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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里应外合暴动胜利 始料不及乔龙掉队(一)

食堂上方洪亮的钟声一响,劳工们便按照事先的安排,开始有序地向煤矿的中心广场集结,先是各个井口准备上班的人陆陆续续来到了广场上,很快就有刚出井还来不及洗澡的劳工们向这里集结。他们几乎全都穿着黑乎乎的窑衣,一个个满脸的乌黑,陆陆续续地往广场上集中而来。

陈平功先是指挥大家有序地列队,后来渐渐看到已经有三号井和四号井早班已经出井的劳工匆匆赶来,便当即判断出大家已经大都集结在了广场,就当机立断,站在高处扯开嗓子,振臂高呼:“李家峪煤矿的工友兄弟们!我们现在正式开始举行暴动,全部都从北大门冲出去!大家接下来都听我指挥!晚班的工友先走,按照一号二号三号四号井区的先后顺序,早班的工友最后走,也是按照一号二号三号四号井区的顺序,大家听清楚了没有?”

劳工们齐声回答道:“听清楚了!”

陈平功高昂的声音说道:“斜井工区的和场上转运组的工友们,你们负责断后,掩护大家暴动。出发!”

话音刚落,齐墩儿率先带领一号井晚班的工友队伍先行出发了,紧随其后的是二号井区晚班的工友队伍,整个队伍在他们的引领下,开始按顺序向北大门方向涌去……

突然,塔楼上的探照灯开始四下乱扫,一股强烈的光束猛地照射到中心广场这边来,清清楚楚地照见劳工们正在有序地列队疏散。紧跟着,塔楼上的机枪“哒哒哒!”地疯狂扫射过来,随着密集的枪声响过,当时就有一片工人缓缓倒下了,劳工们异常惊恐,立刻开始抱头鼠窜,场面一下子就乱了起来。

正在不可开交的时候,只听“啪!啪!”两声枪响,塔楼上的探照灯旋即被二奎打灭了,整个广场顿时变得一片漆黑,乌云恰好遮住了中秋的月亮。

机枪没有停,还在不断地吼叫着,所有劳工都在躲避着机枪的扫射,塔楼上的鬼子失去探照灯的照射,什么也看不见,胡乱扫射着,尽管机枪是胡乱打的,但也还是偶尔有伤亡。

陈平功隐蔽在一处,高声喊道:“大家就地趴下!”工人们有的趴着不敢动,有的四处乱窜,也有的还在隐蔽疏散,但却依然乱作一团。

陈平功继续高喊道:“工友兄弟们!大家千万不要乱!一定要镇静!鬼子的机枪没长眼睛,大家决不要放弃,继续向北门有序撤退!”

工人们此刻早已经没有了队形,齐墩儿不顾一切地冲在前边,带着大家往前跑,队伍无序地开始向北门的方向潮水般涌去……

再说乔安和乔生,各自解决了一号井口和二号井口的日本士兵以后,按照计划,迅速向电闸房移动,兄弟俩在电闸房顺利会合。再次相见以后,兴奋不已,两人都是第一次共同参加这样的战斗,感到既激动,又紧张,单等时辰一到,就拉闸断电。两人按耐住情绪,刚刚喘口气,猛地听见枪声大作,紧接着,疯狂照射的探照灯也突然灭了。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兄弟俩立刻犯了难,两个人开始嘀咕起来。

乔安自言自语地说:“不对呀!时辰还没有到呢,咋探照灯先被打灭了?探照灯是应该由我们断电之后才灭的……”

乔生冷静地说:“哥你没听见吗?刚才塔楼上的机枪都响了,探照灯要是不灭,我们的工友们不都得挨枪子儿啊?”

乔安想了想说:“那倒是,可我们下一步到底该咋办?”

乔生若有所思地说:“咱们的任务是掐电和剪电话线,掐电的目的就是为了关闭探照灯和外围电网。”

乔安怔怔地说:“那我们现在掐不掐电啊?”

