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子说这两天总觉得有人在偷看他。”
既然仇余把话说开了，这位爽利的女会长也不再扭捏，直截了当地说出她找仇余的原因，又狠狠瞪了眼身边已把耳机摘下的小孩。
盛多金对上她的视线，把两只手都放在耳边，大拇指抵着太阳穴上下挥舞做猪耳朵状，吐出舌头欢快地对她和仇余各做了个鬼脸，眉开眼笑。
仇余：“……”
盛华颜叹了口气，端起桌上的咖啡杯，精神不振。
仇余则是觉得面前这小鬼虽然讨人厌，可看起来比他那忧心忡忡的姐姐精神好多了。
这是仇余进屋后第一次拿正眼瞧这个小鬼。
“咦？”
于是盛多金一怔，突然心生寒意，好像被什么东盯上一般。
却不同于这些天暗中观察如蛆附骨暗藏着偏执疯狂怨毒的眼神，此刻仿佛被某位稳健的捕猎者盯上，对方像一只蛛网上的蜘蛛，冷酷，又有种理性的优雅。
显然自己是猎物，对方是捕食者。同时对方于自己存在某种威胁。
可被这种目光盯上的小男孩却是颇为反常地眼睛一亮，无所畏惧又寻寻觅觅最终看向面前姐姐请来的这个少年，愣了愣似想到了什么，眼神再次换成了种难以言喻的同情与悲哀。
仇余：“……”
仇余表示很想将这个看起来很乖巧却有这种眼神的小鬼提起来抽一顿。
他阴恻恻地笑了，起身拉近与盛多金的距离，抬手勾起小鬼额前的发丝。
发丝滑落时指尖好像缠上某种看不清的物事，在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这个少年似拉直了一根不可察的弦，然后屈指一弹——
“你——”会惊动它！
小鬼面色大变，身边密密麻麻突然出现数不清的细丝，感觉拉着他的身体猛地下沉，带如坠深渊的黑暗，自己如被困在蛛网上的猎物。
他无法回头，只得瞪大眼睛眼睁睁地看着看见姐姐带他来找的这位哥哥指尖勾着在弹拨后还在微颤的细丝，另一端穿过自己的头顶，延伸到自己脑后看不见的方向。
细丝的振动如传递着某种信息，仇余便是从蛛网上接收反馈的蜘蛛——究竟谁是猎物？
盛多金与仇余的耳边蓦地响起凶恶的唳声，小男孩感觉身后的温度又降了几分，抬头便看见一道熟悉庞大的身形顺着细丝而来在咖啡厅中出现，被数根绞成一股的细线击穿。
仇余木着脸收起指尖弹射向灰雾的细丝，并不知道自己击中了什么，一切是直觉而为。
那便是这个少年的天赋能力，“牵丝”。
此时盛华颜端起的咖啡还没放下。
从仇余自盛多金发间勾出细丝到看似灰雾的九头鸟虚影被击穿，一切都不过在数息中。
盛多金周围的细丝消失得无影无踪，盛华颜神色如常，刚才的一幕幕变化，好像是小鬼眼中的幻觉。
不，还有面前造就这一切的哥哥，姐姐说他叫“仇余”。
他问过姐姐是否“多余”的“余”，姐姐说那是人家的家事。
一个好奇怪，好难过的名字。
仇余放下弹出细丝的左手，右手还缠着那根细丝，向这个再次陷入悲伤情绪的小鬼歪头：
“我怎么了？”你刚刚喊我，还有别再以那种眼神看我，遭不住。
“我……你……”小鬼还在发愣，被提问后猛地摇头似想将某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脑海，抬头再看向少年时已经换上一副星星眼，“哥哥好厉害！”
终归还是个孩子，虽然似与常人有所不同，还是很容易被未见过的东西吸引注意。
“一般一般，年轻第三。”说着表面上谦虚的话语，仇余嘴角挂上矜傲的笑容。
他也确实有这资本，虽然鲜为外界所知晓，但能以小小年纪便发掘训练出的集洞察攻击于一体、并有一定发展潜力的能力，这个少年也确实可以被称一声“天才”。
奈何……
“高手寂寞啊。”自己身上从来都有太多的秘密，问题是他自己都不知道那些秘密是什么。
就如同自己能力“牵丝”一般，自己又何尝不是一只被牵着的木偶，戴着面具光着身子在狭小的舞台上做着热烈的舞，浑浑噩噩，却也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第一与第二分别是谁？”在恍神的时候他听见对面的盛华颜的提问。
“一个是‘通武’苗家这一代的‘通武’苗妙，还有一个是……”
还有一个是……是谁？少年嘴巴张了张，面上流露些许讶色。
又来了……这种忘却了什么的感觉。
仇余还没想起，事实上他也来不及想起——
“戾！！！！！！！！”
比先前更为愤怒的鸣声忽然炸开，仇余身后出现一个高大的身影，是一位店里的客人红着眼睛举起桌上的花瓶向他的后脑砸来！
所幸这个少年反应很快在前一刻翻过桌子将尚未反应过来的盛家姐弟往桌下压去。
然后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又被一鼓大力猛地被向后掀飞，越过沙发到后座，后背撞到桌上差点没背过气去。没待缓过来又听到呼啸的声音，心头警铃大作蜷起翻身滚下桌，和桌上原有的花瓶等物滚做一团，只觉得浑身上下散了架，皮肤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痛。
又避开一次攻击，仇余用力咬向舌尖借助另一种疼痛让大脑清醒了数分，勉强地睁开眼，发黑的视线中缓缓浮出色彩，是一双双猩红色充满恶意的眼睛盯着他。
他终于看到周围是抱着脑袋在哀嚎的普通人，也是第一次抓到第六界的影子，他看到“它”的轮廓，一只有好多好多脑袋的大鸟，许多双眼睛都居高临下地在看着他。
他看到它的最后一个脑袋在伸向桌下护着弟弟的姐姐——盛华颜背对着他们，瘦削的肩膀在不断发抖，似不断将怀里的小人抱得愈发得紧。
看到这一幕的仇余身边激射出许多细丝，四面八方飞往不同的方向，似合着少年激烈的情绪一般振动不已，不似攻击更似联系着什么然后——
根根断裂。
“不！老师！守护者！湖灵！”仇余少年目眦欲裂，“回应我！！！”
“为什么不回应我啊啊啊啊啊啊啊！！！！！！！”
杜鹃泣血，凄厉不已。
眼看大鸟的九个脑袋还在逼近，并张大了嘴。
……
在寂静无比的校园，昏暗的天色，楚觉看着脚边忽然全身抽搐喊着“老师”的少年，嘴角挂上讥讽的笑容：“废物。”
“喂喂那好歹是我看中的学生，你这么不客气不好吧？”
身边的环境扭曲，像水中荡起的涟漪，一个青年男子无奈的声音随之响起。
“好，那我向他道歉。”听见这个声音楚觉嘴角向上勾起弧度更大，讽意更甚，“是个好苗子但被你个废物教坏了。”
“？？？？？？”
“你这位把自己整得无法在现世露面的‘老师’，我敬你是条废物。”
“……喂喂你骂那傻小子就够了，为啥要骂我啊！”