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砚，是有什么不对么？”顾明阳看着沉辞的说话神色，却是不由得有些疑虑。
“无事。”沉辞澹澹道：“你确定是苏桐？”
正在吃点心的顾明朗抬头，嘴角上还沾着碎屑，他听到突然喊他的名字，看着沉辞道：“阮姐姐不让我说的，这……”越说声音越小。沉辞哪里还看不出。
“没事没事，你不说，阮姐姐不知道的。”顾明阳摸着他的头。“吃吧吃吧。”
却是转头对着沉辞说道：“昨日陛下召了宣安回京。”
“宣安？他回来干什么？”沉辞道，他对宣安十分敌对，宣安聪明绝顶，偏偏又不用在正途上，稍微有交情的贵门子弟小时候哪个没被他阴过？而且因为宣栋的关系，他自小也比较聪明，宣安小时候没少给世家子弟下绊子。并且随着宣安年岁见长，暗地里阴人的功夫是越来越炉火纯青，手段也越来越歹毒。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沉辞道。这样的话听在外人耳中，妄议天家事是要杀头的，不过沉辞倒是满不在乎。如果此次治水宣安立了功，在朝野中的威望就会越高，百姓也就会越支持。他代表的是安王，陛下此举，是要助纣为虐？
相反，燕王的地位越来越及及可危。九重宫阙里龙椅上的那位心思向来就是他们这些臣民们猜不透的，近几年来更是捉摸不清。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怕是安王自己也不清楚皇帝的意图。
“他究竟打的什么主意，又有何人知晓。”沉辞冷道。
“子砚，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等。”沉辞把玩着手里的匕首，澹澹道：“宣安突然回京不是偶然，我要看宣家到底想干什么。”
苏桐看着宣安离去也命人送客。她并不是一个全无依靠的人。这一世还来得及，她一定要帮谢林改写横死的结局！
这么一想，前日来的担忧，愁绪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斗志。她定要让前世仇人惨死，血债血偿！
苏桐倏尔重新站起身，一双美眸妩媚动人：“既然如此，有些事情，也该准备了。”她道：“青竹，你去外头雇几个人，就用外来的流民，以保证他们的吃喝为酬金，买一口大锅。”
“姑娘，这是做什么？”青辞迟疑问道。
“我要施粥。”苏桐澹澹道。
隐忍已久的布局，终于在此时，可以派上用场。
京中流民越来越多了，大批流民的涌入，让京城笼罩在一片不安的色彩中。街上的百姓行走匆匆，各个面如土色，大多是拖着饥饿的身躯想要富贵人家处讨一个差事赏口饭吃。流民就更不必说了，身强力壮的流民开始大街上公然抢劫，城守备们忙个不停，巡捕房却不愿意抓这些人进大牢——牢饭也要粮食呢。
但即便是这样，皇帝也没有驱逐流民，如今大锦朝表面平静，朝中动荡只有置身其中的人明白。
这个点更是不能发生大事，不过如此境况，皇帝赵羽心情不佳，百官每日上朝也战战兢兢，有清正廉明的大臣忧心百姓，提出广放粮赈灾，得到的只是皇帝愈加不善的脸色，国库空空如也，前些日子发到各地的赈灾款已然耗尽了国库的银子，今年庄稼毁城这样，上缴的粮税也是一笔空账。
在这样人心惶惶的时候，城中却有人搭起了棚子，又开始发粮了。
这个节骨眼，朝廷有心无力，早已停止施咒，百姓与流民自然喜悦朝廷还是顾惜民众，纷纷奔走相告。
施粥的棚子搭的简易，一边有人施咒一边有人在旁边架起巨大的锅子熬粥，保证供应不断。排着的长队几乎要把城中的两条街道堵满了。
一共六个人护着锅子，那六个人都是身形彪，生的膀大腰圆，一脸凶相，本有些蠢蠢欲动想要浑水摸鱼的，也就熄了那股心思。
施粥的人却是个慈眉善目的妇人，她大声道：“天生异象，洪涝肆虐，大家都是苦命人，我家大人怜悯百姓，特意换了半付家产做粮，分给大家，从今天起，每日清晨我们都会在此处施粥，人人可领一碗，但只有一碗。世道不易，大人说若是半付家产用光后，剩下的半付家产也会用来救济百姓。大伙儿也请体谅，上天顾惜南唐，陛下又宽怀圣明，相信我们定能度过此次灾祸！”
她说的很有鼓舞力，瞬间便让人有了希望。有人问：“敢问夫人，府上大人是哪位？”
“小小仆妇怎敢称夫人？”那妇人笑道：“府上正是谢家。”
“谢大人！”人群中有人议论起来，谢林在百姓中声望不错，人群便纷纷喊将起来：“多谢谢大人恩德。”
“谢大人果真是好官。”
“我等做牛做马也愿意报谢大人的救命之恩。”
多是赞叹，领粥的人群外，兀自停着一辆马车上，青竹将马车帘子掀开一角偷看，兴奋地小声道：“姑娘，这下可好了。”
苏桐微微一笑：“你找的人，很好。”光是在外边听就觉得那仆妇一张嘴说的极巧。青竹赧然笑道：“那妇人本是中州一户高门小姐的教养嬷嬷，识文断字，也说的清楚，只是那一家子死在洪涝中，剩下她一人便上了京都。奴婢瞧她说话得体，既然要装谢大人府上的人，自然要瞧着像模像样的。”
“这个样子已经很好。”苏桐笑道。
马车不远处，还站着一人，长身玉立，一身黑衣也能穿出芝兰玉树的风景。此刻他澹澹望着排队领粥的人群，漂亮的眸子中划过一丝深思。
片刻，他对身边侍卫道：“查查那妇人。”
“不是谢府的人？”一旁的锦衣人一愣：“难道……谁会做好事留别人的名？”况且如今城中粮食稀缺，一天一碗粥，过去算不得什么，现在可不是普通的手笔。
沉辞不言，眼前却浮现起苏桐澹漠的笑容，早在一个多月前她买尽京中陈粮，就是为的这一天？他直觉这事和苏桐脱不了干系，但一个多月前雨才刚刚下几天，她如何知道会有一场洪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