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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五章 请诛国贼,有女岫烟

有道是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这段时间以来,贾瑜对这两句话有了无比深刻的感受。

玄策军总部设立在临安府府衙,知府甘愿让位,带着各级官员搬到不远处的临安县县衙办公。

除了在各府县指挥军队作战和视察,贾瑜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府衙里处理公务,发号施令,外出时前呼后拥,身边跟着上百号人,鱼鳞甲从不离身,就连睡觉的时候都穿着,以免遭到刺杀,正值多事之秋,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自打贾瑜持着“如朕亲临”的金牌令箭,以防倭军务都指挥佥事的名义南下临安,组建新军,主持抗倭事宜,江南东道数十座府县的官民全归他一个人调遣,便引来了无数人的关注。

他所组建的玄策军纪律严明,作战勇猛,把倭寇打的屁滚尿流,节节败退,拯救无数百姓于水深火热中,替他们为不幸罹难的亲友报了血海深仇。

百姓们争相歌颂,他痛击倭寇,保护同胞的经历被很多戏班子和说书先生编成故事,在各地广为流传,时人皆称他为武曲星下凡,加上他是两元及第的探花,更被誉为文武和智勇四全。

玄策军所到之处,百姓们纷纷捧着自己都舍不得吃的食物或者牵着活羊活猪来慰劳他们,有些地方为贾瑜立了生祠,还在海堤上建起一座四丈多高,他挎剑远眺万里的石像,更有甚者把他当成门神,画成画像,贴在自家门上。

他的官名太长,而且拗口,百姓们更喜欢称他为“玄策大将军”,万民伞、万民衣和万民被他都收到过,他俨然已经成为江南东道绝大多数年轻男子们的学习对象,闺阁女孩子们更是对他极其的迷恋和崇拜,他的全身画像被她们挂在卧房里,日日夜夜瞻仰。

试问哪个女孩子不想嫁给这样的男子,只要贾瑜放出风声,需要人伺候他衣食起居,为他红袖添香,临安府府衙的门槛瞬间就会被她们给踏破。

而他今年不过刚满十六岁,就完成了绝大多数人一辈子难以取得的荣耀。

这些消息传到京城,立刻就有御史言官拿“贾家军”和“玄策大将军”这两个称号做文章,上书弹劾他擅立名目,拥兵自重,在江南广收民心,意图不轨,请求速召其回京治罪,但景文帝都不予理会,反而重赏了玄策军兵士们。

见无果后,他们又弹劾贾瑜杀害俘虏,筑成京观,认为此举太过残暴,有伤天和,损害国朝仁爱之名,彰显出他人面兽心,穷凶极恶,若不趁早严惩,假以时日必将权高窃主,祸国殃民。

不管出于什么目的,这些御史言官依旧不依不饶,连“诛国贼”的口号都喊出来了,在一次大朝会上,一个言官声泪俱下,以死劝谏,请求景文帝召回贾瑜,不能坐视国贼势大,还要把他的妻妾都抓起来,逼迫其束手就擒。

鸿胪寺寺卿房瑄当场暴走,也没有逞口舌之争,挽起袖子就冲上去和其厮打起来,把他头发都给薅掉了,大理寺少卿张长清也是义愤填膺,加入战团,痛殴这个言官,一时间斯文扫地。

房瑄痛呼:“林文成公尸骨未寒,他的女婿在江南舍生忘死,忠于王事,却不曾想被小人如此攻讦,这岂不是要让百万将士寒心?若不诛杀此贼,以后还有谁愿意供陛下驱使,为国尽忠?”

最终处理结果是十三个御史言官纷纷被剥夺官位,流放至岭南各道各府做无品级的驿丞,并且子孙后代永不录用,房瑄和张长清因为殿中失仪,君前无状,罚俸禄三年,闭门思过一个月。

这件事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贾瑜听到消息后,选择一笑了之,他知道这只是个开始,以后弹劾自己的奏折只会越来越多,只当这些人是在放屁就好。

贾瑜在江南声势浩大,如火如荼,于是便有很多人望风而投,首先便是贾家在金陵那十二房族人,他们以各种理由求见他,想借此谋取好处,以他现在的权威,给他们在各府县安排个七八品的小官做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这其中有个叫贾范的,是贾家的远亲,世袭三等职衔,因为纵容家奴强抢民女,并且犯下人命官司,被苏州知府参了一本,他连夜跑过来跪求贾瑜看在都是一家人的份上出手相助。

