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鸿雪被下药之事,已经震动陛下,随即将罪魁祸首萧子衍招到宣政殿,又痛骂了一顿。

驳回了他请缨出征的奏折。

三皇子府也终于落成,萧子勿在顾义对皇帝言之凿凿地劝说与举荐下,正式被皇帝钦封为扬威将军,命他率兵三十万众,赶往西海城支援。

明日启程——

此时万籁俱寂。

萧子勿几个起落,趁着夜深人静,熟练地潜入司业府偏侧一个静谧奢美的小院里。

天云坐在憧憧烛火下,目光柔和,轻轻揉搓着手中一个略显丑陋的荷包。

这个荷包是她头回上女工课,付出五指都被戳成针尖千疮百孔的代价,才绣成的四不像荷包。

她正看得入神。

只见莹莹烛火一晃,一袭高大的身影从窗边悄然无声地翻进来,并没有惊动正抱剑靠在八宝架阁上打瞌睡的时雀。

一阵寒风灌入,天云似有所感,偏头看来。

雕花窗棂边,萧子勿从单膝跪地的姿势起身,缓缓回望她,抿直的薄唇在看见她的那一刻,并不受控制地微扬。

小女人柔美的小脸在火光下,更衬得肌肤如瓷凝脂,漾水清澈的杏眼,琼玉小巧的俏鼻,都在他的宣纸上描绘过千百遍。

即使天云看过无数次殿下如冰雪初霁般的浅笑,还是会在下次见到时,止不住的心尖发颤。她声音放得很低,生怕吵醒一旁熟睡的时雀,却难掩欢喜道:“殿下怎么这么晚过来了?”

“明早我便出发,去西海城。”

所以今晚忍不住来看看你。

萧子勿带着一身潮湿的夜露走近她,从小女人身后圈住她,俯身吻着她的颈侧,声音喑哑似在呢喃:“这一去,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到乖宝……”

语气里带着浓浓的不舍。

天云在殿下看不到的角落偷笑,并不打算现在就告诉他,自己准备偷偷瞒过上官老爹跑到边关找他,如果被殿下知道,定然不会同意自己这般冒险,说不定还会通知上官老爹,将她关在府里!

这般想着,她状若伤心地转过身,双手紧紧抱着他的腰,目光凄楚,声音泫然欲泣道:“还未分开呢,我就开始想殿下了。”

这话丝毫不掺假,从昨日她得到消息,便一直偷偷在暗中收拾行李,结果一回神,发现自己带的都是些治疗外伤和内伤的药。

生怕他在战场上受伤。

两个热恋中的人儿没有注意到,多宝阁架上打瞌睡的时雀,早已被他们这么大的动静吵醒,只睁开眼睛略略看了一眼,就看见他们二人腻腻歪歪搂抱在一起,便慌忙又闭上眼装睡。

时雀: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天云忧心重重地对他说:“战场上风云瞬变,殿下一定要小心谨慎,照顾好自己才行。”

这些好意叮嘱,已从无数想要巴结讨好他的人口中听到,可也只有从乖宝嘴里说出来,才能让萧子勿波澜不惊的内心涌起阵阵涟漪。

他扶着小女子坐下,依旧将她圈在怀里,低低“嗯”了声,算是对小女人作出的承诺。

“这个你也带上。”

握在手中多时的四不像丑荷包,被天云柔软的掌心烘得温热,她把殿下宽厚的大掌掰开,把荷包放进去。

“定情信物?”他摸了摸鼻子,凝视了荷包片刻,却看不出上头那两只乌漆抹黑的东西为何物,便笑问:“绣的这是猪?”

“是鸳鸯!”

小女人恼羞成怒地在他硬板的臂膀上拍了下。

惹得萧子勿无声低笑,把她又往怀里带了带,掂了掂手里有些重量的荷包,他郑重地吻在天云的眉心处,道:“等我回来娶你。”

不管小女人信或不信,此刻在他眼里,夺储都比不上娶她重要。

天云也笑,“这是我拖爹爹千方百计才寻来了一点舶来品,名为玻璃,让蒋将军以火烧制融化再投入水中,便形成了这坚固无比的鲁珀特之泪。”

“殿下一定要平安归来,我在京都等你!”天云泪眼朦胧,装模作样地抹着泪,强迫自己哭得真切些。

这种稀奇古怪的东西,也就只有她能做得出来了。

萧子勿将荷包妥帖收入囊中,在她莹白的颊侧轻吻,爱意如同潮水在他的心中汹涌起伏。

怀里的人儿穿着素雅团花的襦裙,梳着堕马髻,盈盈一笑的模样像一束光,打进他常年笼罩着阴郁幽暗的生命,将他唤醒……

“好。”