乔生若有所思地说:“关键是看井下的工人都出来了没有。”

乔安焦急地说:“怕的就是这,如果大家都还没有出来,那我们掐了电,他们可就出不来了呀!”

乔生想了想说:“从响钟到现在,按说应该都出来了。”

乔安笃定地问道:“够不够一刻钟?我都算过了,绞车吊笼的速度,要是够一刻钟就没有问题。”

乔生肯定地说:“估计现在至少有一刻钟以上了。”

乔安坚决地说:“那就掐了吧,没别的办法了。”

乔生想了想说:“好!掐!掐了电至少对我们有利,反正警报也响了。”

乔安不假思索地说:“不考虑了,掐!掐了电之后,我们还得马上去剪断电话线呐。”

兄弟俩会意,不再犹豫,快速奔到电闸旁,一起把电闸给拉了。

顿时,煤矿所有的灯都灭了,整个矿山一下子变得漆黑一片,此刻的月亮也刚好又被乌云遮挡了。

周遭一片昏黑,夜色浓烈,依稀只能看到各种物体的影子。

乔安对乔生催促说:“快走,不能让山本给城里的鬼子报信儿,我们快去切断电话线。”

两人动如脱兔,一闪身离开了。

山本知道劳工们要举行暴动,却压根儿没有想到劳工们会把举行暴动的时间选择在中秋节这一天的晚上。他始终认为中国人的人情味太重,这一天是坚持要过节的,暴动的时间绝不会选择在这一天,加上程七和李疤九极力向他推荐了中国月饼,奉承着要在这天的晚上陪着他一起赏月。

天一擦黑,山本就开始召集众人把酒言欢,一来是庆祝今天成功解除了矿警队的武装,这样便完全可以控制劳工暴动的事态;还有一个目的,就是他要向程七和李疤九证明,中国的月饼绝不会比日本的寿司好吃。

山本自己的办公室布局很奇特,他是一个生活比较讲究的人,外边是一间大办公室,里边还有两个套间,这两个套间也是由推拉门隔开的。最里边一间是山本下榻的卧室和卫生间,外边一间也很考究,四周铺着一圈榻榻米,墙壁上挂满了日本人的武士画像,灯光也极为柔和,山本很喜欢在这里宴请宾客。

山本正在开心地与田中、高桥、钱翻译、程七和李疤九等人欢度中秋佳节,他们分别坐在榻榻米上谈笑风生。每人跟前都有一张木制的小茶几,茶几上都摆着生鱼片,牛排,凉菜,寿司,月饼,芥末和清酒。

此时的月亮已经悄然爬上了天空,圆圆的月亮恰好正对着卧室的百叶窗,落地百叶窗外还有延伸出去的木地板露天阳台,阳光像水一样倾泻而下,洒进这间房子里。

山本、田中、高桥和钱翻译分别是日式的正坐坐姿,程七和李疤九实在坐不下去,尤其是李疤九,把两条腿伸开坐着,感觉很是别扭。他们举杯邀月,正在对月饮酒。

突然,刺耳的警报声响了,打破了他们的宁静和惬意。

山本大吃一惊,立马警觉地站起来叫道:“怎么回事儿?怎么突然响起了警报?难道是劳工们开始暴动了吗?”

这时有一名日本士兵隔着推拉门在外边报告说(日语):“报告中佐!警报在响!机枪也在响!”

山本恶狠狠地说(日语):“八嘎!我又没聋,滚蛋!”

说话间,房间里突然停电了,窗外的月亮也趁机躲到乌云后边去了,四周顿时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田中和高桥赶忙掏出随身电筒照亮,山本借着手电光恼怒地离开榻榻米,穿着木屐,一路小碎步地急匆匆地跑了出去,所有人都着急忙慌地跟着他来到了外间的办公室。

山本开始在屋子里疯狂地来回踱着步,自言自语地说:“真是没有想到,他们竟然会选择中秋节这一天。难道这么快,劳工们就真的开始举行暴动了吗?”

