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李阳再次怼了一通的秦迪，在回到工厂之后便开着那台挂着军区牌的丰田酷路泽离开了。
等李阳回到厂子，跟好奇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的秦喜斌说清了缘由之后，秦喜斌是彻底绷不住了。
大发了一通火光，在办公区把李阳给训了个狗血淋头，秦喜斌也没彻底的消气。
只是一个劲儿的说李阳不顾大局，摆着这么好的机会没有利用上，没能给公司的发展谋个福利。
虽然是被训了一通，但李阳还真生不起秦喜斌的气。
对于建材厂这个非常富有活力的新环境，以及李阳全面的放权所带来的施展报复的机会，秦喜斌非常珍惜。在结束了展销会回到绥城之后，秦喜斌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极度亢奋，甚至有些不要命的工作状态之中。
从人事，技术，到管理等各个方面，秦喜斌这些天所做出的工作成绩，所付出的心血李阳是看在眼里的。
他知道这家伙现在一心的扑在建材厂这个全新的事业上，这家伙让自己和秦迪改善关系，主动攀交以利用秦迪背后的资源，其实也是为了厂子未来的发展。
只不过性格使然，他自己过不了自己这一关罢了。
说性格决定命运，这话是不差的。
其实纵观李阳穿越回到这个时代之后所发生的所有事情，他都在努力的争取对自己命运最大的掌控权。在这个个基础上，也从未放下过自己的尊严去主动迎合谁。
即便是赵天成，李阳也只拿这个未来很有前途的领导当成是队友，而从未以赵天成的鹰犬自居过。
事实上，在李阳看来赵天成和自己甚至不是上下级的关系。因为从很多的层面上来看，赵天成这一段时间官路顺畅，至少都有自己一半的因素在里面。
如果是唯结果论的话，他甚至认为赵天成求自己的，比自己求赵天成的还要多一些。
说到底，李阳是个很骄傲的人。
以他对未来中国时局的了解，其实最适合他，也可以让他走的最快的发展道路，其实就是官场。
可恰恰是因为他的骄傲，使他无比厌恶这个时代官场里面的那种风气，这才选择了经商这个相对自由且刺激一些的道路。
用后来《让子弹飞》里面张麻子的名言来说就是“我为什么上山当土匪？我就是腿脚不利索，跪不下去！”。
笑嘻嘻的陪着好脸，好容易顺了秦喜斌的气儿，哄着这个家伙回去车间继续带着技术人员调试生产线，李阳这才松了口气，驱车离开了厂子。
他本想趁着今天时间早，去一趟服装城那面，看看祖美兰和李奉献两口子。
这几天祖美兰和李奉献已经计划好了去省城看场地，为分店做准备的事情。虽然他不准备插手，不过必要的了解还是不能少的。
毕竟这是祖美兰在自己的引导下踏入商界之后，所走出的关键一步。怎么说，也得给她一些建议，帮她拿拿主意。
可是李阳驾车刚刚行驶出厂区没多远，他放在副驾驶上面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看到赵天成办公室的电话号码，他马上就接了起来。
“喂，赵市长，中午好啊。”
“你现在有时间吗？”
“那得看你是啥事，有好处的事儿，我现在立马就过去，要是让我干活出力的话，那我这中午还真有点脱离不开。”
和赵天成耍了个贫嘴，李阳嘿嘿一笑。
“你个臭小子，现在学会消遣我了是不是？”
电话那面的赵天成被气笑了，“行了，别浪费电话费啦。没什么事儿就赶紧过来一趟，之前你说的那个省建集团建筑用材的事有了眉目，电话里三言两语的说不清楚，正好这到了饭点了，你过来咱俩一起吃个饭，当面谈。”
听到赵天成那里有了动向，李阳神色一凛，果断的应了一声后，立刻将车子调头，冲着市政府的方向疾驰而去。
.......