一定平安归来。

届时三书六礼,聘你入门。

※※※※

夜沉如水,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让人心生恐惧,黑色的幕布下仿佛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随时会跳跃出来吞噬着这里的一切。

天空中的闪电不断劈落,将大地照亮,但却无法驱走那种黑暗的气息,这让天空看起来更加阴森恐怖。

萧子勿从司业府赶回来,便听一声凄厉的惨叫传来,在寂静的深夜显得异常刺耳,让原本就诡异的夜空变得更加恐怖。

在漆黑的夜幕下,仿佛有无数鬼怪正在嘶嚎!

天空中的雷电,仿佛也听到了这声音的召唤,变得越发狂躁,闪烁的电花仿佛有无穷雷云在酝酿,随时准备喷薄而出。

一阵冷风吹来,夹杂着丝丝寒意。

电闪雷鸣间照亮了三皇子院中,两波皆覆着面的黑衣刺客,正在集火厮杀,新建造的假山上被浓黑的鲜血洒满,坚固的青石岩板更是残肢断臂落了一地。

一股莫名的压迫感,让人有种窒息的错觉——

萧子勿敏锐地嗅到了浓厚的血腥味,他的脸上露出冷凝之色,他身形一闪,快步向着后院飞去。

后院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具尸体,被浸泡在血泊之中,萧子勿到时,一股喷溅的鲜血飞洒而来,直冲脸庞。

他迅捷地拧眉躲过,正在对砍的两伙人群里不知是谁高呼了一声。

“三皇子在那儿!”

这才把众人瞩目的视线转移到他身上。

互砍的双方对视一眼,纷纷从对方的眼中读出了惊愕,“你们也是来刺杀三皇子的?”

这不能吧?

双方的头头仍有些不可置信,手脚却麻利地收回还在对峙的兵刃,异口同声地道:“我还以为你是三皇子府上的护卫呢!”

两人在心里骂娘:真他娘艹蛋了,厮杀了这么久,死了这么多兄弟,结果是友军!

萧子勿冷眼看着这两拨刺客,足足有近百人,还不包括地上躺的尸体。他心中暗讽:还真是好大的手笔,把这新造的府邸搅得天翻地覆。

很显然这两拨人都是为杀他而来,只不过受命的主子不同,才闹了这么一场乌龙!

要刺杀的正主还未登场,就先互相缠斗了起来。

“杀了他!”

两波刺客目光狠厉如刃,齐齐向萧子勿冲去,手中长剑划过空气,带起阵阵破风之声。

看到二十四个刺客同时向自己攻击而来,萧子勿不但没有惊恐的神色,反而迎上前两步,运起内力冷哼道:“今日便拿你们练练手。”

战场上要面对的可是千军万马,而眼下也不过区区近百人。

看到萧子勿这般桀骜不驯,两波人马也不敢轻敌,手中长剑快速挥舞,一道道凌厉的剑芒向萧子勿射去,一时间,空中被数道白茫茫的剑光笼罩,仿佛下雨一般,密集如麻。

萧子勿冷眸一眯,身上的气势瞬间爆发出来,狂暴的气息席卷开来,仿若实质一般的气浪,形成一股强劲的气流向四面八方吹散开来,一些内息较弱的黑衣蒙面刺客直接被这股气浪掀翻倒飞出去。

“噗噗!”

“砰砰!”

黑衣蒙面人直接被震飞数米远,嘴角溢血。

而此时隐藏在各个角落的暗卫们也冲将而出,护在萧子勿左右。

“殿下,您没事吧?”一名暗卫担忧的问道。

“无事。”萧子勿摇了摇头,眼眸中闪烁着寒芒,顺手拔出那暗卫腰间的长剑,抵御在胸前。

段溪木吃了些酒,有些不胜酒力地打了个酒嗝,不一会儿便醉醺醺地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也是这一声酒嗝,暴露了他的位置。

也不知道段溪木看他们互相厮杀看了多久!

刺客见此内心惊愕无比,他们两拨人马在后院厮杀如此之久,却都未发现凉亭石凳上有个人在吃酒!

这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都是自家兄弟的尸体,而萧子勿却连他的护卫们都毫发无伤!

