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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大荒乱 第四〇九章 再聚首

大唐,堃州,青阳县。

梨花镇是青阳县历史最悠久的一个镇子,传说这里的历史向上可以追溯到千年之前。

至于千年之前,这个大荒上是一副什么模样,史有记载极少,故老相传,只是说那时天下各处各自为战,混乱不堪,战火燃烧于四野,民不聊生。

所以每当人们想起现在生活在一个尚算和平安稳的国度之中,质朴的农人便会向着北方长安城方向匍匐叩拜,感谢李氏皇朝带来的安定生活。

镇上前几个月的时候多了一个铁匠铺和一个酒铺,两家挨着,前后脚开张,镇上的人都说开铺子的这两个人是奇人。

为什么?

因为别人开铺子都是为了挣钱,但他们似乎不是。

酒铺里整日里都能听到老板酣睡的呼噜声,明明他家酿造的酒水,隔着三条街就能闻到酒香,可这老板就是不勤奋,你什么时候上门,看到的不是他在闭门大睡,就是在喝酒。

自己酿酒还喝酒,一喝酒就喝到酩酊大醉,什么时候开门卖酒就纯属看心情和老板什么时候清醒。

这种特立独行的做法,实在是让镇子上的几间酒楼还有那些酒鬼们又爱又恨。

爱是爱他酿造的酒,那是真的好,酒香四溢,口感醇厚,味道美滋滋。

恨是恨他这个做生意的态度,就算你半夜去他店铺的门口等他开门,也未必就能在天光大亮之时如愿拿到美酒,什么时候能买到好酒,完全是一件凭运气的事情。

至于另一家铁匠铺子,也是差不多。

那个身材干瘦精干的老板,一看就是个精明人,但偏偏此人打铁成痴,如果你上门时,不巧正碰到此人在打铁,那恭喜你,你跟他说话,他根本听不到,也不会理你,惹急了把你扫地出门那也是有的。

可偏偏,此人制作出的铁器,精良无比,无论是农具炊具还是兵刃,质量都是上乘。

尤其是本地镇上的公署,这铁匠来了之后,给公人们更换了一批用具,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可称赞。

就连镇子东头卖猪肉的王老六,号称祖传十三代的那柄切肉刀,最后都换了,用过这铁匠新打的那把切肉刀之后,王老六逢人便说,这把新刀他要往下传二十代。

总而言之,这两间小铺子自打开张之后,关于他们的种种奇闻轶事也在镇子上流传开来。

梨花镇的镇民都是些淳朴的农户,和一些做小本生意的乡下人,对于他们来历的猜测,持续了一段时间便没有了下文,反而是人们对这两间铺子越发好奇起来,镇上的大姑娘小媳妇,好事者隔三差五就要去看一看。

这一日晌午时分,镇上来了两个斗笠客,一个一身青衫,一个一身白衣,都带着硕大的斗笠,大帽遮颜过闹市,惹来了不少行人的注意。

两人来到镇子西面第一间酒肆之中,在柜台上要了一壶黄酒,一碟蚕豆,一碟花生米,便在堂中角落里坐了下来。

李玄一边捻着花生米吃着,一边给师兄满上酒水,看似不经意地向小二打听起了镇上的事情。

他行走天涯,一贯喜欢在酒肆青-楼之类的地方打探消息,在他看来,这些地方人来人往,最是消息灵通,而且这里的人戒心也不会太重,很多时候只需要付出极小的代价,就可以得到许多需要的情报。

果然,那个小二是个话痨,一会儿不说话都要难受,听人随口问起,洋洋洒洒就把整个镇子上谁家祖上出了小偷,谁家祖上有个秀才都说了出来,最有趣的是,就连布匹店的杜寡妇喜欢穿什么颜色的肚兜,他都和盘托出,直说得口沫横飞。

顾鸿熙为人中正,听着此人说话渐渐落入庸俗不堪,神色微妙地喝了一口黄酒,强行压制着自己面无表情,估计再忍一阵,可能要指着对方的鼻子骂他猥琐小人了。

李玄强忍着笑意听完了小二的啰嗦,没人注意时在对方手中放了一吊铜钱,权做小费。

这可给店小二乐坏了,搜肠刮肚,还想给李玄透点镇上东家媳妇、西家大闺女的新闻,却被李玄挥手打发了开去。

待小二离开,李玄这才低声对顾鸿熙道:“二师兄,看来四师兄和五师兄果然就在这镇子上了。”

顾鸿熙品着杯中黄酒,淡淡道:“这酒水里偷着一股子你四师兄最爱的口味,想想也知道差不了。”

打个哈哈,李玄也不与二师兄争辩,素来在外行走,都是听从他的吩咐,如今李玄做主,还是让这位习惯了端架子的二师兄有些不适应。

两人喝光酒水,吃完干果,将酒钱放在桌面之上,便起身离开。

梨花镇不大,铁匠铺还有那间酒铺很好找,两人走了不到一盏茶时分,就看到了大门紧闭但酒香四溢的酒铺,隔壁正是那间传出“叮叮当当”打铁之声的铁匠铺。

确认过没有来错地方,顾鸿熙这次当先迈步走入了铁匠铺之中。

果然便在通红的炉火下看到了身材清瘦但力大如牛的余文北。

这位惯使沉重的兵器,力大无比,正是打铁的一把好手,但见他在一片火星四溢之间猛然挥锤,“当当当当”便对着一段通红的铁条一阵锻打。

李玄随后进来,许久不见,看到五师兄这张质朴的脸,他心中有些激动,刚要张嘴叫出一声“五师兄”来,却被顾鸿熙抬手止住。

“他正在专心致志打造一柄快剑,此剑竟然隐隐有贯通灵息之能,如果出炉,定然是一把好剑,你别打扰他。”

顾鸿熙低声嘱咐了一句,随即便垂手在一旁观察,不再说话。

李玄止住心中激动,便也在旁观摩了一阵,但他对于此道一窍不通,看了半天只觉得屋中酷热难耐,便即转身出门,先到了酒铺这边。

走近门口,鼻端就能闻到一阵沁人心脾的酒香,李玄虽然不是好饮之辈,但闻到酒香,也忍不住咂了咂嘴。

他上前锤了锤紧闭的门板,喊道:“老板,买酒啦!”

然而半晌,却没人开门,只从里面传出震天响的呼噜声。

想到四师兄每日里那副半醉半醒的模样,他心中便觉好笑,又锤了半天门,不见来开,便心意一动,准备直接穿梭虚空界门,进到里面去。

恰在此时,却听隔壁铁匠铺传来一声清脆悦耳之极的剑鸣之声,一股神异的亲和感油然而生,令李玄浑身的灵息都蠢蠢欲动起来。

“老四,快点拿你的酒来!老子的剑要出炉啦!”

一声兴奋的大叫自铁匠铺中响起。

刚才还怎么打门都没有反应的酒铺,忽然整个屋子都是一抖,那震天响的呼噜声戛然而止,随即大门洞开,一个头发胡子纠结成一团的男子,睡眼惺松中,怀里抱着一个金色的小坛子,如同屁股着火了一般蹿了出来,左右看看,大叫道:“在哪里?”

可不等对方回话,他却骤然将目光聚焦在李玄的脸上,瞪大了双眼,惊讶道:“小师弟,怎么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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