田中上前一步,急切地说:“山本中佐阁下!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不用怕,要冷静,我们已经解除了矿警队的武装。”山本脱口安慰田中,随后想了想,顿觉自信起来,自负地对田中说:“田中君,你现在立刻带人赶快去增援各个大门,决不能让劳工跑出煤矿。”

田中立正回应道:“哈伊!”但却明显感觉面露难色,不知所措。

山本并没有感觉到田中的迟疑,再看看高桥说:“高桥君,你马上带人赶快去支援各个井口,把各个工区的劳工都隔离开,坚决不要让他们集中在一起。”

高桥立正回应道:“哈伊!”但却怔怔地站在那里,与田中面面相觑,都没有动。

山本一愣,呵斥道:“八嘎!你们没有听见我的话吗?快去!”

田中和高桥再次对视一眼,田中为难地说:“山本中佐阁下,我们已经没有兵力可以用了。”

高桥也无奈地说:“山本中佐阁下,我们的兵力早上都已经全都派出去了。”

山本一怔,叹了口气,无奈地说:“是啊,都派出去接替矿警队了,哪里还有那么多兵力?”说完,开始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房间里踱来踱去。

有士兵刚好点了油灯送进来,田中壮着胆子接过油灯来放在桌上,房间才渐渐亮了起来。

山本在慌乱中看见了电话机,猛然想起什么来似的,自言自语地说:“我怎么忘记叫援兵了呢?”

李疤九点头哈腰地说:“是的太君!这要是劳工们一起暴动,这么多人,现有兵力怕是根本不够用,我们可以叫援兵来弹压。”

山本笑笑,快步走到电话机旁,拿起听筒,发现电话还通着,得意地笑了,自言自语地说:“这帮愚蠢的支那人!”

钱翻译上前一步说:“太君的意思……”

山本脱口说道:“他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举行这么大的一场暴动,他们怎么就不懂得把电话线剪断呢?”

田中和高桥闻听,开心地笑了,程七和李疤九也跟着笑了。

山本快速拨通电话说:“喂!给我接平州城司令部。”

电话接通了……

山本在等对方接电话的时候,内心还在偷着乐。当他听到藤田接起电话的时候,来不及等对方讲话,就急匆匆地报告说:“藤田大佐阁下!煤矿工人组织大暴动,我请求马上派……”话还没有说完,突然没有声音了,电话线被剪断了。

山本急切地喊道:“喂!喂!喂!”

可电话里变成了一片死寂。

山本愤怒地摔了电话,高声叫道:“通知所有人,我们一起去看看!马上!”说完,换上军靴,穿上外套,戴上帽子,跨上枪套,拿起军刀,气势汹汹地走了出去。

大家一起都跟着出去了。

山本一行快速走出房间,走出小院,一起来到军营大院内,发现院子里的二十多名日本鬼子早已做好了出发的准备。

摩托车都已发动,满耳都是刺耳轰鸣的马达发动声音,一道道摩托车的光柱射出去,所照之处,耀眼夺目,整个军营大院亮如白昼。

鬼子们全部上了摩托车,山本一挥手,摩托车依次驶出大院。

就在鬼子的摩托车刚刚驶出军营大门,突然,只听的“突突突!突突突!”的机枪扫射声,军营大院外边的两挺歪把子机枪立刻响了起来,前边出门的摩托车刚一出门就被门外的机枪给硬生生逼了回来。

所有的摩托车都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在院子里乱作一团。

田中跳下摩托车,急匆匆地跑到山本跟前,紧张地说道:“山本中佐阁下,门外有机枪封锁,我们出不去。”

山本愤怒地说:“冲出去!”

田中怔怔地说:“火力太强,我们冲不出去。”

山本歇斯底里地喊道:“怎么可能?劳工怎么会有机枪?冲出去!”

田中为难地说道:“山本中佐阁下,虽然是在夜里,但摩托车的灯光反而成了机枪的靶子,我们真的冲不出去。”

山本愤怒了,他走下摩托车,走到墙边,一拳砸在墙上,狂叫道:“他们哪里来的机枪?”