两波人马内心无法接受这等残酷的事实,可任务尚未完成,他们身为死士是绝不可能退缩的。

他们调转目标,率先攻向了醉酒趴桌的段溪木。

萧子勿身边的暗卫纷纷冲上去阻挡。

“啊!!”

刺客被一群暗卫打退几步,口中发出一声惨叫,一只胳膊被暗卫刺中。

刺目的猩红血水顺着手臂滴答滴答的往下掉,那名刺客疼痛难忍,却又无法发泄出来,只能忍着疼痛,继续向段溪木等人扑来。

暗卫等人虽然实力不俗,但是毕竟人数悬殊,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是面对二十多个黑衣刺客的联合攻击,一名暗卫被很快被刺客砍中胸膛,直挺挺倒在地上。

这招声东击西,让萧子勿身边没有那么多暗卫相护。几名身法更为利落的刺客趁此机会向他袭来!

这招声东击西,让萧子勿身边没有那么多暗卫相护。

几名身法更为利落的刺客趁此机会向他袭来,只见一道银光闪过,一人应声倒地,另外几人顿时警惕起来,其中一人手中的长剑猛然又刺向萧子勿。

萧子勿眼疾手快,身体迅速一侧,躲过长剑,同时右腿飞踢而出。

砰!!

一声闷响传来,左侧那人人倒飞而出,撞在一旁树干上,只感觉五脏六腑都在翻涌,再也支撑不起身子。

另外几人见状,丝毫不敢停下攻势,急忙挥舞着手中长剑刺向萧子勿。

萧子勿轻松躲避,同时左拳向其中一人砸去,那人急忙抬起手臂挡住,只听咔嚓一声,那人握着的手臂被萧子勿一拳打断,手掌骨骼全部碎裂,惨叫一声,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另外一名刺客大吼一声,举起手中长剑刺向萧子勿的胸膛,萧子勿身形微移,躲过致命攻击,脚下轻点跃起半米,躲过攻击,接着反手一掌拍向他的脸颊。

一声脆响,那人的脸上立刻肿胀起来,口鼻之中流出鲜血,整张脸变得极其恐怖。

对于此人萧子勿没有下杀手,他一个翻身站在一株大树上,双眼如鹰般盯着对方。

“你们受何人指派?”

话虽如此问,可他心中已有猜测。

其中一拨人定是萧子衍所派,红梅苑上他在自己手底下吃了闷亏,还因此被父皇狠狠责骂。

而自己又揽下了扬威将军一职,他心生忌惮与怨愤也在情理之中,怕是想要自己出征在即,将自己除之后患!

如此一来,也不用再害怕军功会落到萧子勿身上,让萧子衍寝食难安。

可另一拨人会是谁呢?

他再未与人有这么深的仇怨。

黑衣人死死地瞪着他,做了个咬牙的动作,似乎想将嘴中的毒囊咬破。

萧子勿钳制住他的下颌,用力一掰,只听一声清晰的挫骨声响,黑衣人的下巴便已脱臼。

男人清隽贵重,语气却如山岳般逼迫压人,节骨分明的大掌落在黑衣人粗犷的脖颈,五指快速收拢,细微的脉搏在指腹上跳动。

再重一点,就能捏断他的脖子!

“说不说?”

黑衣人眼球翻白暴起,似是极为痛苦,却仍然保持着大张嘴的姿势,不肯开口。

萧子勿嫌恶地看他止不住的涎液,在往下低落,眼见着就要滴落到手上,萧子勿实在忍无可忍,猛地收回手。

正想叫暗卫将他拖下去细细拷问,却见段溪木那厢出了变故。

一位黑衣人头目被刺倒在地,却没有死透,他拼尽最后的气力,将袖中钢针射向了萧子勿与段溪木。

萧子勿头脑清醒,头微微一偏便躲过了来势汹汹的钢针。可段溪木醉得不省人事,根本意识不到危险的降临。

而守在段溪木身边的暗卫,见敌人尽数倒下也放松了警惕,没有第一时间将钢针击落!

那根钢针实在诡谲得很,没入段溪木的大腿根部便使伤处血流不止,连止都止不住!

段溪木也被这痛意激得清醒了几分,他痛呼了一声,抱着大腿开始哀嚎。

萧子勿一阵头疼心焦——津津有味地看人厮杀也就罢了,还把自己喝地烂醉如泥,连暗箭都不知道躲,真不知道他这不靠谱的性子何时能改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