动员800个师，那就不是在吹牛。而是在吹大象、吹火车、吹飞机了。
“未虑胜，先虑败。这是作为一个合格指挥官在制定每个计划前需要做的。只有充分考虑到在之后的战斗中可能面临的各种困难，他才能制定出一个完整的计划。考虑的困难越多，计划便越完善。计划越完善，胜机就越大。如果真的像我的那样，苏联人动员出640个师，古德里安将军。你认为我们的胜利机会有多少？”
古德里安喝了口咖啡，他忽然觉得自己的嘴无比干涩。
“齐格飞，我并不认为苏联人能动员出这么多的部队。但是如果真像你的那样。我们德国没有任何取胜的机会。不过，正因为这样。集中所有兵力，强攻莫斯科。从政治上击败苏联才是正确做法。‘巴巴罗萨’中的常规作战，只会将德国拖进无止境的消耗战中。相比早已被注定会失败的‘巴巴罗萨计划’，单路强攻的突击计划在成功可能性上更高些。”
任海济声笑了起来。这是他有史以来听到的最有趣的笑话。古德里安居然会：从政治上击败苏联？这个德**事三巨头之一的将军，真的知道什么是政治吗？
用手支住额头，任海济在心中叹了口气。他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视线，不去看古德里安。他已经对这个德国将军无语了。
“还没有明白吗？古德里安将军阁下！”任海济对古德里安使用了从会谈开始到现在的第三称呼，他已经连敬语都加上了。熟悉任海济性格的人能从他先后使用的三种称呼中轻易体会出副元首的愤怒。当副元首对你使用敬语的时候，就明他已完全将你当成了外人。对于外人，副元首一向只会用“有用”与“没用”这两个标准来判断。
“如果能动员出640个师，不哪怕只有480个师。想单靠中央集团军群去占领莫斯科都是不可能的事。而且这也不符合德国的政治利益。”
“我……不明白，齐格飞。”
“不明白？那我们就从最后的结论开始。”右手手指依然在空中画着圈，“首先假设我们能顺利占领莫斯科。那么古德里安将军阁下，你认为在我们占领了莫斯科后苏联人会投降吗？”。没等古德里安回答，任海济便自顾自接着，“苏联人不会投降。因为他们的工业基地没有遭受任何损失，兵员也没有遭受严重减员。参考法国人在失去了巴黎后，依然撤退到了波尔图继续抵抗的先例。那战争潜力没有遭到任何打击的苏联也不会投降。是的苏联不会投降。既然苏联人不会投降，那占领莫斯科有什么意义？既然占领莫斯科没有任何意义，那我们还要将部队浪费在这座城市中干什么？等着苏联人反扑的兵力将莫斯科团团包围吗？”。
在空中不停画圈的手停了下来，任海济弹了下烟灰。
“好了，既然结论已经完成。那我们开始向前推论。苏联人会反扑，反过来包围我们占领莫斯科的军队。是因为之前我们一直孤军深入，没有部队去扫荡南北两侧的苏军。以至于苏联人有足够的时间将波罗的海军区与基辅军区的部队撤回来，解决莫斯科的问题。”
“那么我们继续向前推论。之所以我们没有去围剿或包围这两个军区的苏军。是因为真正进入苏联领土的军队就只有中央集团军群，在两侧的都是用以拖着苏军步伐，混淆苏军视线的牵制用部队。中央集团军群的行军路线必然是经过明斯克、奥尔沙、斯摩棱斯克至莫斯科这条由波兰至莫斯科最近的路线。而这条路线只有经过‘奥尔沙陆桥’才能通过。斯摩棱斯克是‘奥尔沙陆桥’的东部桥头重镇，也是通往莫斯科的大门。只要占领了斯摩棱斯克，通往莫斯科的道路上便几乎没有防御据可以依靠。通往莫斯科的路可以是畅通无阻。但是同样因为‘奥尔沙陆桥’的关系。我们的装甲部队无法从普里皮亚特沼泽处，快速向两侧迂回到前线的苏军身后。这样苏联人便有足够时间将两个军区的部队向后撤回，避免遭到我军合围。”
“继续向前假设。由于苏联人迷恋的是‘进攻理论’。一旦开战，他们便会立刻打出国门，把战争引向敌人国土。古德里安将军阁下，你认为我们在两侧用于牵制苏联人的部队能抵挡住他们的疯狂反扑吗？如果这两个军区的苏军一意向西突进。你认为我们在波兰的军队能抵挡住他们的攻击吗？如果这两个军区的苏军分别南下与北上，分别切断‘奥尔沙陆桥’的东西两个出口，古德里安将军阁下。你还认为我们中央集团军群能依照计划继续前进吗？”。
一连数个假设让古德里安陷入了沉思。古德里安不是任海济这种半路出家的家伙，不借助地图与沙盘就完全不知道对方在些什么东西。接受过严格军事训练的古德里安能轻易在脑海中模拟出任海济假设的各种情况。古德里安不得不承认，副元首各种假设都非常可能。但前提都是建立在苏军部队拥有像德军部队那样强悍的战斗力上。否者之前的任何假设都是在杞人忧天，完全不用担心。
“西瑟，将我之前看的那份文件拿来。”按下书桌上电话的免提按钮，任海济冲着电话大声道，“对了，我茶喝完了。让爱米莉帮我倒些水……不，算了。让她将热水瓶拿来就可以了。”
轻轻的敲门声后，西瑟走进了任海济的书房。他从一开始便一直待在门外。在将手中的文件放在任海济面前的书桌上后，西瑟没有理会在座的古德里安径直转身离开了书房。
“好了，古德里安将军阁下。看看这份文件。如果你在看过这份文件后依然觉得单靠中央集团军群便能占领莫斯科，打赢这场战争的话。那我也没什么可的了。”完任海济便将手中刚刚从西瑟那里接过来的文件扔到了古德里安面前。
文件的内容很简单。只是苏德双方在前线的兵力对比而已。由这份报告来看，苏联将西部国境分为四个军区。由北至南分别为：波罗的海军区，西方军区，基辅军区以及敖德萨军区。
波罗的海军区面对德国的北方集团军群，由于苏联刚刚吞并波罗的海三国。为了稳住三国局势，苏联驻军数量超过25万。几乎与德国北方集团军群人数相同。
基辅军区与敖德萨军区共同面对德国南方集团军群。为了保护欧洲粮仓乌克兰，苏军这两个军区的士兵数量相加甚至凌驾于南方集团军群之上。
只有中央集团军群在数量上占优势。如果真的执行单路突进的战术，被数量庞大的苏军在战略上合围，切断后方补给的可能性极高。
见古德里安的脸色越来越凝重，任海济知道这个军人已经知道单路直插莫斯科不仅可能性较低，即便占领了莫斯科也没有任何意义。
“现在明白了吧，我亲爱的海因茨。”
“是的，齐格飞……”
丝毫不理会古德里安那有些无力的语气，任海济掐灭手中几乎燃尽的卷烟。为自己再次上一只后道：“进攻苏联……我们还将面临更多的困难。如果不能在现在做好思想准备，我们能做的就只有等待失败……我……不喜欢失败。所以……相信我，海因茨。我会想出让德意志走向胜利的方法……一定……一定！哪怕仅仅只是为了她……”
看着任海济开始颤抖的右手，古德里安知道这个年轻的副元首此刻有多么激动。夹在他两指间明亮的烟头正不停摇晃着。当然，任海济的最后一句话，古德里安并没有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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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悬崖边缘(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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