众人无奈地看着发狂的山本,全都感到不知所措……

山本在军营大院这边发狂咆哮的时候,北大门外的乔虎和翠儿正在神色严峻地处理着各种突发的状况。

乔龙和翠儿在隐蔽观察,他们第一次指挥这样的战斗,一开始就遭遇到了各大门把守的矿警队员已经被日本士兵调换的突发情况。然而,他们并没有慌乱,却是表现突出,指挥若定,及时调整了部署,给东大门和南大门增派了武术队的突击队员,预计目前都已经到达预定位置。

可突然又听到了煤矿里边传来刺耳的警报声,还听到了机枪接连不断的枪声,接着就出现了乱扫的探照灯,紧接着探照灯又灭了。

乔虎的大脑里快速运转着,判断着,这需要他极为冷静并快速地决断。他镇静地对翠儿和跟前的民兵战士们说:“同志们,我分析了一下目前的局势,今天各个门口的六名矿警队员都被两名日本鬼子替换了,说明矿里的日本鬼子已经兵力不足,也说明二奎那里一定出了事儿。”

翠儿诧异地问道:“你是说二奎师兄出事了?”

乔虎不紧不慢地说:“这个倒不确定,一定是矿上的工人暴动计划使鬼子有所察觉了。刚才机枪都响了,所以劳工们不得已,提前灭了灯。”

翠儿想了想说:“这也就是说,煤矿里的行动提前了?”

乔虎镇定地说:“根据现在的枪声判断,是机枪,说明鬼子已经在行动。”

翠儿急切地问道:“那我们咋办?”

乔虎冷静地想了想说:“虽然表面上是提前了,但我们知道,灭灯就是信号,劳工们行动了,我们必须马上开始行动,但愿各大门都能默契配合,只要晚一步,就会出现大批工友的牺牲。”

翠儿急切地说:“你就说我们该咋办嘛?”

乔虎沉着镇定地举起一只手说:“大家注意!现在听我指挥!”

民兵们闻听,全都屏住了呼吸。

乔虎掏出两支飞镖,猛地喊一声:“行动!”

话音一落,乔虎两脚一纵就飞一般地窜了出去,只见他影随身动,双手一抖,两只飞镖直射了出去,两道寒光一闪,两名守着机枪的鬼子,立时应声毙命。

翠儿手持两把短刀,紧随他的身后,欺身向前,手起刀落,寒光乍现之下,另外一名鬼子也已经倒地而亡。

其他民兵队员一拥而上冲向另外一名日本鬼子,在夜色下和这名鬼子肉搏,三下五去二,很快就解决了战斗……

乔虎一挥手,带着民兵们快速冲进了北大门。

与此同时,派到南大门和东大门的武术队员也都不负众望,在各个区小队的配合下,趁着夜色,干净利落地解决了守卫大门的日本鬼子,出色地完成了任务。

再说藤田接到了山本的电话之后,虽然只是听到对方的一句话,电话线就断了,但他立刻就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他急忙分别给给浅见和栀子打了电话。

浅见接到藤田的电话以后,很快便赶到了藤田办公室,栀子却因为出去执行任务暂时还没有回来。藤田知道,先前接到过栀子的电话,说是平州城地下党在今晚给根据地运送军火,他还专门派了部队去增援她。中共地下党的行动牵引着藤田,情况一时不明,只好暂缓增援煤矿,继续等待消息。

直到栀子气急败坏地跑回来报告,说情报有误,只是一场虚惊之后。藤田这才匆匆下令,派浅见部队连夜前往李家峪煤矿增援,火速出发。

日本鬼子出动了一个中队的人马,由浅见亲自带队向李家峪煤矿开拔。浅见独自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在夜色中耀武扬威地指挥着部队急速前进,他的前面有八辆三轮摩托车开道,身后的部队一路小跑,浩浩荡荡地行进在静谧的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