李阳到达市政府的时候，已经到了午休时间。
他这边刚刚将车子在市政府门前的停车场停好，就看到了站在政府大楼门口负手而立的赵天成。
“赵市长。”
拎着钥匙大步走了过去，李阳率先打了个招呼。
看到他迎面走来，赵天成将背在身后的手冲他挥了挥，便向食堂的方向走去。
“这两天你在忙活些什么？”
四月份的天城虽然树木还没有发芽，可是气温已经彻底暖和了起来。漫步在冰雪已经完全消融，土地被雪水浸泡又沐浴在春日暖阳下，散发出阵阵泥土芬芳的小路上，李阳摊了摊手。
“嗨，瞎忙活。前天我让我建材厂的总经理，哦，就是原林业局的副局长秦喜斌，去和森工那面联系了一下，确定了接收森工建材厂的方案。这几天正在走各项手续，这两天主要针对森工建材厂原来的那些职工，我们正在做安抚工作。之前森工厂携款跑路的那个主管会计还没有归案，据说他卷走的那些钱都已经拿去赌输了个精光。这老小子是跑的干净，到现在也找不到个人影，可是那些职工还指着那些工资养家呢。现在虽然森工厂因为手续没有落到我这边不能开工，可是这些职工以后还是要用的。按照刘副省长的指导意见，也不能对这些职工进行裁员。鉴于这一点，就只能从我们厂这边的财务中拿出一部分来，暂时给职工们把拖欠的工资垫付一部分。好歹让他们把日子过下去。”
“嗯。”
听说李阳接收森工的第一件事就是安抚人员，赵天成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应该如此，刘副省长之所以下这么大的魄力，一力促成你们绥远建材厂接收森工厂，也正是考虑到职工层面的问题。此前森工的那场大火，造成了很恶劣的社会影响。省里的意思也是息事宁人，尽快的将职工这方面安抚好。我们搞政务的和你们做生意的有的时候思维并不能互通，对于政府来说，不管是经济也好，什么都好，出发点永远是解决人的问题。你能够在正式接受森工厂之前，就把人这一方面的事情做好，相信回头传到省里对你是有加分的。”
赵天成的指点，李阳只能报以一笑。
加不加分的无所谓，他也并不指望自己在省领导那里留下什么深刻印象。
之所以这么说，倒不是他淡泊名利。
而是他实在是太清楚在当下的社会环境里，那些个政府高官对企业家是什么态度了。
赵天成这种人在干部队伍里，其实算是个异类。
当下的中国还是个权本位的社会——包括以后其实也并没有改变多少。
在这样的权利本位社会里，资本的能量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大。
在掌权者的眼里，企业家无非就是个工具人而已。经济要发展，GDP要增高，领导们要政绩，这个时候就重视你一下。等到真说企业家的发展，和政策有冲突或者是妨碍了某项关键政令和指示精神，那妥了。
领导一句话，分分钟你这个企业家就得灭火。
纵观中国改革开放的几十年，这样的例子可太多了。
两只巴掌顺带着两只脚丫子都数不过来，远的都不说就说后来的王剑林，马大师.......巅峰的时候各地领导那是巴不得这种财神爷成为他们的座上宾，到他们的辖区内去投资拉动经济。
可是一旦说资本太大被视作不稳定因素，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可以让这种叱咤风云的大佬隐居田园——这都还算是轻的。
想什么褚时健，还有搞航空公司那位，蹲监狱的又说什么了？
李阳自认没有什么深厚背景，即便是自己进入到了领导们的视野，无非也就是充当拉升GDP增速或者解决就业的马前卒而已。
别看现在他在绥城有一定的影响力，可以和赵天成谈笑风生，可是到了省一级这个级别，自己这种身价几千万的企业家算个屁？
在没有一定的实力之前，自己这种资本家就是等着被割的韭菜。