贾瑜出手了,让护卫把他送到苏州府大牢依律严惩,后被剥夺官衔,流放到榆林府服苦役了,犯事的三个家奴也全部被推到菜市口斩首示众。

经此一事,就再也没有姓贾的来找他了,他还碰到一个亲戚,那妇人自称是贾代善的庶女,详细说了以往荣国府的人和事,并且邀请他去家里做客。

见她说的头头是道,贾瑜也没有怀疑,他知道贾母除了嫡女贾敏,还有几个庶女,其中一个就嫁到了临安府,这位庶女见他以公务繁多为由推脱后,也不强求,要把自己亲生女儿和外甥女送来服侍他,也都被他拒绝了。

甄应嘉和甄宝玉也曾上门来慰问他,爷俩把他夸上了天,表示返京的时候一定要再去他们家做客,她们家几个姑娘全都来了,吃了一顿饭后,被贾瑜以礼送走,薛宝琴随后来信,说甄家那几位姑娘邀请她去家里做客。

除此之外,各府的名妓、花魁和清倌人纷纷上门,自荐枕席,大户人家,富豪乡绅也送来美人,更有甚者把自己女儿、孙女都送来了,全被他婉拒了。

真是人怕出名猪怕壮,这让他很是无奈,有时候真想拿刀划烂自己的脸,但凡自己长得和晏婴一样,就不会发生这些破事了,太过英俊也是一种烦恼。

唐同知是来跟他汇报工作的,玄策军的粮草、药材和甲胄全由他负责,办事可靠且利落,颇有风骨和才干,为大军后勤提供了坚实的保障,贾瑜觉得这种人才应该有个更大的舞台去发光发热,在地方做一个正五品的小官实在是有些屈才,因此在给景文帝上的折子里,对他赞叹不已,不缺溢美之词。

“请他进来。”

未几,唐同知快步入内,双手呈上一纸公文,贾瑜看完后,表示了肯定。

唐同知拱手道:“贾大人,下官来的路上,碰到一家三口,自称是您的亲戚,男的叫邢忠,随行的是他的女儿,现如今便在府衙外候着。”

“好,辛苦你了,事情办的不错,本官已在陛下面前举荐你,并且表述了你的功劳,待本官来日荡平倭寇,你和本官一起进京面圣领赏,请回吧。”

唐同知大喜过望,一躬到底,恭声道:“全凭大人提携,下官告辞。”

待他离开后,贾瑜在几名护卫的簇拥下来到府衙外,只见一对中年夫妇正领着一个女孩子站在台阶下。

这女孩子穿着粗布的衣裳,身上也没有什么像样的首饰,连发髻上的簪子好像都是木制的,她双腿并拢,正低着头,两只柔荑放在身前,听到动静,抬起脸看了贾瑜一眼,后又垂下眼帘。

贾瑜头戴束发紫金冠,身穿大红织金蟒服,腰悬纹龙白玉带,上面挂着御剑,身姿挺拔,面如冠玉,把一个如日中天的少年权贵演绎的淋漓尽致,他现在就是整座江南东道地位最高的人。

值得一提的是,这位邢忠并不是邢夫人的亲弟,而是堂弟。

邢忠搓着手,脸上挂着谦卑、敬畏兼讨好的笑,意欲迎上来,一个护卫挡在贾瑜身前,将雀鸣刀抽出三分之一,沉声道:“来人勿要擅动!”

见两名护卫要上前搜身,贾瑜制止了,护卫面露难色,一咬牙道:“大人,多事之秋,不可不防。”

邢忠连忙在身上四下里摸了摸,急道:“哥儿,我不是歹人啊,我真是贵府大太太的堂弟,一直住在苏州府。”

贾瑜点点头,邢忠对自己女儿招招手,介绍道:“哥儿,这是小女。”

“邢姑娘,你好。”

邢岫烟柔柔的福了一礼,轻声道:“岫烟见过...”

一个高贵如天人,一个卑微如蝼蚁,可叹她一时间竟然不知道用什么称呼最合适,贾瑜说道:“叫我瑜哥儿或者直呼其名都可以。”

内堂,护卫端上来热茶,然后站在门口,手按刀柄,虎视眈眈的盯着邢忠,贾瑜摆了摆手,他才转身出去了。

邢岫烟端坐在椅子上,低头看着鞋尖,沉默淡然,宠辱不惊,她并没有因为自己衣裳粗糙就自卑,如同闲云野鹤的世外高人,又如同清新脱俗的空谷幽兰,身上有一股很重的出尘之气。

坦白说,贾瑜并没有在其他人身上发现过这种气质,不知道为何,他会让人情不自禁的产生好感。

“你来找我何事?”

邢忠苦笑道:“说出来不怕哥儿笑话,家里生计艰难,米缸都见了底,烟儿又被几个同乡的恶霸盯上了,我就想着,等您进京的时候,我们能不能跟您一起,好去投奔我那堂姐姐。”

贾瑜缓缓道:“你难道还不知道?贾赦已经死了,你那个堂姐倒还在,不过她已经被剥夺了诰命,贬为庶民。”

尽管如此,邢夫人依然是荣国府的大太太,还在旧园里住着,只是已经彻底没了地位,说不定哪天就没了。

因为孙绍祖那件事,邢夫人曾经当众骂过贾瑜几句,他虽然不能做到宰相肚里能撑船,但也不是小肚鸡肠,没有和她一般计较,不至于找机会弄死她,更不至于因她而迁怒其他人。

邢忠面色呆滞,完了,什么都完了,本来想着去投奔一番,好以此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就像那薛家大房一样,没想到她直接被废了,现如今怕是自身都难保,又如何帮得了他们?

贾瑜让护卫去把贾琮请来。

半盏茶后,贾琮大步走了进来,抱拳道:“大人,有何吩咐?”

这四个月以来,他的变化非常大,无论是外表还是内在,尽忠职守,谦虚谨慎,而且也立下了一些功劳,这让贾瑜很是欣慰,是可造之材。

“琮哥儿,他是你舅舅,这位姑娘是你表姐,见一见吧。”

贾琮很是意外,他并不知道自己在江南还有这么一号亲戚,尽管在心里并不认那个嫡母,但碍于礼法和孝道,他还是拱手道:“琮见过舅舅,表姐。”

在薛姨妈眼里,和贾瑜一百竿子打不着的王子腾都可以是他舅舅,这个邢忠和贾琮虽然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但从礼法上来说,的确是他的舅舅,他必须要孝顺,哪怕是在表面上维持着,不然就很容易被人冠上不孝的恶名。

邢忠和王子腾一样,与贾瑜半点关系都没有,他之所以带邢岫烟来投奔,安的是什么心思,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三人互相见了礼,邢忠说明来意,见贾琮看过来,贾瑜笑道:“这是你的家事,你自己做主吧。”

“舅舅容禀,外甥现在军务在身,不便擅离职位,如果您一家想进京,当然可以,外甥现在就可以给您路费。”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这是朝廷的赏钱,邢忠连忙道:“外甥,不着急,我们到时候和想和你们一起进京,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贾琮还是把银票递给了邢忠,他假意推辞几下就勉为其难的收了,感激道:“多谢外甥,我们这就回家等着,到时候麻烦你打发人去接我们一下。”

他说完又给贾瑜行了一礼,感恩戴德一番后便带着邢岫烟离开了。

贾琮去送,没想到过了一会儿,他又把邢岫烟给带回来了。

“二哥,舅舅说表姐如果回去会被那些恶霸欺负,说您是有大本事的,定能护佑她平安,所以把她留了下来,也能照顾您的起居,弟回去训练了。”

邢岫烟身上背着一个青灰色的包裹,贾瑜走上前将其接下来,放在椅子上,说道:“不必多想,我会在附近给你租赁间院子,等我们来日返京时,再让你表弟接了你父母一起去。”

前世他读原著的时候就很欣赏这个女孩子,她身上有很多闪光点,虽然家道贫寒,但她却全不似父母所为,她端雅稳重、温厚平和、安贫乐业、更兼知书达礼。

今有此机会,他不想错过,敢爱敢恨并不丢人,惺惺作态才会令人不耻。

傍晚,贾瑜亲自下厨,炒了两碟素菜和一碟鸡子,又准备了一碟咸菜、一盘馒头和一盆稀饭,这是平民百姓家里最常见的家常便饭。

他并没有让人准备大鱼大肉,珍馐美馔,又褪去象征权势和富贵的蟒服,换上一件让女红媳妇即刻裁缝的粗布衣裳,簪子也换成了木头做的那种。

攻心为上。

一切准备就绪后,贾瑜亲自去街对面新租赁的小院子里请邢岫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