所以哪怕是和刘奎峰有过近距离的接触，可是李阳自我清醒的很。他从来没有想过，攀交上刘奎峰这棵大树。完完全全的投靠到这位省级高官的羽翼中去，充当什么标签特别明显的“官商”。
这不现实，也不明智。
说话间，李阳和赵天成二人便走进了政府大楼后身的小食堂。
时间已经到了十二点半，小食堂里面的大部分领导都已经吃完了午餐离开，唯有赵天成的那个小单间里，桌子上的几道饭菜还罩着保温罩。
招呼李阳入座，一向没有喝酒习惯的赵天成亲自给李阳拎了一瓶啤酒。
“我下午还有工作，就不陪你了，你自己喝。”
看到递到自己面前的夺命大雪花，李阳呵呵一笑：“赵市长，不用这个。我这人对酒不亲，咱俩也不用客套。大老远的您把我叫过来，这都绕了半天的弯子了，之前跟你提的省建集团的长期订单，您刚在电话里说已经有了眉目。现在没有外人了，您到是跟我说说到底是个什么指示，我这心里也好有个实底。不然您这吊着我的胃口，这一桌好饭菜我也吃的不香啊！”
“你小子。”
端着筷子，赵天成呵呵一笑，虚点了李阳一下，道：“猴急。”
“不急不行啊我的赵市长。”
李阳苦着脸，摊手道：“现在这森工厂我都还没有正式接到手呢，就先期垫付出去三十万的职工工资了。这后续还不知道要花多少钱，如果赶在我正式接手这个厂子之前，市场和销售的问题解决不掉，那我这可真就是成了巧妇无米啦！我跟你算算，你别嫌烦。我这下个月服装城要去省城开分店，投资预算要三百万。香港那面我投了一个项目，从三月份到现在已经投了六百多万，现在还没看见回本。这绥远建材厂您是知道的，现在虽然能开工了，但厂区建设工程其实只做了一半。马上四月份土地开化，厂区里面的铺装路和办公楼就要开建，那又是近二百万的亏空。到目前为止，也就是美好食品公司还算是省心，没说让我掏什么大钱。哦，对了。这么说也不确切，之前我们在央视那面给方便面做了一个冠名赞助，现在赞助的节目马上就要播完了，品牌推广这一块还得继续做，广告的话现在央视十几秒的广告动辄就是百来万一个月。你算算，我这小身板一共才有多少家底啊？这光出不进，真是顶不住了。”
李阳说的都是实话。
最近这一段时间，公司里里外外花钱的地方也是真多。
赚钱的速度着实是有点跟不上了。
服装城的盈利李阳早就答应了祖美兰不动，留着开分店。现在几项公司内部的大支出，都是靠着美好食品厂每个月近四百万的收益顶着。
如果没有森工建材厂这个项目，光是一个绥远建材的后续建设费用，李阳还能顶得住。
但是现在突然有了吞并森工这个机会，李阳还真就是有点蛇吞象的意思了。
“嗯，你的情况我大致能够理解。”
夹了口蘑菇放进嘴里，赵天成一面咀嚼一面点了点头。
慢条斯理的将东西咽下，他忽然叹了口气，索性将筷子放到了桌子上，看向了李阳道：“那就跟你弯弯绕了，我就直说。之前你让我跟刘副省长说求省建订单的事，我没和刘副省长说。”
眼看着李阳脸上的笑容僵住，赵天成赶紧解释道：“你别急，听我说。我觉得以刘副省长的脾气，这事儿跟他说的话，他肯定发火，对你产生什么不好的印象。这段时间刘副省长在跟我联系的时候，言语间对于你的观感相当不错。我不想因为这个事儿，破坏刘副省长对你的印象，于是就直接联系了省建集团那面。以咱们绥城的名义，请他们那面在建材采购方面优先考虑你们绥远。他们倒是答应了。只不过......”
见赵天成似乎有什么不好说的话，李阳赶紧询问道：“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我对话的那个省建方面的领导，意思是他家里面有个后辈，对建材生意也很感兴趣。他的意思是如果他那个后辈能够入股你们绥远，那么建材采购订单的事儿，就好说。”
我日尼玛？
听到赵天成这么说，李阳的脸色瞬间撂了下来。
这你妈的。
这是送福利么？
这他妈是打秋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